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罢,他说:“瞳瞳,进来吧。
他是背对着她的,却很轻易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音乐家都有一双细致的耳朵。他没有笑,但是苏剪瞳每次听到他,都觉得他说任何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的,对她,也是说不出的善意。
郎天白放下小提琴,拿出一个笔记本,说:“我主修的并不是钢琴,不过有一些这方面的心得,你若有空,可以看看。
苏剪瞳翻看着上面的字迹,漂亮隽雅的钢笔字,在这个人人都依赖高科技产品,很多常规字都不会写的社会,显得更加难得。苏剪瞳粗略看了一下,看到某一条简单的记述就解答了她长久的疑问,知道这个本子非常珍贵,上面记录的技巧都是平常不易得到的,不由好生感激。
郎天白淡然叮嘱了两句在汉诺威的注意事项,苏剪瞳一边点头一边认真记在心里。
郎:“还记得我最初教你的那个手势吗?
苏剪瞳并拢五指,抚上头上的秀发,拿出自然的手型,在面前无形的空气中的黑白键上,划出了无声的声音。郎天白赞赏地看着她,她整整弹完一首,无声的音调,郎天白能根据她的手型滑动感知到她弹的是什么,他的耳边荡漾起她的音符。
苏剪瞳弹完,才双手摊开,笑着说:“我这样行么?
很好。自然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我最不讲究形式,随心而发,随心而感,就是最好。
谢谢你郎老师。
郎天白看着她,去吧。
苏剪瞳想起了什么,赶紧去门口拿起那个大盒子,说:“老师,我做的甜点,专门来送给你的。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挺舍不得的。你上次你说喜欢芒果布丁,我做了不少。
嗯,好。郎天白接过来,笑了笑。
逆光中他的整个人完美得不真实。苏剪瞳又站了一下,才跑开。
这些天,差不多就是处理这些事情了,道别、零碎的工作、准备,时间越近,苏剪瞳心里反而越舍不得。她将收拾好的衣服拿出来,又叠整齐放回去,一会儿又拿出来,再放回去,反反复复心里也不知道在不舍什么,在期待什么。
景杨约了她一起吃晚饭。她收拾好下楼,看到郎怀瑜正和司机在楼下等着,郎怀瑜见到她,扑过来恨恨地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走,就瞒着我一个人没说呢吧?你这个妞太不够义气了!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那么多人都知道了。郎暮言也是知道了的吧?这样就不用她专门去说了。何况……他说他不在乎不稀罕,她去不去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谁来跟我说啊?我爸就拿我当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二叔倒是拿我当朋友,但是他也没透露半分啊。你们这群人,真是太奇怪了。要不是今天我爸让李秘书接我去练琴,我无意中听她安排飞德国的行程,我还不知道你要去汉诺威呢。郎怀瑜说得气呼呼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我道歉,我对不起,下次有事一定最先告诉你。苏剪瞳安抚他,笑道,一定,好不好?
郎怀瑜说:“这还差不多。你嘴这么甜,给你买了东西,送你了。要是你嘴死硬呢,我还真不送给你,哼!你去哪儿呢?
和杨姐姐一起吃饭,今天不带你,我们是闺蜜话别呢。明天和你一起成不?
郎怀瑜倒也大气,说:“我也不爱参加女人的话题,明天我请你去旋转餐厅吃法国菜,明儿赶早啊。今天我带了司机,干脆送你一程。
苏剪瞳和他一起上车,一会儿到了目的地。郎怀瑜说得大气,心里还真舍不得苏剪瞳,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超乎年龄的友情,她的离开让小男孩心里十分难过。想着再有两天她就真的走了,他越送越近,都快送到餐厅里面了。苏剪瞳拍着他的手说:“行了,你快回去,晚了家人该担心了。
行吧。郎怀瑜松开她的手。
林淑秋坐在餐桌上,保养得宜的脸上近看略有细纹,她指着空着的几个座位,老三不在也就罢了,这怀瑜去了他外婆家都几天了,也没个人说去接回来吗?
郎临溪瞅了云淡风轻的大哥一眼,劝说:“妈,这不今天是怀瑜的正式生日嘛,去去外婆家也是人之常情。
林淑秋嫌弃徐瑜心,徐瑜心去世后,强硬得恨不能断了和徐家一家的来往。若不是郎天白那性子宁折不弯,徐妈妈可能几年也见不了外孙儿一面。郎临溪懂这里面的曲折,夹了一筷子菜给母亲,说:“您还说我爸火气大呢,您这火气又是哪里来的呀?
大儿子冷清,二儿子乖巧,林淑秋算找到了台阶下,就你多嘴,你要孝顺,就和你大哥把怀瑜接回家,我这当奶奶的不要给孙儿过正式生日了?
您疼孙儿就不要儿子了是吧?郎临溪不依。
疼,打得你疼!林淑秋放下筷子,你和老三要真的懂事听话,疼你妈孝顺你爸,就该早点安定下来,生个孙子来给我抱,我每次一想着这事,愁得饭都吃不下。
郎霍见妻子动气,威严地说:“天白,晚饭后你去接怀瑜回家。
郎天白点点头,好。
林淑秋想了想又说:“我看还得让老三也去去。这是阴月,又是这个日子,是一年当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先生都说了让怀瑜这个时候少出门,老三是个命格压得住的,老二,你给老三打个电话。
郎霍也点头赞同。有些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信比不信好。
三兄弟联系好后,干脆决定一起去接郎怀瑜。这一大家子这一辈就怀瑜一个小的,又是招人喜欢的性子,都将他当宝贝。三人也很久没在一起了,郎暮言开车,载着大哥二哥一起,郎天白先给徐妈妈打电话,妈,一会儿我来接怀瑜。
怀瑜啊,他刚才不是离开了吗?我正煮长寿面呢,他就急匆匆说有事要走,这不,面还没吃呢?徐妈妈说得也急了,怀瑜还没有到家吗?
郎天白没有惊慌,和声说:“没关系,也许在路上了,我会处理的。
他的沉稳让徐妈妈也安心下来,忧虑去了一大半。郎天白马上拨打了郎怀瑜的转车司机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恭谨透着讨好,大少爷,小三爷刚才接到苏小姐,和苏小姐一起进了一家餐厅,安排我在外等着,我正在这呢。
那你等在那,我马上过来。郎,他说给两个弟弟听,怀瑜和瞳瞳在一起,可能是吃饭呢。
郎暮言听他说了地名,调转车头,向他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景杨看了无数次表了,也没有见到苏剪瞳的身影,打她的电话,居然关机了。瞳瞳不是个会迟到的女孩子,也不会不守信,她不免有点焦急起来。
她站起来,走到服务台,请问能帮我留着位置吗,我等的人还没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服务员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小姐,今天周六,客人特别多,你们不吃饭的话,我们没办法一直给您留着位置。
小王,给她留着。饭店经理说了一声。饭店经理陪着南荣熙走出来,南荣熙看景杨的眼神,眼底深深的疼惜和宠溺满满的,饭店经理这样人精似的,哪能看不出端倪?
是,经理。
景杨也看到了南荣熙,毕竟是还没有离成婚,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他,就跟偷人一样的紧张,虽然表面什么都没透露,可连话都没敢说。
等那经理和服务生识趣地离开后,她又觉得还不如有外人在场,她才能自在一点。南荣熙望着她,在等人吃饭呢?
景杨才想起这家餐厅是南荣家族名下的。她选餐厅的时候,只顾着挑选苏剪瞳喜欢的口味,又兼顾了环境清雅,倒真没想过那么多。不过在这城里,要刻意避开郎家和南荣家的产业,还真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在等瞳瞳。可是离约好的时间都过去快一个小时,她也没有来。我担心她出事,想去找找她。说起正事,景杨没有那么紧张了,语气也正常起来。
听到景杨这样的回答,南荣熙莫名就兴致很好。他真怕……她是和刘文杰一起来吃饭。他听说他们要离婚的事情了,他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来等待她。
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景杨拒绝道,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帮我留位置。
南荣熙抢上一步,你离婚后我们就是光明正大交往,我不许你避着我。
我还没离婚。而且……南荣,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考虑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你是对我有疑虑?
景杨没有说话。她不是对他有疑虑,她是迈不出自己的脚步,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在她的观念里,没有将第一次交给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喜欢他和得到他喜欢的资格。何况现在还带着孩子,以后的路只会更难。他值得更好的,她配不上。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产生这样的退缩之意。
抬头看到他眼里的受伤之意,她微微摇了摇头,对不起。
她不想给他虚妄的希望,他是相貌家世俱佳的男人,身边从不乏追求者,很快他就会意识到和她在一起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她残忍一点,他就可以更快一点意识到。
对不起,我要去找瞳瞳了,南荣先生。她又恢复到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南荣熙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正要说什么,饭店门口走进来三个男人,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三个人身高相仿,都在一米八七左右,衣着也并没有大的不同,同样的polo衫,米色休闲裤,只是一个温润淡雅,不笑的时候也给人正在笑的感觉;一个清雅高贵,脸上兜着惯常的笑意,扫视一遍全场,有一种扫视自己领地的感觉。一个沉稳冷漠,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比别人低了两度,在他周围形成了低气压。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帅,众人连眼睛都不够用了,又见他们三人走到另外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显见的混血五官又是别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俊朗,大家都在低声议论今天是他们走错了地方来到了凡间,还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来到了天堂?
景杨,你见到瞳瞳没有?郎临溪率先问景杨。
景杨不经意地分开南荣熙抓着他的手,有点急,我也正是在等她吃饭呢,谁知道都等了一个小时了也不见她的人,电话也打不通。
三人听到心头微凛,见到怀瑜了吗?
怎么小三爷和她在一起吗?我真不清楚。瞳瞳电话也打不通。景杨一边说一边试,顺带拨打了郎怀瑜的电话,也打不通。
郎暮言说:“也许是两人淘气,不知道淘到哪里去了。
话虽如此,他最先安排了人去两个人时常出入的地方去找。想起上一次苏剪瞳和郎怀瑜一起去偷偷摸摸捞鱼,他眉间一深,这一次再让他抓到,他真得给这个女人好看!
不一会儿,各处都回馈消息回来,到处都不见苏剪瞳和郎怀瑜的身影!
这一下景杨也顾不上吃饭了,四个男人不断安排人出去找,到最后,干脆各开一辆车分头去找,景杨也去了苏剪瞳家里和苏桥街,找了曾明和刘盈盈,完全没有苏剪瞳和郎怀瑜的踪迹!
对于郎家来说,苏剪瞳走丢事小,郎怀瑜走丢才是真正的大事!
这一次没有瞒住,大家再次失望地聚头的时候,郎家大宅里翻天了似的,郎霍勃然大怒,林淑秋气急交加昏倒了过去,整个大宅子里都在传熬参汤给太太降火!
林淑秋喝了参汤醒转来,看到三个儿子齐刷刷的站在自己面前,连芙蓉和初晴都来了,一想到算命先生说的话,想到孙儿幼年丧母,现在又被断言多灾多难,眼眶又红了,你们立在这儿当排场呢?还不快去找人!
郎怀瑜的专用司机被带到大厅,被这肃穆气氛吓得腿筛糠似的抖个不住,郎霍厉声问:“你带小三爷去哪了?把你一天的行程说说!
我……我,我早间去苏桥街接了小三爷去成韵馆练琴,小三爷午餐是和大少爷的李秘书一起吃的,下午也是练琴,没去别的地儿。晚间回苏桥街跟徐太太告别后,接到了苏小姐……
郎霍威严的声音打断他,哪个苏小姐?
就是……就是……司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定义苏剪瞳的身份,语结了。
林淑秋拍着胸口,还有哪个苏小姐,听说是叫苏剪瞳的,在老三老大老二身边都呆过……
她这呆过意味不甚分明,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能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她话语里的抱怨郎霍是听清楚了,林淑秋又说:“本来怀瑜好好的正生日是今天过,也是那苏剪瞳提议提前三天的,要是今天过,怀瑜哪能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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