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回到群贤坊，刚到门口就看到杨明肃徘徊着等在大门之外，他的脸上很欣喜，脚下却有些焦急。
“爹，什么事那么急？”杨羽跳下马车，杨明肃赶紧拉着杨羽道：“儿啊，这几天钱家好像疯了，不仅对于咱家要进军纸业的事情反映异常敏感，而且已经放出话来，说是要让咱家一丁点的原材料都收不到呢。”
“是吗？”杨羽暗自爽笑一声，这钱宽是个锱铢必较的主，想来必是前段时间他被他坑了一次，把他坑出火来了。
“当然了，你说咱们还要研发竹纸吗？”杨明肃吃拿不准，自己儿子虽说有祖宗，耶和华，还有阿胡拉·马兹达保佑，但是不能凭空就学会造纸吧。
再说这造纸程序本就复杂，一般人不得其法更是连门道都摸不清楚。
这些天他请教了好几位老师傅，旁敲侧击的问了有没有其他材料可以造出来，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两个字——不可能！
当然，他自然还是相信自家儿子不会说谎的，所以这才急匆匆打算问个究竟。
“拿去吧，按照上面的步骤如法炮制，便可研制出竹纸！”杨羽让澜衣取来一个随身携带的木匣，从一堆密密麻麻的文牍中找到了那张被写得有杀青两个字的文牍，交到了杨明肃的手里。
杨羽定眼一看，文牍上条理清晰的写着竹纸的制造方法和步骤。
概而言之，就是取将生枝叶的新竹截断五七尺长，注水漂浸，浸至百日之后加功槌洗，洗去粗壳与青皮。再用上好石灰水煮上八个昼夜，然后取出漂洗，反复多次，得粗料，继而捣碎成泥。最后取其纤维入帘，覆帘，板压，焙干成帙。
前后十数道工艺注解详细，看得杨明肃目瞪口呆，差点没喊出‘祖宗’两个字来。
“我多说一句！”杨羽叮嘱道，“此法全部只父亲一人知晓便可，十数道工艺最好分批、分次完成，严格控制知悉范围，这秘密也许能多藏几年。”
“祖宗放心，为父一定不负儿子期望，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噢...不破楼兰终不还！”
“还有！”杨羽看着他老爹老奸巨猾的样子哦，忍不住又道，“祖宗给了咱这法子，可不是让咱们只想着赚钱的，主要还是想对咱大唐做点贡献。”
“自然是为咱们大唐做贡献。”杨明肃把后面那句‘顺道赚点钱’咽了回去，他儿子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他当然得听儿子的了。
“加油，一起为大唐的事业先奋斗他个一百年！”杨羽给杨明肃比了个心，生意上的事不用多说，他老爹精明着呢。
更何况竹子这种原材料，那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拿长安来说，正好就处在北方竹区之内，属于散生竹林带，虽然没有江南竹林那么密集，但是用来造纸绰绰有余了。
而且竹子这东西生长特性特别惊人，只要根部没有破坏到，来年又是一条好汉。
就连黑人小哥的抬棺威胁，若是放在这竹子上，也只能叫爹。
父子俩聊完，正打算转身入府，忽然身后一阵疾风，不知何处一辆马车略过，一名身穿白衣圆领袍的男子只顾低头往前，一个闪躲不及，差点撞杨羽怀里。
“长源兄？”杨羽有些不可思议，李泌这厮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杨兄......”李泌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比杨羽还要来得早一些，当时在苗晋卿府上知道诗集出自杨羽之手后，他就打定主意要亲自上门，为他的冒失道歉。
只是刚刚看父子俩聊得正紧张，也就猫在旁边没现身。
直至亲耳听到杨羽说不为赚钱，而是要为了大唐而研制竹纸的时候，他才是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有多渺小，杨羽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里面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这个年头能够沉下心来搞实务的人不多了，能够沉下心来搞实务，诗文又他妈这么好的人，还不够他佩服的？
杨羽暗自打量了一番，李泌这小子刚刚在苗晋卿府上的时候不是还跟自己抬杠吗，怎么这会跟换了个人一样！
“杨兄！”李泌忽然有了决绝的拱手一拜，如实道，“刚刚你和世伯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杨兄为大唐之心日月可鉴，之前我阿兄李繁对我说杨兄之才产烁古今，我还不信。”
“我粗鄙的认为杨兄有商贾背景，中举定然是财力所至，与才学无关，但现在看来是李泌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呵......”杨羽给旁边的杨明肃使了个眼色，杨明肃附和道：“李公子能这么想我这个当爹的也就宽慰了，我儿之所以能够中举，其实靠的是他的才学。”
“这个当然！”李泌斩钉截铁道，“不然杨兄怎么能作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豪迈的诗句！”
“长源谬赞了！”杨羽继续客气，李泌有些灰心道：“杨兄，吾六世高门望族，七岁与张九龄称友，自认为古今之中，只有十二岁便做了宰相的甘罗才可与吾相提并论。”
“但是没想到随叶法善师在终南山修道这几年，杨兄不仅在诗文才学上令我难以望其项背，在心系百姓民生上更是远远走在了我的前面。”
“噢，你说造纸这一出啊！”杨羽尴尬的呵呵一笑，心说要特么论出生我也不比你差，不过表面上却保持平静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为了大唐的百姓略作绵薄之力而已！”
“况且，我研制的这竹纸也不全然是为了大唐百姓，也是为了......”
“也是为了我大唐的万千学子，为了那些寒门子弟有书可读，有书能读！”李泌壮志凌云的帮杨羽把后面的补全了，杨羽眨着眼睛，心想我特么刚刚不是想说这一句好伐？
“长源所言极是！”杨羽陪上一个笑脸，既然李泌都帮他把台子搭好了，那自然是驴下坡，你开心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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