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玉一直没有吭声，秦高柱和他说的话他全都听着了，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想，却一直等着秦高柱亲口说出来。
他余光瞄向秦高柱的脸，他面露难色，像是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却不知怎么和他开口。
他虽早有心理准备，对他爹最终这妥协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他们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一点不假，自从他亲娘离逝，柳月娘进门，再给他爹生下两个小子，他在他爹心中所占的位置越发渺小。
他对他爹的那点感情，在这几年里都已经消磨得一干二净，再不剩下点什么。
“玉儿，爹得和你商量件事，大事，你认真听爹说啊。”
秦高柱搓着两手，终于鼓起勇气向秦浩玉说分家的事。
“我昨天晚上和你娘商量了，你这药是不能断的，可咱们家只有这点家底，还得留些给你两个弟弟念书，娶媳妇，这议亲的时候该给的聘礼是一点不能少，不然别人不能把姑娘嫁到咱家来，就像你这门亲事，爹也花费了不少。这三个儿子嘛，爹也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太亏着你那俩弟弟。”
他慢条斯理的和他说着，慢慢将话题引到分家上面来。
“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咱们提前把家分了，我把你应得的那一份都分给你，这样你手里有银子可以买药，你俩弟弟也不怕没钱念书，原本呢你是老大，得赡养我们二老，我们应当给你分六成，但你现在病着，以后要说照顾我们这事只能轮到你弟弟头上，所以这六成呀，适当的减一点下来，给你分五行，也不少了。应当分给你的田地，我给你折成银子，算在一起就是一百两银子，咱家那点家底你也是清楚的，一百两银子爹已经尽力了，你以后继续住着你这后院，爹找人给你修一修，重新开个门，再添个围墙，厨房、浴房都替你造出来，你和秋雪两人过日子也方便。”
他一口气把分家的细则说给秦浩玉听，生怕他从中打断，说不答应。
秦浩玉仔细听着秦高柱所说的话，刚刚还说是和他商量，可听他说了这么多，唯独没有问他一句，愿不愿意分家？想来他们二人在房里早就商量好，有了结论，现在不过是来知会他一声，哪有他商量的余地。
“我都病成这样，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爹娘何必这么急着把我给分出去？是怕我买药花费太多？”
他冷笑一声，当面戳穿秦高柱心里的小算盘。
他们想得到的事，他也能想到，装什么仁慈呢。
秦高柱老脸惨白，被他戳破友善的面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娘她担心以后家里没钱让孩子念书，爹给你算过了，你现在拿的银子不算少，要是把地分到你手里，你再去村上卖，还未必能够一次都卖出去，别人看你急着用钱，也未必能给你合适的价钱，我们这都是按着公允的地价给你折算成银子。”
秦高柱自知理亏，村里基本没有像他们这样爹娘都还健在就提分家的事，何况提分家的还不是做儿子的，是做老子的先提出来，这说句实话，只要秦浩玉不同意现在分家，里正也不能同意。
他昨日去里正家走了一趟，问明白了手续，这事一定得经得秦浩玉的同意才行。因他现在是个病人，是弱势的一方，离开了他们，他相当于就指着这一百两银子过活，要是这药一直吃一直能吊着他这条命，他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没钱买药而不得不撒手人寰。
“玉儿，你倒是说句话呀。”秦高柱忐忑不安的催促他一声。
他要不同意，他们昨夜商量那么多可都是白费劲，回去后还得被媳妇念叨，这日子没完没了，是过不好啦。
秦浩玉放下那书，下床站在秦高柱面前。
他比秦高柱要高出半个脑袋，两人面对面站着时，他微微俯视着他，对上他的眼睛时，秦高柱明显闪闪缩缩的，眼珠子几次转向一边，不敢直视他。
“看来这个家，无论我愿不愿意分，都是分定了，那还要我说什么，把分家书拟好，我签字画押，你们直接去找里正做公证吧，我就不去了，跑来跑去怪累人的。”
秦高柱没想到他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还有些不敢相信，眼睛圆鼓鼓的瞪着他，“你、你真同意啦？”
秦浩玉转过身，没再回他的话。
秦高柱磕磕巴巴的与他确认，“那就按我刚刚说的，一百两银子整，包括了卖地的钱，以后我们俩也不需要你赡养，你和秋雪单独过你们的小日子。你要是同意，我就找里正帮我写分家书。”
他复核完那分家的细则，正准备出去，就听得秦浩玉冷冷的一声，“等等。”
他看向秦浩玉，心里‘扑通、扑通’急促跳动，“咋、咋了？你不是同意了吗？”
“我这院子，院墙，院门，厨房，还有澡房和柴房，爹可得好好替我修葺，别胡乱搭几块石头，弄几间土砖房就算是交了差，咱们家原来是怎样的，您就按怎样的替我修建。”
秦高柱心下一松，就这事呀，他也没想着给他盖土砖房，只有村里实在是贫穷人家，盖不起砖瓦房，才用那土砖盖房子，一碰到刮风下雨下冰雹子，土砖房可没砖瓦房耐用。
“成，成，这个你放心，爹答应给你修的，那一定会好好给你修，绝不会缺斤短两。”
以后若是秦浩玉没有子嗣，他是可以把这后院收回来的，到时给自己俩儿子住，自家人便宜自家人，他不怕这宅子修得太好，反正别人捡不了这便宜。
秦高柱从屋里出来，出去时经过苏秋雪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他向她点点头，这就往前院走了。
苏秋雪全程在窗户下听着呢，里边的对话她至少听了个七八分，秦家要分家，且是单独把秦浩玉和她两个人分出去。
只给银子不给田地，美其名曰给他按公允价钱折算成银子，可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乡下人的田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谁会轻易卖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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