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秦高柱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那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似的，看得柳月娘一阵心惊，再怎么害怕，她仍是鼓起勇气，在自家男人身边小声说、柔声劝。
“你听我说完呀，我知道你要面子，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我也懂，可难不成咱就一直这么养着他，你想过以后俩儿子要去念书，上学堂，那每月的束修可是一点不能少，少了连学堂的门都进不去。”柳月娘完完全全站在俩儿子的立场向秦高柱劝说，丝毫没提到自己的私心。
秦高柱想着俩儿子，大的明年就得去学堂，小的再过两年也差不多和大的一块去。
他四处给人做做木匠活儿，家里的土地虽然不多，到底也还是没落下，一年下来家里挣的钱其实比村子里普通庄稼汉挣得要多些，可靠他一个人养活这一家子，要想供得起两个念书的儿子，他也需拼尽全力。
要是让大儿子这病一直拖着，四两一月的花销，一年下来就是将近五十两。
这在以前秦浩玉还没生病那会儿，五十两对他们家也算不上什么大钱，可现在不同了，秦浩玉没办法出去接活儿做，挣不了钱，这五十两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哎呀，我和你说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进去一点，你真要管着你那老大，就不管我的老二、老三啦？我跟你说，你要真这么偏心，我、我以后就不和你过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你抱着你宝贝儿子过这下半辈子吧！”
好话说尽，见秦高柱依旧不表态，柳月娘气急之下撂了狠话。
秦高柱心里本就在左右衡量，柳月娘一直在旁催促，催得他脑壳都疼了，他抓起手边的茶杯往地上狠狠摔去。
“吵什么吵，回什么娘家！你一句话说要分家就分家啊？我考虑考虑都不成？这个家是你当还是我当？”他摔完杯子，站起身骂骂咧咧的冲出了家门。
柳月娘傻楞在那儿，良久，眼圈渐渐湿润起来。
她还从没被秦高柱那么凶狠的骂过，为着秦浩玉这事，他们之间磕磕巴巴多少年，再这样下去，这家不成家，日子是没办法过下去的，这次既然提出了分家，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不把那小子推出家门，她势不罢休。
心里虽是委屈，柳月娘抹干眼泪，已经盘算起秦高柱的那点家产该如何分配。
秦高柱一个人跑出去在村子里随意走着，正巧碰上一个同村好友秦贵林。他们属于同一宗族的不同旁支，年纪相差不大，打小关系就算是不错。
秦贵林见到老友这愁眉不展的模样，也猜到他是为了自己儿子的事在忧愁。
“你家老大最近身子好些了吗？我听说前两日为他请了大夫来看，也开了药，可有好转？”
秦高柱重重叹息着，“要是有好转就不用愁喽，大夫说过没法医了，喝了那药只是能让他精神好一些，不那么受罪罢了。至于这病，大夫说那只是早晚的事儿。”
他把家里这事给秦贵林一说，秦贵林着实惊到了，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家老大的情况已经这般危险，竟到了濒死的地步。
“嫂子让你和他分家？”秦贵林一开始表示惊讶，可细细一想，感觉这也确实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老哥呀，我说句实在话，嫂子那么提议，也是为了你们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更舒坦些，要是你家老大真的没得救了，再花这冤枉钱给他买药也真是浪费，别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一个人拖垮了，那可不值当。手心手背都是肉，嫂子给你生的那俩儿子难道就不是你亲生骨肉啦？”
这话说到秦高柱的心坎里，他之所以会那么气急败坏的骂柳月娘，也正是明白她说的没错，三个儿子都是他的骨肉，他没理由厚此薄彼。老大已经没前途了，可老二、老三不同，要是念书成绩好，以后考取功名，可是会为他们秦家争光的。
若为了老大，让老二、老三念不起学堂，他同样要被人说闲话。
相比之下，放弃老大利大于弊。
“可要我看着他去死，我又做不到。”他痛苦的抱着脑袋，声音哽咽起来。
秦贵林随着他一同叹息，“这确实是个两难的抉择，不过老哥呀，既然嫂子都说了，她愿意把田地、积蓄都分一些给你家老大，日后他想要继续买药，用那分到的积蓄也好，把手里的田地卖了也好，总归还有个限度，可你要继续和他同处一个屋里，他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能把你那点家底都掏空啊。”
秦贵林完全是站在秦高柱的立场为他考虑的，男人嘛，谁都看重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可秦高柱有三个儿子，同样都是儿子，那就得看谁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
秦浩玉毫无疑问已是个废人，只能靠昂贵的汤药续命，任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你到时分家的时候，给他稍微多分一些，但也别忘了给你家老二、老三留点儿，特别是那田地，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至于银子，你要是有就多给点儿，省得日后你老觉得对不住他。”
秦贵林说的话和柳月娘说的极为相似，不外乎是钱财多给他一些，但不能把全部家当都给搭进去。
经他这局外人这么一劝说，秦高柱心里明朗许多。
柳月娘一人之词不可偏信，可连他老友都这么说，也许是他自己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点能力，确实没办法扛起他那病。
与秦贵林再说了些别的，了解下分家的细则，秦高柱以前是经历过的，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管着这家，没想过会这么早就要和儿子分家，这种事怕还得早些和里正打个招呼通下气，不然就是他儿子同意，村里也未必能做这个见证。
和秦贵林分别之后，秦高柱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里正家里。
柳月娘在家里左等右等，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秦高柱等回家。
一见着他，她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满腹的委屈憋着一口劲儿没主动与他说话，可那眼神却是频频看向秦高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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