屋里王氏跟林满仓听到动静,也掀开帘子出来了,等瞧见自家闺女急赤白脸的提着棍子到门口跟人对峙后,林满仓二话没说也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一开门,先把自家妹子拉到了身后,皱着眉神色不善的看着来人。
刚被林宝茹吓了一跳的中年男人这会儿也清楚,怕是自个突然上门,让人误会了。所以他赶紧开口说道:“二位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说这话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倒是让林宝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怎的,林宝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个段子,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她走神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家随时可能出手揍人的大哥,问道:“不知您来是寻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来人笑道:“我是来寻林家二房的林满仓兄妹的。”他说着,就从怀里拿了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就是林宝茹做好的香皂豆,只是如今那被雕成花形的香皂豆,已经有些软塌塌的了,一看就是被人用过几次的。
“您是顺来杂货铺的掌柜子?”林宝茹对自个送出去的东西,心里有数。问这个时候,她基本已经能断定来人的身份了。
当时她怕担心留个女名儿惹了是非,所以在伙计问的时候,她就报了桃溪村林家二房林满仓的名儿。只是那伙计同掌柜子说的时候,也讲清楚是个女子带着俩妹子跟一个弟弟来的,所以掌柜子稍作猜测,就猜到了内情。
顺来杂货铺的陈掌柜笑着点了点头,“免贵姓孙,正是顺来杂货铺的掌柜。”
他今儿来是有正事儿,自然不想多耽搁,所以开门见山道:“年前你留了着香皂豆在柜台上,当时我瞧着稀罕,就让人去西市打听了一下,还真出了些门道。”
“后来我就那东西拿回家让内人用了几日,我那内人说当真比皂荚子跟草木灰好用的多。我就琢磨着,干脆占个先,来打听一下如何个卖法。”
他这话算得上真,但并不详实。除了他家的婆娘用了那香皂豆外,这几日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寻香皂豆了。还有几个洗衣房,也来寻这东西。
他倒是想撑些时候,看看能不能研究出里面的门道来。可架不住,已经有别的杂货铺开始到处打听这东西的出处了。
于是,刚过初一,他就带了心腹伙计来了。
误会解除,林宝茹就让林满仓把人招呼进了院子。不过碍着王氏的身份跟宝茹姐妹几个,所以他们直接去了厢房,当然那厢房屋里的门也一直大开着。
林宝茹看不透人心,不过她琢磨着,既然能迫的掌柜子赶不及到初七集上就来,可见内里是有什么缘由的。而这缘由,能让顺来杂货铺得了利。
她这么猜着,心里就稳当了起来。在同掌柜子谈价码时候,就更沉得住气了。
“孙掌柜的喝点热水。”王氏打发了采茹带着采荷跟小山呆在正屋里,就同林宝茹跟自家儿子一道去了厢房。
腊月里家里出了一箩筐的是非,如今就算财神上门,她也得警醒着些。至少不能让待嫁的闺女,同几个外男呆在屋里,否则传出去,外人还不定怎么想这事儿呢。
林宝茹没有多想,挨着王氏坐下后,就干脆的问道:“不知掌柜子打算怎么个买法?”
孙掌柜瞧这一家并没有因着自个突然来买货而激动,甚至眼下还能神色坦然的同自个坐在桌上谈卖货的事儿。怕是她们对这事儿早有商量的,想到这里,孙掌柜的目光就闪了闪。
他刚来之前,也打听了几句林满仓。听旁人说,这家在林家一直是任人欺负的主,也就是前些日子被欺负的狠了,才闹了几场。
所以,在寻到茅草房的时候,他对林满仓一家心里还是十分轻视的。
孙掌柜的琢磨着,这般穷困潦倒的人家,但凡自个给个甜头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巴结上来。可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他又打量了两眼说话的林宝茹,虽然身上是新衣裳,可怎么看她都只是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不过端是她随意坐着的模样,都要比边上的娘亲跟兄长淡定的多。
在镇上能把个小杂货铺经营的风生水起的人,哪能是个简单的?所以哪怕心里有些疑虑,可他还是正视了几人几分。
他端了盛着热水的碗,意思的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咱杂货铺进货,也是有个章程的。姑娘这香皂豆虽然好用,可到底是不能说是家家户户都要用的,所以我是打算先进一些试着卖一卖。若是卖得好,咱们再往下谈......”
这话自然是有另一重意思的,若是卖的不好,那杂货铺也算不得有多少损失。
林宝茹脸上神情没变,略作思索说道:“这样自然也行,恰好过些日子,我也能再寻几个卖货郎帮着卖一些。”说着,她又好似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只怕顺来杂货铺就没法独占一头了。”
这话说的浅显,但凡在镇上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他们挣的就是十里八村的银钱?若本能引来许多人的物件,被卖货郎挨家挨户的推着卖了出去,那店里的生意自然会落下去一些。
林宝茹不给孙掌柜迟疑的时间,接着说道:“其实我这香皂豆做的粗糙,但我手里还有旁的方子,稍作变通就能比富贵人家用的澡豆子还要好使。以前听我爹说过,外头大户人家戏台上有过戏文,说面脂手膏,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由此可见,若这香皂豆能做好,那所挣的银钱会有几何!”
孙掌柜听这话,心里有些发笑,暗暗想怕是这闺女想要哄了自个买她的东西,才说出这般异想天开的话。旁的不说,若真有她说的这么简单,那京城里那么多能人就没一个做出来的?
况且,看她家眼下住的地方,也不该是能做出她说的那物件的人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们能真做出比澡豆子还好的东西,那我自然乐意全买下占个大头。可眼下,姑娘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吧,咱杂货铺可没法为着不知真假的物件,下大本钱的。”
“别说是我,就是东家那边,怕都难准许了。”
他说这话,也算是留了一线。哪怕心里不信林宝茹,可嘴上却只推到自个没法做主的事儿上。
听了这话,林宝茹也明白是自个急切了些。毕竟,画大饼的事儿,但凡有个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想到这,她心里就忍不住苦笑起来,敢情自个也犯了夸海口的毛病。
“掌柜子说的是,这事儿是我急躁了。那咱们言归正传,说一说眼下香皂豆的事儿。”她收敛心思,心里算盘了一下,说道,“您也知道,我在西市卖过得香皂豆,都是五文钱一块。那天我只吆喝了一会儿,二十块就一扫而空,可见这东西的确是有销路的。”
“凭着掌柜子的人脉跟手段,若是量少了,怕也不够卖。毕竟,不说十里八铺的乡下,便是附近几个镇子跟县城里,需求量也是可观的。”林宝茹说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更不成迟疑思索。“所以,我想着要么掌柜子干脆买断这方子,只是方子的价格不低。二则掌柜子打我这拿货,我按四文钱一块给您。您看,如何?”
孙掌柜见她侃侃而谈,且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他如今贸然上门,可不就是因着有浣衣房上门打听?浣衣房瞧着不起眼,可架不住收的衣裳,大多都是衙门公人跟镖局,还有一些猎户屠夫的衣裳,那些人衣裳脏的厉害,手里也有闲钱。
若是洗的干净,少不得能让人送更多脏衣裳过去。
相较于那一堆脏衣裳得来的银钱,几文钱一块的香皂豆的确算不得什么。
柳林镇能有这样的需求,旁的镇子上自然也会如此。但凡他能把香皂豆送出去,哪怕只是一块一文钱的得利,抛去车马费。应该也能保证稳赚不赔。
可孙掌柜那也是人精一个,就算看出了里面的利儿,也会琢磨让林宝茹再让让步。
“话是这样说的,可真算起账来,可就复杂的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往外倒腾的路上,各方的开销也是不小的。顺来杂货是诚心来买货,所以姑娘看看能不能看着咱这份诚心,再让一让?”
林宝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于是稍作停歇后,她又说道:“这样吧,若是量大,您每进百块,我再给您让二十文的茶水钱。而且日后,我要是做出了上好的香皂豆,也都先着您采买。孙掌柜要是觉得如何?”
她心里清楚,对方是在试水。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没指望着,只让一家售卖香皂豆。
毕竟自己做的香皂豆,在没被人琢磨透之前,是稀罕物件。可一旦被人模仿了,那就失了优势。到时候,香皂豆的归路,只会是走量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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