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起袖子不断地擦着眼泪,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苏剪瞳能有个依靠,不要像苏云一样从小没有父亲,日子刚刚好过后来又遇上那样的事情,吃了一辈子的苦。现在这样,她怎么能不激动不开心?
苏剪瞳轻轻帮外婆擦掉眼泪,郎暮言端了洗好的葡萄走进来,苏剪瞳轻声说:外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快要结婚了。对象是这个……额,这个‘郎老师’。
这样说外婆比较听得懂一点,外婆果然更加高兴了,哎呀,瞳瞳要结婚了,对象是一个老师?难怪最近这个郎老师常常来家,我……我这什么准备都没有,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我得给你们俩准备个礼物,还要煮些好吃的给你们。
外婆,你不用忙了。郎暮言也拉她坐下,温和地说,外婆,不用准备什么礼物了。你健健康康的,就是给我和瞳瞳最好的礼物。
外婆浑浊的双眼变得十分有光彩,拉着郎暮言的手,郎老师啊……
外婆,你叫我暮言就好。
暮言啊,没有想到瞳瞳能嫁给你,外婆看你是个好孩子,外婆什么都不求,就只是希望你和瞳瞳好好一起过日子。瞳瞳不太懂事,有时候会任性,你是老师,多管教管教她。你们有什么事情,多多商量着做,夫妻之间不要弄那些不愉快的,生活中的摩擦少不了,大家都多点包容,多点担待。外婆这一番话,说得诚恳至极。
郎暮言握着她苍老的双手,是,外婆,我记住了。
那外婆就放心了。外婆笑道,又问,暮言啊,你是教什么的啊?
小提琴和钢琴都教。郎暮言想了想说道。倒不是刻意要对外婆有所隐瞒,而是免得老人家担心。
好好好,学这个和教这个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坏心眼,懂得生活也懂得生活里的谦让的道理。除却神智有时候不太分明,外婆的阅历和为人一直都是比较豁达的。
不过她说起话来,没玩没了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翻来覆去好多话都重复了,郎暮言耐心陪着她一起聊天,回答她反复重复的问话。苏剪瞳几次红了眼眶,去安然的房间里,见他正在折景杨今天教的折纸游戏,又返身回来听外婆和郎暮言讲话。
聊到半夜,才将外婆送到房间,看着她睡好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苏剪瞳鼻子酸酸的,想起晚间回来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哭道:郎暮言,医生说外婆活不过这个夏天了,最多最多就是一两个月的时光,如果不好的话,就是这几天了。我心里好难受。虽然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逃不过的循环,但是我多么希望外婆能一直都好好的在我身边……
郎暮言为她擦掉眼泪,抚慰地吻着她的眼睑,只想给她最有力的肩膀,让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从此都会有依靠。
将她带回房间,她依然沉浸在这样的悲痛气息里。郎暮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抱着她,任由她哭泣。他知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说什么安慰她的话都是没有用的,让她好好哭一场发泄够了就什么都好了。
苏剪瞳哭累了,躺在他怀里渐渐睡沉了,郎暮言刚想起来,她就抓住了他的衣襟,郎暮言……你别离开我……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他喃喃低声。最终在床头柜里找出湿纸巾将她的眼泪擦干,稍微收拾了一下,帮她脱掉外衣,才拥着她一起睡熟了。
苏剪瞳早晨第一件事情就是起床去看外婆,外婆乐哈哈地煮了早餐和鸡蛋,招呼她来吃。见到郎暮言也出来,她惊讶了一下,哎,郎老师也在的啊?这么早就来了?
外婆,你忘记了,我和瞳瞳结婚了。郎暮言笑道,以后我都和瞳瞳住一起。我会好好照顾她,也会很爱很爱她。
他说得有点肉麻,外婆听得却高兴得合不拢嘴,笑道:瞧我这记性,还真是……那个,那个郎老师是吧?
叫我暮言就可以了。
对对对,暮言,赶快过来吃早餐了,这个鸡蛋是咱们老邻居自己家里养的鸡下的,营养最好,你和瞳瞳都该多吃点。她忽然想起什么,问苏剪瞳,那个瞳瞳啊,我听说老刘婶家的媳妇儿要生孩子了?
苏剪瞳满头黑线,外婆,杨姐姐现在不是老刘家的人了。
管她是谁家的人,我都当她孩子看,这闺女是个好孩子,我留下了好几十个土鸡蛋呢,你给她送去。这怀孩子的人,吃这个补身体最好。
是是是,我一会儿就去送。苏剪瞳笑道。
这平淡又琐碎的细节和生活,让郎暮言一直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微妙的幸福感。这是他曾经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也很久很久没有再体会到了。
外婆吃完早饭,就说忙着要去秦阿妈家帮忙给秦家小子相亲。苏剪瞳原本还说带着她和安然到处游玩逛逛,去一些她从来没去过的景点短途旅游。现在看来,她过着自己的生活忙着自己的事情,才是最幸福安乐的。苏剪瞳笑了笑,拿了一件外套给她,外婆,冷了记得加衣服啊。
外婆喜滋滋地出去了。安然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郎暮言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小懒虫,快点去刷牙,早饭该凉了!
安然被拍醒了,做了个鬼脸跑去浴室。
苏剪瞳笑个不停地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忽然收了笑容,说:谢谢你,郎暮言。
又谢我做什么?郎暮言将一个包子加进她碗里,执意要她多吃点。
苏剪瞳诚恳地说:以前苏桥街住的人,大多都是租房子的,要是连廉价的房屋都没得住的话,他们要么就只能彻底无缘这座城市,要么就只能去到更加糟糕的环境居住了。是你重新给了他们希望。
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做这些事情,肯定有自己的顾虑和思量,站在我的角度,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你。就像刚才外婆说的秦家阿妈,她失去了儿子和媳妇,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儿。她要是失去廉价的租住房,根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
她曾经为了不连累刚上大学的孙儿,自己去自杀。但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她的孙儿大学毕业,也马上就要相亲结婚了。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郎暮言看着她眸子里的色彩,我就只是想到你而已。瞳瞳,说我自私也好,自负也罢,这些事情,我只愿意为你一个人而做。
苏剪瞳笑了,脸上粉粉的,所以我更应该感谢你。郎暮言,有你真好,遇到你真好。我何其有幸,有你爱我疼我。
她说得低下头去。郎暮言心中被填得满满的,笑道:所以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吗?你还是只连名带姓的叫我吗?嗯?
暮言。苏剪瞳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郎暮言伸出大掌,包住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手。
安然酷酷地走出来坐好,一大早就听到谈情说爱的笑声,这样对小朋友的教育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剪瞳赶快缩回了手。
小子,你爸这是为了不让你输在起跑线上。郎暮言抱过他放在腿上,先喝牛奶。
安然端起来乖乖地一口气喝完,说:我也要吃香菇肉包。
他的某些口味和郎暮言一模一样,有些口味却是承继了苏剪瞳的。郎暮言夹了一个肉包给他,笑道:哪里能不给你留?
正好是周末,所以吃过饭三人一起去医院。一是要将外婆叮嘱的土鸡蛋给景杨送过去,二是想去看看景杨他们给孩子拍的四维立体**照。苏剪瞳怀着安然那会儿,连检查都没有做过,这些高级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好奇想去观摩一下。她内心里真的很想和郎暮言一起再添一个女儿,有些东西她想学学经验。
就是怕郎暮言嫌琐碎,好像跟着她一起住以后,他的生活就跟高档酒会、大酒店、新闻发布会、牛排西餐这些绝迹了,整日就是她这样的平民阶层的生活,处处都透着小家小户的寒酸。
她叮嘱他将鸡蛋放好别弄碎的时候,看到他车厢后排的高级定制赛马服,不由吐了吐舌头。郎暮言笑道:怎么会?相比较冷冰冰假惺惺的酒会,我宁愿回家和你一起煮面条吃。
可是我又不爱吃面条。
女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了!郎暮言黑脸。他学习了很久了,热食方面,暂时只学会了煮面条这一项。
苏剪瞳大笑起来。
将东西送过去,南荣熙万分感激,小心翼翼亲自提到自己的车里放好,笑着捶了郎暮言一拳,郎暮言,这真是我现在为止收到过最有心意的礼物。
是外婆准备的,你要谢谢外婆去。郎暮言道。
改日有机会一定谢谢她老人家。
景杨由宋千仪在陪着做检查,苏剪瞳和安然上去观摩,要做完之后才能拍宝宝的立体**。郎暮言拍了拍南荣熙的肩膀,走吧,陪我去买样东西。你有经验。
南荣熙一下子就了悟了,只是有点奇怪,你到现在都还没买结婚戒指啊?
当时都准备好了。可惜……郎暮言沉吟了一下,本来那夜就要送给苏剪瞳的,当时掉下悬崖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了。所以苏剪瞳醒来的时候,他是去找戒指了。后来为了两人的安全起见,他就放弃了。郎霍身前留了这两颗裸钻给他,另外两颗给了苏剪瞳。
郎暮言原本想着,父亲不在了,一定要用裸钻给瞳瞳做结婚戒指,也不枉父亲当时对苏剪瞳的一片厚望。没有想到会弄丢。
南荣熙安慰道:东西丢了不打紧,有什么东西比人在更重要?走吧,我包给你介绍更好更漂亮的戒指。
两人一起走出去。苏剪瞳一直在等给宝宝拍立体**呢,可是孕检是很繁复的,宋千仪笑道:还得等一会儿呢。何况熙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他回来,你们再等等吧。
也好。杨姐姐你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别饿着我小侄儿了。
景杨笑望着南荣熙买的那一堆的吃的东西,低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孕妇的口味时刻在变化的,那些吃的她曾经很爱吃,南荣熙每次都买一堆生怕不够,可是她现在面对那些一点都没有胃口,低声说:我想吃一杯凉凉的双皮奶,南荣熙不肯给我吃。他说太生冷了对身体不好。但是你买上来端一阵子走这么长一段路,不就不凉了吗?
苏剪瞳笑道:行,那我先下去。
她牵着安然的手,一路走下去。
正巧出电梯的时候遇上南荣梦灵,出于礼貌,苏剪瞳对她点了点头,见她神色有些憔悴,但是也没有多在意,拉着安然往外就走。
没有想到,苏剪瞳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南荣梦灵就跟了上来,一刀挥了过来。大家都说南荣梦灵已经好了,所以苏剪瞳本来刚才没有在意,听到她急促的高跟鞋声,和出于母亲本能地要保护孩子的那一点潜意识,苏剪瞳弯腰抱住安然,生生避开了南荣梦灵这一刀,但是手掌还是被擦破了点皮。她和安然同时惊叫出声来,
南荣梦灵跑到了苏剪瞳和安然面前,脸上苍白毫无血色,咬住的唇上破了皮,流出了鲜血。表情虽是平静,看上去却异常可怖。
苏剪瞳心头狂跳,拍了拍安然,急促地说:安然朝大门口的保卫厅跑,听话,快点!
得益于安然从来就很听苏剪瞳的话,虽是想保护苏剪瞳,但是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呼救才是最好的方法,安然马上跑了出去。苏剪瞳缓缓站起身来,道:梦灵,你放下水果刀。你是想吃水果吗,咱们去拿。
她只是为了吸引开南荣梦灵的注意力,不让她注意到跑出去的安然。
南荣梦灵仿似没有听到一般,一刀扎过来。
苏剪瞳连呼几声救命,南荣家的医院是贵族私立医院,病人不多医生和护士却多,这个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为了保护安然,苏剪瞳转头朝和安然相反的方向跑去,南荣梦灵紧追不舍,像一道幽灵一样,除了高跟鞋的声音外,完全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直愣愣的不像人类。苏剪瞳几次回头,都惊得无比恐怖,除了往前跑,别无他法。
前面是楼梯,苏剪瞳不得已往上跑去,南荣梦灵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苏剪瞳惊悚极了,朝前跑去,没有防备,正撞在一个从病房出来的人身上。
瞳瞳,你怎么了?
盈盈姐……苏剪瞳抓住刘盈盈的手,回头,南荣梦灵已经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苏剪瞳刚要再次做声,南荣梦灵又出现了,那踢踏的高跟鞋声惊得苏剪瞳像是在做噩梦,南荣梦灵再一次阴测测地举起了刀。苏剪瞳和刘盈盈抱在一处,尖叫着躲进了病房。
病房里在养胎的正是芙蓉。她一见到这景象,简直惊呆了,爬起来按呼叫铃。南荣梦灵就像是失去理智和意识的僵尸,见到人就是一刀扎下去。苏剪瞳东躲西藏,刘盈盈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顾着去护苏剪瞳,哪里还想得起傅芙蓉。而本来就被要求卧床的傅芙蓉还挂着氧气瓶,根本就跑不动也没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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