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并不是太重视内院的事情,但是见张明生领了人过来,还是瞧了一眼,略微敲打了几句,便让张明生将这些人都送到静心苑去了。
大嬷嬷那头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表示任务完成的很顺利,拉着桂嬷嬷扯了会儿家常,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乌拉那拉氏抄写好了一卷经书,这才放下了手里头的笔,洗净了手上的墨痕,瞧着身上的衣袍还算得体,便让人去请宋格格过来了。
宋格格自打昨个儿四爷离开了正院,这颗心就一直提着呢,如今听到外头丫鬟的声音,连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弄了弄头发,跟着小丫鬟从后门进了正房。
乌拉那拉氏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袍子坐在榻上,手里头拿着一卷佛经,另外一只手里头攥着一串碧玉的念珠,看着宋格格进来,笑着放下了手里头的东西,吩咐丫鬟送上了绣墩。
“咱们也在一起住了几个月了,如今你这突然要搬出去,我这还真是觉得心里头空唠唠的,可是这到底是爷体恤你,我也不能拦着你,所以今个儿特地叫了你过来说说话!”乌拉那拉氏热络的说着。
宋格格忙要起身福身行礼,乌拉那拉氏便摆了摆手,“行了,如今你有了身子,这些礼节就免了吧,总是在一府伺候着,平日里也是该自在些!”
“多谢主子体恤!”宋格格这才半欠着身子坐在了绣墩上,轻声说道。
“这话儿就说得外了,只是你这突然搬过去,怕是会缺少些东西,如今又是快要年节的时候,难免要打点下身边的丫鬟,我让人选了几匹前两年的料子,也省得你一时间拿不出来,另外这你的份例,我也让人提前发了,你也好让人置办些体己的东西!”乌拉那拉氏对着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随手将托盘上的红布接了开,笑着说道。
宋格格脸上一红,随即笑着应了下来,“到底是主子疼惜奴才,要不奴才还真是有些为难呢。”
“说这些做什么呢,这既是给你的,也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咱们爷重视子嗣,你也要小心护着肚子才是,你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大嬷嬷亲自选的,自然是都是好的,但是你也要经常敲打敲打,可别总是这软绵绵的样子,难保把身边人的心都养大了呢!”乌拉那拉氏继续说道。
宋格格点了点头,只是袖子下的小手,早就已经攥成了拳头。
“行了,要说你如今也有了身子,这衣着也太素净了些,我这前些日子刚置办了一套赤金嵌粉玉的头面,我戴着有些不好,你也别嫌弃,只管戴着就是了!”乌拉那拉氏又摆了摆手,便有丫鬟送上了托盘。
宋格格忙起身一礼,柔声谢过。
乌拉那拉氏满意的看着宋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只觉得这些日子心里头的闷气吐了个一干二净,便也没有多留宋格格,只是让丫鬟拿着东西,送宋氏出了门,这才笑眯眯的靠在了迎背靠枕上。
“嬷嬷,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傻了呢,明明知道这些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总是想着能拉拢个可心的人,如今这样子才更像是我呢!”乌拉那拉氏随手拿过了那柄打过宋格格的白玉如意,笑着说道。
“主子说的是,这些子人都是没有眼力的,总是想着能一步登天,可是也不想想她们都是个什么东西。”福嬷嬷自然不会给乌拉那拉氏泄气,笑着应承着。
乌拉那拉氏勾唇一笑,吩咐丫鬟去膳房盯着大师傅准备些汤羹,她要亲自去给四爷送去,毕竟这前院的书房,那可是只有她这个正室的嫡福晋才能出入。
如今在乌拉那拉氏跟前伺候的,已经不再是绮兰、绮珠两姐妹了,而是另外的两个陪嫁丫鬟——绮珍、绮香。
这两个丫鬟都是美人胚子,往日乌拉那拉氏是不喜欢两人在跟前伺候的,可是如今乌拉那拉氏觉悟了,她知道那些府里头的女人是靠不住的,而她身边的陪嫁丫鬟自然也都是包衣奴才,虽然不是上三旗的,但是到底都是满族家的姑娘,倒是也能替她固宠。
另外这些陪嫁丫鬟的家族都是依附着乌拉那拉氏一族生活的,她们的阿玛额娘都捏在乌拉那拉氏的额娘觉罗氏的手里头,乌拉那拉氏也不怕她们背叛,用着格外放心。
而且这两个丫鬟到底是没经过人事的,又是十七八的好岁数,模样也漂亮,比起宋氏的颜色,那还要更好上几分呢。
至于绮兰、绮珠,乌拉那拉氏也没有舍弃她们,反而当着所有陪嫁丫鬟的面,赏了一笔银子,另外还将她乌拉那拉氏的两处陪嫁铺子交给了两人打理,更是许诺会给两人安排个好人家,让她们能成为当家奶奶,不会给人做小,倒是让府里头其他的丫鬟们羡慕不已呢。
而这两个丫鬟,那也是感恩戴德的出了府,替乌拉那拉氏在外头打点事情。
云翠,那自然而然就是突发暴病了……
今天,乌拉那拉氏抄写的一卷经书,便是为了云翠所抄写的,她不想沾染上这样的因果,她也更怕会将这业障算在她的大阿哥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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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格格重新回到了她的小房间,看着眼前桌上的几个朱漆托盘,便忍不住要发火,可是如今她要忍,那乌拉那拉氏是把她当成她的奴才对待了么,居然还打赏这些个东西,可是她偏偏还要谢恩,还要收着,真是……
不过宋格格到底是忍住了心里头的火气,更是自顾自的打量起了那套赤金嵌粉玉的头面,只等着明天早晨请安的时候戴着,让乌拉那拉氏好好瞧瞧她的姿色,别以为她宋格格没看见她房里新多出来的两个丫鬟,凭她们也想承宠,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整理好心情,宋格格便将那些东西都收到了柜子里,只留下那套粉玉的头面,等着明早晨去恶心乌拉那拉氏。
放下了心里头的石头,宋格格觉得这个小房间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只想着静心苑那描梁画柱的房子,便觉得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一晚,宋格格睡得格外的香甜,甚至在梦中都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味道,让她有些恶心了。
要说宋格格这胎怀得很省心,平日里吃东西没有挑剔,而且连孕吐也不太多,所以才能让宋格格依然保持着眉眼如画,皮肤白皙的特点。
可是今个儿一早,宋格格自打起来,便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既不想吃东西,又一直在吐,倒是让她想要炫耀的心思减轻了不少,更是要打着精神,免得在这些女人跟前丢了脸面。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宋格格,勾唇一笑,“如今咱们府里头又要添丁了,其他妹妹们也该努力些才是。
平日里四爷就多留在瓜尔佳妹妹那,不知道妹妹可有了好消息没呢!”
尔芙傻乎乎的抬起了头,“这有孕的事情,还是要看老天爷的安慰,许是妾身的福报还不够,这才一直没有好消息呢!”
“能成为四爷的侧福晋,瓜尔佳妹妹自是个好福气的!”乌拉那拉氏笑着说道。
“怕是老天爷觉得瓜尔佳妹妹的福气太好了,这才要压一压呢!”李氏坐在一旁,微微抚了抚耳边的步摇,轻声说道。
瓜尔佳氏无所谓的笑了笑,到底没有接李氏的话茬。
“其实妹妹入府这么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曾送妹妹件礼物呢,倒是让妹妹觉得姐姐不懂规矩了。
今个儿趁着人齐,姐姐便把这赤金嵌了南珠粉玉青玉的发钗送给妹妹了,只当补给妹妹的见面礼了!”乌拉那拉氏将一旁丫鬟手里头的托盘,接到了手里头,笑着说道。
尔芙自然没有客气,笑着收了过来,起身行了个万福,算是谢过了乌拉那拉氏的赏赐。
只是尔芙虽然面上笑着,但是心里头却并不太痛快,这乌拉那拉氏真是坏心透了,这一般赠予女眷东西,自然该是送些簪子等物件,而这钗的寓意真心不太好。
偏偏若是个不爱读书的人,倒是并不会发现这其中的差异,可是尔芙这个挚爱古言小说的人,可是在无数本书里头看到这样的桥段,正室为了恶心侧室,特地送出这象征着终不能得所爱之人的钗,所以也就让尔芙知道了这里头的弯弯绕。
如果乌拉那拉氏知道尔芙心里头的话,她一定会痛骂尔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会做那样的小人行径么,她会做那么没有一点实质价值的事情么!
答案自然是不对的,可是不管是乌拉那拉氏,还是瓜尔佳尔芙,她们都不会读心术,所以她们自然也不能达成一个统一的想法了。
“趁着今个儿的日子,我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府里头的宋格格有孕,咱们爷体恤,特地让人将湖心亭旁边的静心苑收拾了出来,让宋格格能安心养胎,可见咱们爷是重视宋格格这胎的,你们可不要错了什么主意!”乌拉那拉氏沉声说道。
“妾身/奴才不敢!”众人忙起身,齐声说道。
乌拉那拉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天也不早了,咱们就散了吧,毕竟宋格格如今还有着身子呢!”
大家伙儿也没有在拖着不走,纷纷都起身告辞,离开了正院,当然离开前,大家伙儿都不忘恭喜下要搬家了的宋格格。
宋格格仿佛受宠若惊了一般,有些害羞的低着头。
尔芙倒是觉得宋格格这般作态,更像是在向自己投诚,原本她曾经以为这个宋格格不过就是被迫听命于乌拉那拉氏,而如今看起来,怕是这宋格格才是一条毒蛇,一条时刻准备着对人施以致命一击的毒蛇。
正院发生的事情,虽然尔芙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尔芙却从四爷那天不好看的脸色上,看出了乌拉那拉氏是得罪了四爷的,而且今天乌拉那拉氏的转变,则让尔芙觉得怕是这引起这对富贵夫妻争端的,便是这宋格格了。
某位伟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她宋格格如今就是想要拼出一条路,而她和乌拉那拉氏,不过就是被宋格格利用的朋友,可是尔芙却不想参加这后院争宠的阵营里头去。
四爷注定是要成为皇帝的,她不过就是个参加应试教育考试中的佼佼者,她没有那些古代人脑袋里头的弯弯绕,她还是这样傻乎乎的,更容易走进四爷的心思,四爷愿意宠谁,绝对不是看谁的算计好,估计这世上也没人能算计过这位九龙夺嫡的胜利者。
尔芙宁可在这院子里当一朵生机勃勃的小野花,也绝对不要做那带刺的玫瑰花,虽然可能被四爷捧在手心里头爱着,但是到底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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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格格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头,半跪在了马桶前,呕吐不止。可是因为她并没有吃过早膳,昨个儿晚上又只是喝了一小碗粥水,所以胃里空空,即便是她很努力的吐着,也只是吐出一口口酸水,但是这心头的恶心,却根本止不住。
过了小半个时辰,宋格格才苍白着一张小脸,站了起来,扶着落地屏风走到了床边。
宋格格沉思了片刻,总觉得她今个儿的身子有些不对劲,但是顾忌着快要到年节了,也只能先忍耐着了。
又休息了好一会儿工夫,宋格格的身上才多了一丝力气站了起来,重新坐在了妆台前,细细梳着头上已经散乱的鬓发。
妆镜中,宋格格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从妆匣里找到了一件和头上发饰颇为相似的头面,替换下了头上的发钗等物件,又换上了一身藕粉色的旗袍,漱了漱口,走出了小房间。
“宋格格,福晋让奴婢来问问您,您准备什么时候搬到静心苑那边去!”绮珍忙迎了上来,轻声问道。
“这些日子我着实给福晋主子添麻烦了,只是不知道静心苑那边可曾准备好了,若是方便的话,那我便尽快搬过去!”宋格格扶了扶鬓边的步摇,柔声说道。
绮珍扫了一眼宋格格头上的发饰,露出了一抹笑容,“宋格格,昨个儿那头就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您方便的时候再搬呢!”
“还是咱们福晋考虑的周到,只是这如今快要到年节了,我的东西也不多,一会儿便收拾了搬过去吧!”宋格格微微颔首,说道。
“那奴婢就去安排人手来给宋格格帮忙!”
绮珍说完便招呼过了旁边小厨房里头帮忙的水杏和水琴,又叫了两个大力婆子来,领着四个人帮着宋格格将东西都归置到了箱子里头,一件件登记造册,送到了静心苑。
“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也去给福晋磕个头,你们也都辛苦了!”宋格格笑着从袖笼里取出了几个小荷包,交给了绮珍,轻声说道。
“宋格格,咱们福晋正在佛堂里头诵经呢,您还是早些过去安置了,也好让咱们主子放心阿!”绮珍忙挡住了宋格格的去路,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去叨扰主子了!”宋格格丝毫没有不喜的表情,淡笑着说道。
绮珍这才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扶着宋格格从耳房旁边的月亮门走过,在正房的廊下磕了个头,便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软轿。
静心苑位于湖边,与湖心亭遥遥相望,正连接着一座汉白玉的拱桥,夏天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些阴冷,不过好在大嬷嬷已经让人烧上了地龙,房间里也都布置上了炭盆,倒是暖烘烘的。
大嬷嬷出自宫里头,见识不一般,而且又有四爷传下来的命令,所以大嬷嬷从库里头挪出来不少好东西,倒是布置的格外雅致。
正房的堂屋两侧,分别摆着一扇紫檀木边芙蓉花开的落地屏风和一扇紫檀木边碧叶莲花的落地屏风,左右的多宝格上也都摆上了不俗的摆件,房间里燃烧着一缕淡淡的松香,驱散了房间里头的霉味和碳味,显得格外的清新,让原本一直犯恶心的宋格格,也觉得舒服了许多。
宋格格微微打量了一眼正房,便坐在了堂屋的宽塌上,叫进了静心苑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着重瞧了瞧两个一等丫鬟。
两个大丫鬟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瞧着清秀干净,眼神也正,让宋格格对大嬷嬷的安排很是满意,难怪这大嬷嬷能得了四爷的重视多年。
宋格格重新给两人赐了名字,木兰、木琴。
至于旁的丫鬟名字不变,还按着原来的叫,二等丫鬟两人——水儿、柔儿;三等丫鬟两人——芳儿、穗儿;粗使丫鬟两人——红儿、绿儿;洒扫上的婆子四人——张婆子、韩婆子、孟婆子、吴婆子;厨娘两人——玉娘、田娘。
宋格格又给这些人分了分工,一等丫鬟随身伺候,平日里两个人轮流上夜,而二等丫鬟则在堂屋后头的暗室里头候差,三等丫鬟在门口候着,粗使丫鬟则分到了后头的小厨房里给两个厨娘帮忙,四个婆子负责打扫院子,至于厨娘,那自然就是在后头准备些小食和点心等东西。
第一次见面,宋格格对大家伙儿都不太了解,但是还是都赏下了银钱,另外还将乌拉那拉氏赏下来的布料分给了几个在房里头伺候的丫鬟,至于旁人,宋格格也从她的体己里拿出了些布料,倒是不偏不倚的。
见过了静心苑伺候的众人,宋格格觉得身子也有些乏了,吩咐了人准备热水,便褪去了鞋袜,半倚在了东卧室的窗边罗汉床上,只等着泡泡脚后,便安置了歇下。
搬出了正院,宋格格觉得这心里头舒坦了不少,但是也对于乌拉那拉氏多了一丝防备,特地交代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将那些布料洗过了再上身,生怕那衣料上染了什么害人的东西。
不过一会儿工夫,水儿和柔儿就准备了热水和木桶,木兰伺候着宋格格褪去了脚下的鞋袜,半跪在跟前伺候着宋格格泡脚。
“你们俩个以后就是我跟前的人了,这府里头处处都是危险,怕是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是懂得的,所以你们以后做事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了!”宋格格只觉得身上的不适减少了许多,提起了些许精神敲打身边的丫鬟。
木兰和木琴忙拘礼,说道:“奴才们省得!”
“如今我怀孕刚刚两月,正是危险的时候,这吃穿用度都要格外小心,而且这对孕妇有害的东西,也不是银针就能试探出来的,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么!”宋格格扶额说道。
“格格不必担忧,如今眼瞧着主子爷看重格格这胎,那些人怕是也不敢动什么手脚。”木琴忙轻声说道。
“好了,你们也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法子,我这身子也有些乏了,你们去铺床吧!”宋格格自顾自的拿过了木琴手里头的素白色方巾,擦干了脚上的水珠,踩着软底的绣花鞋,朗声说道。
木琴和木兰福身一礼,便将这家伙式儿交给了在外头候着的水儿、柔儿,翻身将西暖阁里的炕上的被褥铺好,又放上了一个汤婆子,这才扶着宋格格起身来到了西暖阁里头。
宋格格躺在柔软的床褥之间,抚摸着身上光滑无比的艳粉色锦缎被面,闭上了眼睛。
木兰、木琴两人检查了房中的炭火和窗子,便退到了墙边候着。
……………………………………
宋格格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一直到日上中天,宋格格才懒懒地坐起了身子,倚在床头上。
“格格,可是准备起身了?”木兰听见了床幔里的细微动静,忙快步来到了床前,轻声问道。
“嗯!”宋格格的喉咙里滑出了一个轻柔的音阶,但是还是让一直静立着的木兰和木琴来到了床边,挽起了绣着缠枝莲纹的床幔,取过了一直在熏笼上的棉袍子,伺候着宋格格走下了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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