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兴福寺之中的鬼神被一道电光杀戮一空,乃是一只金童子带着那雷芒虬龙干的。应当还是那伙凶徒!”巡夜夜叉上前禀报道。
“寺中的和尚可有伤亡?”钟馗悠悠道。
夜叉迟疑道:“寺中的和尚倒是未有惊慌,他们推倒了铜佛,正在商量立观音像,还要在旁边供奉金童玉女,据说要用等重的黄金打造金童,用西域美玉雕琢玉女。还要在观音菩萨脚下雕琢一只神龙,改为供奉乘龙观音像!”
“既然未有伤亡,那就是无事发生!”钟馗悠悠道:“兴福寺自己都不惊慌,你们惊慌什么?”
“报报……”又一夜游神跪在堂下道:
“禀府君,鄷国寺被夷为平地,寺中没有任何活下来的生灵!坊中贵人皆心有不安。”
那夜叉微微抬头,这回有了苦主死人,府君总该追究了吧?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钟馗放下笔道:“夜禁不可犯,一切等到白。人都死光了,那就还是无事发生。巡夜的武侯都不惊慌,你们惊慌什么?”
这时候,又有小鬼来到殿下,看到钟馗瞪大铜铃似的眼睛,忍不住颤声道:“府……府君!”
“说!“钟馗没好气道。
“京中武侯和不良帅差遣神婆来问,圣经寺中有喊杀声,扰的坊内不安。寺庙上空有根根银丝笼罩,他们斩不断,也进不去,只能听到其内传来惨叫声,望府君前去处置。”
小鬼战战兢兢道。
钟馗揉了揉眼角,不得不敷衍道:“告诉他们,是寺中僧人在举行水陆大会,超度冥府野鬼。乃是奉本神敕令,让圣经寺一干僧众连夜度化。不必惊慌!”
文判官犹豫道:“可是明日这圣经寺僧人死绝,陛下必然来问,府君如何交代啊?”
钟馗恼怒道:“都死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我怎么交代?就不能是他们功德圆满,举寺飞升极乐世界了吗?”他心有戚戚暗道:“你们最好给我做干净一点,不要留下什么尸体血迹。不然本神只有拿下你们,去给唐皇交代了!”
“报……”一只小鬼哆哆嗦嗦道。
钟馗无奈的叹息一声,暴怒道:“又怎么了?”
那小鬼心惊胆战,还未禀报,就又有一个小鬼从殿外闯进来和前面的小鬼撞在了一起,两鬼滚成一团,那旁边的夜叉大鬼忍不住呵斥道:“府君面前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府君,这一伙凶徒实在太过猖狂。而且他们如今分了几路,不如趁机拿下几路的人马。等明日陛下问起,也有个交代……”
两只小鬼越发惶恐,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道:“府君不要吃掉我们……它们报的都是坏消息,只有我们报的的好消息啊!”
它们看见钟馗已经拿出了钟家秘制的酱料碟儿,深怕府君将它们蘸酱吃了。
钟馗听闻是好消息,才给自己身边的钩子抹了抹油道:“什么好消息!别怕,像你们这等小鬼没嚼头,我都是囫囵吞的。根本不蘸酱料!“
两个小鬼更害怕了,却只能放开对方,一个道:“龙兴寺闭寺了!老住持打杀了寺中的鬼神,言府君——他们龙兴寺的魔头,由他们自行处置了!”
另一个小鬼也跟着道:“先天观、景云观、灵感观、乾元观、华阳观也是如此,天师率领道门修士,先行处置了观中的混杂的魔头。不让府君操心!”
钟馗总算能松一口气了。他看到旁边的夜叉大鬼眼中神光游离,闪烁不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另一尊夜叉小心道:“小神告退……继续去监视那些凶徒。”
那夜叉还想开口:“府君,太子和杨相的人都被得罪了!明日陛下定然有诏……”
这时候钟馗突然一钩,将两只夜叉大鬼串在了一起,对着桌上的酱料碟子蘸下去道:“我忍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货色很久了!天天与那些神魔混在一起……当我看不见吗?“钟馗将两只夜叉大鬼用力一吸,便吞入口中大嚼。
一边品尝一边赞道:“好嚼头,这两货生的精壮。不枉我养它们这么久……钟花,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他回头去看,只见自己的妹妹做了一个鬼脸,舌头吐出了一尺长。
文武判官无奈摇头,文判随手起草了一份拔耀阴土所镇压有阴德积累的恶鬼为鬼差的文书,准备明日禀明府君。
看他这般熟练的样子,便知道这等非正常损耗的鬼差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武判官在看堂下,那两个前来禀报的小鬼已经咚咚几声,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旁边有小鬼用钢叉叉起它们,拖了下去,放在一旁等待它们回醒过来。
钟馗再看了一眼手下抄写的那一份名单,突然笑了笑道:“下手倒还挺利落的!”
春入池亭好,风光暖更鲜。寻芳行不困,逐胜坐还迁。细草乱如发,幽禽鸣似弦。苔文翻古篆,石色学秋天。花落能漂酒,萍开解避船。暂来还愈疾,久住合成仙。
这首《题宣义池亭》,便是宣义坊的写照。
由于此坊西部有清明渠流经,故达官贵人住宅山池园林甚盛,有燕国公张说宅、安禄山池亭、司徒李逢吉宅、右相杨国忠宅等等,尤其是安禄山与杨国忠这对死对头,宅邸占地广大,两都少有人比。却都被玄帝赐宅此地,做了邻居。
尤其是杨国忠宅,构连甲第,土木被绨绣,栋宇之盛,两都莫比。
晴明渠左近的小楼中,一人凭栏远眺,身着朱紫,正是当朝宰相杨国忠,他此时面色有些苍白,受了夜风,不禁咳嗽了几声。
虢国夫人穿着低胸的华裳,头上佩带琳琅满目,一身香气袭人。
这让心情不佳,更爱好安静的杨国忠皱了皱眉头,他素来知道这位太真妃的三姐之骄横豪侈,长安城中传言,这位虢国夫人所行之处,沿途遗落的首饰珠宝玉器,足以让幸运者富贵一时,各色香料的味道飘达数十里。
非但与玄帝有些瓜葛,与杨国忠同车来往时,或三朝庆贺,或五鼓待漏,倩妆盈巷,蜡炬如昼,从不避嫌。
“怎么……心情不佳?”虢国夫人笑道:“你想炼就本命神魔为不死,太真不是已经和玄帝说过了吗?得了玄帝的首肯,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国忠回过头来道:“破坏长安大阵,道佛两家怎么可能不插手阻拦?”
“你可知道,天王寺被灭门了?”
“是那个贯会制香的天王寺?”虢国夫人道:“可惜了,他家的妙香我还蛮喜欢的。”
“天王寺中有神乾闼婆,善于作音,有妙香。此前还特地为陛下做过乐谱,还曾被招入宫中,为陛下和太真弹奏琵琶,陛下以鼓合之,太真随之起舞,令此神面惭,遂不敢再入。”杨国忠低声道。
“天魔万幻曲?”虢国夫人微微抬了抬眉毛,冷笑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我妹妹面前班门弄斧的魔头。”
“天魔舞乐绝妙,我妹妹杨玉环,乃是杨家本代唯一得了天魔舞、天魔乐真传的魔侍!天魔九曲,只修到了第一曲——万幻曲,也敢来献丑?”
“那一日它差点被我妹妹摄去魂魄,吓得要死,哪里敢再入宫中?”
“这般不知死活的魔头,作死克死了自己也是自然。”
虢国夫人双足微踏,身姿妙曼,如飞天一般悬浮在空中,身上飘带飞舞,一举一动皆有若隐若现的魔音妙香发出,却是极为上乘的天魔妙相。她素手拨撩,以香气为弦,便勾动杨国忠种种欲念,令其不得不冷哼一声,平复体内紊乱的法力。
“安禄山最近越发猖狂,屡次不给我们杨家面子……偏偏太真胳膊肘总是往外拐。说什么安禄山此人为陛下所重,她非但不能进谗言,还要替陛下安抚其心,叫我们不可急躁。”虢国夫人冷笑道:“如今魔门三分,你乃是我们杨家推出来,把持魔门的天魔。”
“安禄山与你争权,当真罪无可恕。他拉拢魔道修士,培植自家势力,屡次不给杨家面子。而且此人是一头饿虎,会吃人的。想要控制魔门,非得除掉安禄山不可。”
“你可有什么准备?”
“安禄山没那么容易对付……”杨国忠摇头道:“陛下扶持他,就是为了分化我们杨家的势力,除非其起兵造反,否则陛下不会轻易动他的。安禄山又一向对陛下恭顺,拿他去塞外杀那些如草芥一般胡人炼法的证据出来,陛下也不会在乎。”
“好在最近安禄山被逼的狠了!”
“我进言陛下,数次提拔他手下的史思明,又放纵他拉拢魔修,他如今已经越来越像李林甫得势的时候了。陛下再信任他,等到他反了。也只能杀了他!如今要小心太子渔翁得利!”
虢国夫人笑道:“把长安大阵要被破坏的事情告诉他没有?”
杨国忠笑道:“他证道阳神已久,九幽裂隙是他唯一证得元神的机会,不由他不动心。他掌握的那些神魔也有异动,看来是准备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冲击元神!可惜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不是看他的修为如何,而是看陛下是否还信任他!”
“通过陛下,请鉴真回来,让他对付可能冲击元神的安禄山!”虢国夫人道。
这时候,远方一只鹦鹉飞了过来,落在杨国忠面前,那鹦鹉开口将长安今夜的变故一一说了出来。杨国忠面色凝重,一拍栏杆道:“又是那些正道中人。”
“几坏我大事!”
虢国夫人面色阴沉道:“长安大阵若不能被破坏,非但除去安禄山的机会没有了。你的修为也难以突破,更不能服众。正道趁着今夜,清洗长安……却是果断!是谁干的?”
“当代天师……司马子微!”
“一个没有成就元神的天师,也敢如此猖狂?”虢国夫人道:“我去请陛下旨意,还有钟馗,绝对也有他在放纵。”
“长安有夜禁,不能让他们分散击破。”杨国忠沉思少顷,便道:“我让那些神魔汇聚到大慈恩寺,在派些人过去。五根指头捏在一起,就不信正道还能如此无所顾忌!”
杨国忠唤来麾下的一众魔修,调动他们往大慈恩寺而去。
那僧道打扮,又有市井屠夫,说书人,平康坊的女妓,落魄的乐师,甚至有士子,游侠,甚至长安城中的小官,等等打扮的魔修,汇聚在小楼之中,听从杨国忠的指令。
“遵相爷旨意!”那落魄乐师笑道:“此次,定让那些正道中人,来的去不得?”
游侠满身酒气,嘟囔道:“不过……是司马子微领着的一群嫩雏。长安城中那些真正的正道高手,没有一个在其中。在下定为相爷取他们的头颅来。正道根基上佳,最是炼制神魔的好材料!”
有女子娇笑道:“若是有年轻英俊的,还请相爷赐给我采补一番……”
说罢,便对杨国忠抛了一个媚眼。
“去去去!”和尚不耐烦道:“被你采补了,都成了药渣了!被我采补过就不一样了!药性更足,火力更旺!”
“都是虚火!”说书人摇头道:“这样的无知少年,最适合写入鬼怪的故事里。成为我的小说素材。正所谓……”
“好了!”杨国忠面容一肃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他们不能再打扰开启我九幽裂隙的大计!知道了吗?”
那魔修众人都拱手道:“定让相爷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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