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恒心,那你继续跪吧!”杨羽把姜汤猛灌了一口,拿起书不再理会,岑参二话不说,当即便在厢房里跪了起来。
只不过厢房有火炉,地上又垫得有毡毯,比起刚刚跪在院子外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果然师傅还是爱我的!’岑参心中含泪,想他五岁能文,九岁能写,十岁能独立创作文章,但是这些年来却每每碰壁。
几年前他献书阙下,本以为能够得到赏识,可是最终连当时主官的面都没见到,于是他心灰意冷,流连于长安与洛阳的灯红酒绿之间。
直到前段时间,他拜读了杨羽的大作,顿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不就是他苦苦追求的道吗?
“我说,到底你是喜欢我什么,就非得跟我在这里死磕么?”杨羽忍不住岑参那种崇拜的眼神多嘴问了一句,岑参正憋着劲没处使呢,一见杨羽主动提问,立刻迫不及待。
“师傅不知,学生以前一心苦读,认为读书人只有苦读,专研学问,作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美诗篇,才算得上报效国家。但是自从读了师傅的诗之后,才发现学生错了,错得很彻底!”
“呃……”杨羽挠挠头,心说我就是瞎抄了几首名篇,也能被上升到这种高度?他好奇的搁下碗,问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师父的第一首诗,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岑参便朗声答道,“说的不就是我们读书人不应该拘泥于繁文缛节,而应该向李卫公学习,拿笔治天下,骑马打天下吗?”
“呃……”杨羽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让你这样一解释,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师父的第二首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更是激励万千学子,不要因为一时的失意而失去自信,应该坚信自己对大唐有用。”便听岑参又激动道。
“呃……”杨羽听得有些害臊,暗道这孩子阅读理解简直满分啊,居然还能超纲答题……
说到这时,岑参看向杨羽的眼神,简直就是在仰望神灵一般了。?
“再看第三首,这也是学生最推崇的一首……”岑参清清冒烟的嗓子,继续眉飞色舞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首诗实乃老师和学生这类苦读学子的真实写照,我们苦读十几年,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一日登科,好为国家奉献自己的赤子丹心吗!”
“卧槽,这都行?”杨羽登时哑口无言,让岑参这一说,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儿。心说这读书人果然厉害啊,只要他们愿意,什么都能给你解读附会出来。
“当然行,必须行,师傅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在向世人证明!商贾背景又如何?明经及第又如何?只要自信对大唐有用,这些世人眼中的偏见,只会成为鞭策我们进步的皮鞭,成为我们热血报国,奋发图强的动力!”
岑参朝杨羽再次深深拜服道:“学生愚鲁,虽已明理却依然不知路在何方,唯有跟随师父的步伐,聆听师父的教诲,方有见识大道真理的一天。请师父格外开恩,收下劣徒,我愿朝夕侍奉,不避寒暑、恩师驾前、往来奔走,终生不敢稍有懈怠……”
说完,一拜再拜。
这下就连杨羽都有些动容了,再拜大礼在唐朝为对人臣对于君主之礼,是最隆重的礼节了。
岑参这等世家子弟,能折节如此,显然已下了最大的决心,不拜师成功,誓不罢休了。
“给他搬碗姜汤!”杨羽让澜衣去后厨端来一碗姜汤,参赶忙接过来,咕嘟嘟一饮而尽,感觉体内的寒气尽祛,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师父收下徒儿了?”
“还在考虑之中。”杨羽虚伪的怼了一句,这岑参是天宝三载的进士及第,本身就是学霸,根本不用他费心思帮忙,自己就能高中!
“那我继续跪……”岑参两眼一闭,一副要赖下去的架势。
“好,跪吧,让为师看看你刚刚说的恒心。”杨羽负用书挡住脸,不禁哑然失笑,心想着有你臭小子有哭爹喊娘的时候。
~~
翌日
五更天杨羽起床,用罢早饭,穿戴整齐,然后来到中堂。
堂前早已设好了香案,供上了文昌帝君和太上老君的神像,
五更二点自宫内“晓鼓”声起,诸街鼓顺序敲动,坊门开启,在晓鼓响起的同时,杨羽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拜过之后,出了院子,院子外面已经火把通明,杨家府上的所有仓头、青衣、护院、杂役倾巢相送,送行的队伍足足有差不多上百人。
看到杨羽送行的队伍出来,府门外自发聚集的街坊邻居早就等在十字街旁边,这时里正大手一挥,平时负责坊内维持秩序的武侯结队小跑到马车前,手持铁尺主动帮杨羽开道。
杨羽知道这是长安坊里的传统,毕竟在这高墙之下,每个坊的常住居民早就形成了彼此帮助的默契,更何况坊里出了名人,让坊里的街坊邻居都会觉得脸上有光。
“金榜题名,登科!登科!登科!”
街坊们震声喊了几嗓子,同样的声音也不断从隔壁坊里也传出,看来长安城各个坊里的习惯还是很相似的。
“多谢诸位街坊!”杨明肃和杨羽忙朝众人团团作揖,然后才上了停在十字路口旁边的马车,马车缓缓而动,杨羽突然间觉得有些紧张了。
一想到一会几百个人同坐廊庑之下,却只有区区三人登科,他就还是慌成狗。
~~
马车一路向东,在离安上门还有还有四坊之隔的光德坊东大街外停下,再往前便水泄不通了,马车想往前送都不可能。
几百名考生,再加上送考的车轿仆从、家人亲族,那拥挤不堪的场面可想而知。
是以送考经验丰富的赵大成提前让孙十万停下,和杨明肃、杨羽徒步送杨羽进了安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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