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硕以往从未见过海牛,这般初次得见之下,真是有大开眼界之感。
也由不得赵硕如此,那海牛丑陋的外貌倒是其次,关键是它那故作姿态的娇嗔羞喜,实在是让赵硕心中感叹不已,只觉以东海之辽阔,当真是无奇不有。
不过,相比海牛带来的冲击而言,赵硕对牛霸天的重口程度,倒是更感惊讶,只觉得他这新收之仆、与他同样来自东胜神洲的老乡,更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要知道,赵硕完全想象不出,牛霸天面对着那海牛之时,那小甜甜一词,究竟又如何叫得出口。
但牛霸天听得赵硕质疑它重口,却是连声叫屈,慌忙说明道:
“老爷,小牛若果真有那般重口,又如何会为了躲避这妖怪,而满东海的进行逃窜,更不会认你为主只求脱身了。”
赵硕无需牛霸明,也能想到这些环节,但却是轻叹一声道:
“蛮牛,无论如何,那小甜甜一词,你当真是叫过的,莫以为能瞒得过俺,如此,这不是重口还是什么?”
赵硕断言牛霸天曾将海牛叫做小甜甜,当然不是在污蔑陷害,原因很简单,便是牛霸天在听得海牛说话之后,只是一脸的追悔莫及,浑没半点解释或抵赖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而牛霸天在听得赵硕说话之后,那面上的追悔莫及,却是升级成了悔恨不已,无比委屈道:
“老爷,你知否为何这海牛非牛,名字却又要挂个牛字?”
此刻,以海牛为首的那群妖兽,正在向赵硕和牛霸天包围接近的过程中,故而他们还有些时间说话。
而关于这海牛名字的由来,赵硕的确也是颇有几分好奇,便摇了摇头,示意牛霸明。
牛霸天得赵硕授意,却是极悲愤的开始讲述它那惨痛遭遇:
“小牛当初打听到,这东海中最秀美的海牛,乃是那听海门的护门妖兽,便喜颠颠的跑到听海门左近,刚巧碰到这妖怪正浮在海面晒太阳,但好死不死的,却只露出了背部出来。”
“海牛非牛,脑袋尾巴四肢也都不像牛,但架不住它躯干似牛、有一个结结实实的牛背哇!小牛隔得远远的看到那妖怪之时,便也只看清了那露出海面的背部。”
赵硕听到这里,心头已是颇好笑的猜到了事情梗概,却见牛霸天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道:
“老爷也知道,小牛为了找到同族佳偶,将东胜神洲走了个大半,在毫无所得之下,又不远万里来到东海,因此,小牛看到那妖怪露出海面的背部,只觉心情激荡不已,便远远的叫了声小甜甜,谁料到惹出了这般麻烦!”
赵硕听牛霸天将事情讲完,再也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出言打趣道:
“蛮牛,既然你当真叫过那海牛小甜甜,便是语出调戏,现在它找上门来,自是找你负责,若是你有意去做那新郎官,俺念在主仆情分上,自然会随上一份大礼。”
牛霸天闻言,便如吃了大便一般,半晌之后,方才无比憋屈道:
“老爷,小牛认你为主,乃是为了从这妖怪手下脱身,你也承诺过替小牛解决麻烦,难不成现在不打算认账了么,那小牛也只得自认倒霉,早早自行了断的好。”
牛霸天当然听得出赵硕是在打趣,而它这般说话,自然是在博取赵硕同情,它之前一直不相信赵硕有解决麻烦的实力,但现在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赵硕身上。
赵硕闻言,却是呵呵一笑,出言敲打道:
“你这头蛮牛虽然立誓认俺为主,但心里颇多不服不愿,俺此番替你解决麻烦,你可得感念在心才是,否则的话,俺即便事后将你带回东胜神洲,也必捎带两头海牛赐你为妻,让你天天夜夜得享齐人之福。”
这句说完,赵硕也不管牛霸天的表情如何难看,负手环顾四周,却见得在他和牛霸话的时间里,那群妖兽已是彻底完成了包围,他和牛霸天再无空缺能够轻易突围。
但赵硕想要突围,当然也不会等到这时,却是心头暗暗盘算道:
“这群妖兽都是那海牛召集而来,因此,俺若施展雷霆手段将其直接打杀的话,这群妖兽见识到俺的能耐,再加上同俺和这蛮牛没有利益纠葛,势必作鸟兽散。”
“不过,俺直接打杀这海牛,虽说慑服力十足,但必会得罪这海牛背后的听海门,这听海门也是东海正道的名门大派,只居于大光明寺之下,得罪了他们,说不定会给引动四大神僧等人一事带来变数。”
“当然,俺将四大神僧等人尽数做掉、拆穿他们的真面目,听海门必会同俺化解误会,但不一定会芥蒂全消,到时俺若向纯阳仙宫发难,说不定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而有听海门带头,其他门派可能也不会予以支持。”
想到打杀了这海牛后可能的影响,赵硕也觉其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无论如何,他也得替牛霸天解决麻烦,否则的话,引动四大神僧等人一事,同样也会受到干扰,而且牛霸天也不会对他心服。
也正因为此,赵硕只能在心头无奈折中了一下道:
“也罢,俺便先同这海牛讲讲道理,实在不行,便亮手段恐吓一番、争取将其惊走,再若不行,便也只能动手,到时争取能够留它一命,也免得将听海门得罪太过。”
想及此处,赵硕便也是看向那海牛化身的丑妇,拱手笑道:
“这位大姐可是听海门护法?俺乃东胜神洲七殇魔门欲字殇殇使赵硕,同大姐见礼。”
其实说起来,那海牛只是听海门豢养的护门妖兽而已,在门中地位极其普通,哪当得了护法称呼,赵硕此刻将其称为护法,也是有吹捧之意,只为稍后能将事情安然解决。
而那海牛化身的丑妇,现在已是来到了赵硕的不远处,正踏在一朵翻腾不息的浪花上,痴痴的看着牛霸天,一脸令人倒胃的柔情蜜意。
但是,在听得赵硕有吹捧之意的说话后,那丑妇却是两条扫帚眉倒竖,豌豆大的小眼也是瞪成了胡豆大,粗声粗气的怒道:
“姑奶奶管你什么七殇魔门八殇魔门,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鱼字殇鸟字殇殇使,姑奶奶只知道,你这黑厮老里老气,姑奶奶却是正值芳龄,你凭啥称姑奶奶为大姐!”
赵硕闻言一呆,在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不由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感。
很明显,赵硕这一呆和哭笑不得之感,自不是因为这丑妇似乎不知道七殇魔门,而是因为那老里老气与正值芳龄的说法。
说起来,赵硕因为过往的农夫生涯,肤色的确有些黝黑,面容也比同年龄要为成熟,但他拥有这世上最为无双的体魄,皮肤虽黑,细看却有一种如玉般的温润通透,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朴实之中,隐隐蕴有光华。
相比之下,赵硕称这海牛化作的丑妇为大姐,简直能算得上违心的客气,将其称为大婶,方才是贴切合适。
而在这时,那丑妇对那大姐称呼表示了一番愤怒后,又转向了牛霸天,极力表现得温柔道:
“牛哥哥,这黑厮眼拙,竟污蔑人家为大姐,实在太是可气,稍后人家将这黑厮打杀了烧烤,作为我们婚宴上的主菜,这黑厮看起来皮肉紧实,嚼起来定是弹牙带劲、有滋有味。”
这丑妇即便刻意表现温柔,说起话来也是如天雷滚滚,嗓音比牛霸天还要洪亮,似乎因为说到了将赵硕烧烤做菜,嘴角还有涎水牵成线流下,当它条件反射的吞口水时,喉间还发出了响亮的咕咚声。
赵硕将丑妇的模样看在眼里、说话听在耳中,不由也对牛霸天的悲哀有了几分体会,却是低声笑道:
“蛮牛,你初见俺时,便想将俺吃掉,现在这位海牛大姐见了俺,也是想要将俺吃掉,看来你同它之间,也并非没有半点相通,若是走到一起的话,说不定能过得极好,比将俺吃了还要有滋有味。”
牛霸天自然听得出赵硕实在打趣,但仍是不由一脸的痛苦莫名,丝毫也未曾理会那丑妇,只是看着赵硕哀求道:
“老爷莫要拿小牛说笑了,请可怜可怜小牛吧,你若是能替小牛解决麻烦,小牛定死心塌地向你效忠。”
赵硕等的便是这句说完,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牛霸天,对着那丑妇笑道:
“这位小姐见谅,俺的确太过眼拙,没看出小姐正是芳华正茂,但小姐不知七殇魔门欲字殇的话,便需知俺的另一个身份,乃是这头蛮牛之主,也便是它的老爷,你若想要与这蛮牛结好,还须经俺同意才行。”
那丑妇虽见赵硕和牛霸天站在一起,又如何能想到他们的关系,闻言一呆道:
“你这黑厮莫非说笑,牛哥哥英俊潇洒过你百倍,便连修为也是远高于你,你如何能当他的老爷?”
赵硕听这丑妇说话,当然不会生气,更庆幸这丑妇没有觉得他比牛霸天还要潇洒,却是摊摊手道:
“这位小姐,这蛮牛纯是一浪费粮食的夯货,俺冒名当它的老爷,又能有何好处,你若不信,找它一问便知。”
那丑妇听得赵硕说话,却是气得脸都歪了,咆哮一声道:
“你这黑厮一派胡言,牛哥哥英明神武,又如何会是夯货!”
那丑妇这一声咆哮,直将面前海水激得轰然炸响,爆出道道水柱,显见当真是震怒不已。
但咆哮完毕,这丑妇却见牛霸天低眉耷眼的待在赵硕身旁,没有表示出半点异议,也是不由奇道:
“牛哥哥,莫非这黑厮说的是真,他当真是你家老爷?”
牛霸天先前一直未理会那丑妇,但到了现在,却是躲也躲不过去,只能无奈道:
“这位师妹,老牛先行说明一下,你可以称老牛为牛师弟、又或直呼老牛姓名牛霸天,这牛哥哥一称,老牛着实担当不起,另外,老牛身旁这位,的确是老牛的老爷,老牛对他忠心耿耿,这便要随他回返东胜神洲,以便在旁侍奉。”
那丑妇直接无视了牛霸天划清界限的说话,却是满面赞叹道:
“原来牛哥哥姓牛名霸天,当真威武霸气,让小妹更是倾心不已!”
这句说完,那丑妇也不管牛霸天面上那堵得慌的神情,却是又看向赵硕道:
“原来你这黑厮当真是牛哥哥的老爷,看在牛哥哥的面上,姑奶奶也对你客气一些,只要你肯下令让牛哥哥随姑奶奶回返听海门,姑奶奶也不将你烤来吃了,还有厚礼相赠。”
牛霸天一听这丑妇说话,当真也是慌了神,却是忙对赵硕低声道:
“老爷,你让小牛认你为主,该不会是对现在早有预计,打算将小牛卖了、以便换取好处吧?”
赵硕见牛霸天难得机灵一回,却是想到了歪道上,不由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斥道:
“你这蛮牛少来胡言乱语,将俺想成什么人了这是,小心俺将你的说话当做提醒,当真将你卖了数钱。”
这句说完,赵硕又是看向那丑妇,却是憨厚笑道:
“这位小姐,俺同这蛮牛主仆情深,无法下达这样的命令,小姐若是割舍不下对这蛮牛的感情,俺倒是有一建议,便是小姐若是得闲,可往东胜神洲一行,比这夯货要强的牛妖多的是,何必为这夯货费神。”
牛霸天见得赵硕果然是在帮它说话,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来,但那丑妇却又是咆哮一声道:
“兀那黑厮,你少来污蔑姑奶奶,姑奶奶才不是你想得那般水性杨花!”
随着丑妇这声咆哮,有更多的水柱轰然炸起,而它便在那漫天落下的水花之中,对着牛霸天含情脉脉道:
“牛哥哥,小妹从第一眼看到你时,你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古铜色犄角,便深深的迷住了小妹,小妹定会对你从一而终的。”
可以想见,牛霸天在第一眼见到那丑妇真容时,眼神一定是忧郁的,至于犄角是否唏嘘、又哪里能看出唏嘘,便也是不得而知。
而那丑妇在对牛霸天真情告白后,却又是恶狠狠的看向赵硕,话锋一转道:
“牛哥哥,小妹知道你为牛忠厚,但你这老爷竟劝小妹移情别恋,却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你跟在他身边会学坏的,小妹这便将他除掉,将你从他的毒害中解救出来,然后再同你双宿双栖!”
这句说完,那丑妇将满是烂牙的血口一张,便准备进行妖兽施展天赋神通前的吸气。
但在这时,与那丑妇同来此处的另一元胎境大妖、那只硕大的红壳螃蟹,却是突然出声道:
“侄女且慢,在你打杀这小子前,老衲有话要问问他!”
按赵硕之前所想,若那丑妇不听他劝,他便要施展手段先行恐吓一番,实在不行方才动手,却是没有想到,那丑妇一言不合,便要先行动手。
当然,赵硕虽没想到那丑妇会先动手,却也不会有半分慌张,正准备释放藏在脑后业果金轮之中、那天地砚的威能,却不料那红壳螃蟹又突然横插一杠。
那红壳螃蟹称呼海牛化作的丑妇为侄女,显然辈分颇高,那丑妇也只能依言收住了手,颇为恭敬道:
“师叔吩咐,侄女儿岂敢不从,师叔有甚问题,只管问这黑厮便是。”
赵硕也是颇好奇这红壳螃蟹想问什么问题,便也暂缓释放天地砚威能,却见那红壳螃蟹突然摇身一晃,化作了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看着他冷冷说道:
“小子,老衲此番来给侄女掠阵,只为帮它觅得如意夫婿,没料到却是撞见了你,说吧,你既是那东胜神洲七殇魔门之人,又如何学会了我大光明寺的功德业果心经?”
这红壳螃蟹化作的老僧这般问话,自然也是表明了身份,赵硕却是不由眉梢一挑,心头暗道一声:
“甚好!俺不愿得罪这海牛背后的听海门,却不怕得罪这螃蟹背后的大光明寺,待俺将这螃蟹烩来吃了,一样能震慑这群妖兽,更可直接引起大光明寺注意,让四大秃驴更有理由来追杀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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