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芳听完就愣住了，看向外孙女和季明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她想不到，这两个孩子之间居然还经历了这些。
“你是，你是那个——”林从芳原本想说，季明远是那个被怀疑为“欺负”钟灵的罪魁祸首，意识到什么，在触及到季明远明亮的眼神时，立刻改了口，“你是那个被误会为‘欺负’钟灵的人？”
“算是吧。”季明远轻轻一笑，笑容中有苦涩，更多的是释然。
林从芳却没他这么云轻风淡，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惜——这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啊，“杀人凶手”的罪名，岂是那么好背的。然而他一背就是三年。还有她的囡囡，明明早就知道了钟灵的死因，却又一直不说，这其中又到底有哪些苦衷？
林从芳又问许佳宁。
“没有苦衷。”许佳宁轻声说，“就是做了一件错事。”
林从芳不信，又要再问的时候，被季明远拦下了。
“阿婆，这事不怪佳宁，严格说来，她也是个受害者。所以，您就不要再责问她了。”
季明远声音朗朗，态度坦荡，林从芳颇有点被他震住的意思。回过神来，她又有些动容。说起来，佳宁的隐瞒，最对不住的人，是他呀。
“小季，单说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有任何要求尽管提，我们能满足能补偿的，都会尽量去做。”林从芳十分诚恳地说，说完发现，自己仿佛又忽略了什么——等等，小季刚刚说，他在追求佳宁？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该分手，怎么还——
林从芳一脸惊讶地看向季明远。
季明远知道老人家这会儿的心中所想，他笑了笑，说：“我不需要补偿，也没有任何要求。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放下所有，跟佳宁重新在一起。”
这话又把林从芳震住了，同时心有所动的，还有许佳宁。她没想到，又回顾了一遍整件事，尤其是把她的所作所为拎出来说的这样清楚，他依旧还是这样坚定，要同她在一起。
*
“小季啊。”一阵落针可闻的沉默后，林从芳低声开口，“钟家阿囡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可你和佳宁……”目光在俩人中间打转，她说，“你还是要想清楚的。”
一晚上经历了这许多事，林从芳现在脑子里有些乱，但该有的主张，她还是有的。可季明远也看得出来，她不像最开始那样坚定了，不论是真的被他们这份感情打动，还是觉得愧对于他不好说的那样直白，这样的动摇，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您放心，我会想明白的。”
季明远大可以再次表态，说自己想得很清楚。但他知道，这不是林从芳想要的。好在，他并不是立时就要林从芳同意的。他和佳宁的感情，本来就有些复杂。这其中再掺杂上钟灵的事，于老一辈来说，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而他，不介意多给老人家一些时间。
林从芳也看出来了他的妥协，便不好再催逼他了。她心情复杂地看了许佳宁一眼，说，“既然已经来了，就先住下吧。囡囡，你帮小季安排一下。”
许佳宁：“好。”
*
用最快的速度从一连串“惊喜”中回神，林从芳匆匆去了西屋，挑选食材准备做顿好饭招待客人。许佳宁看着外婆忙忙碌碌的身影，回过头，对季明远说：“季老师，走吧。”
她带着季明远去了东屋，摁开灯之后，从箱子里取出来两床被褥一床厚毛毡，悉数铺在了床上。动作麻利又轻快。
季明远自进来这间屋子起，就一直四处打量。旧，这是他的第一感觉。但胜在温馨整洁，一个寻常的摆件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叫人看了心情舒畅。季明远轻吐一口气，看着仍在忙碌的许佳宁，说：“我来吧。”
说完上去握住被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住了她的手。
许佳宁浑身一凛，立刻就侧过头去看他。季明远不躲不闪，微笑着与她对视。于是许佳宁就明白了，这人是故意的。
心头又开始狂跳，好一会儿才稳下来，她有些刻意地把手抽了回来，说：“你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吧，这边我马上就铺好了。”
季明远有些遗憾，但并未过多勉强。
“好。”松开了她的手，他说。
因为是临时从带来的大行李箱里随便拿的衣服，季明远需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他就收拾齐整，再度站在了许佳宁面前。
许佳宁已经把床铺好有一会儿了，之所以没走是还有些话想要嘱咐他。然而触及到他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却变了，把自己忍着没问的问了出来：“季老师，你刚跟外婆说我是受害者，是怎么回事？”
见她是问这个问题，季明远神色一淡，很快又笑笑，说：“字面意思。”见许佳宁有继续追问的苗头，他果断截断她的话头，说，“这事说来话长，等只剩我们俩个人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他不愿意在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此刻谈这些。谈起这些需要气力，他需要缓缓再说。
许佳宁也看出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稍有些讶异，但也没再追问了。嘱咐他一句好好休息，她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又被他叫住了。
季明远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看着她说：“你刚才跟外婆说，对我的表白是阴差阳错。那要是那一晚没有喝酒的话，你是不是就把话永远烂在肚子里不准备往外说了？”
许佳宁也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愣了下，答：“是。”说完生怕打击不够，她又补充道，“其实即便是喝了酒，我也不一定会跟你说。那天，我是受了点儿刺激……”
季明远打定主意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什么刺激？”
许佳宁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微微瑟缩了下，她说：“这事儿，这事儿也说来话长。”
季明远无言。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滋味儿，他今天尝到了。
“行吧。”他笑笑，说，“不着急，到时候咱们找个时间，慢慢说。”
*
这晚，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一顿饭相处下来，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尽管眼下还有不少事存疑，但林从芳对季明远这个人是没有意见的。远来是客，招待起来自然尽心。
因为饭桌上喝了点酒，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车很累，季明远吃完饭，没多逗留就回了东屋。许佳宁睡在正屋的外间，时不时留意着那边。原本以为他要过一会儿才会睡下，不想没多久，灯就灭了。意外之余，许佳宁看着那抹黑暗，陷入沉思。
她其实一点也不怀疑季明远这趟过来的心意，可以说正是因为深知，所以她才不如想象中的高兴。都说难得糊涂，若是她放纵自己一些，此刻怕早已皆大欢喜。只可惜，她不能。因为，她不确定季明远这样的想法，是一时，还是一世的。
这样的不确定，看似是对季明远的质疑，其实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她想给他留有后悔的余地。
可这样的念头又如何跟季明远说呢？而且，要到何时，她才能确定季明远是真的原谅她，而非一时冲动呢？
思及此，许佳宁忽然有了个很可怕的发现，那就是她仿佛失去了相信季明远的能力，相信他能够彻底地放下这件事。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其实放不下的人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问题呢？
乱了，全乱了！
许佳宁一把掀起被子兜住了头，闷了好一会儿后，等到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时，她做出一个决定。
还是先不要高兴太早，再给他点时间考虑考虑。至于自己，也需要再想想。时间么，不知道要设定多长，但最起码——先熬过他在这里待的几天吧！
想通了的许佳宁，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考试一般舒坦。精神稍稍一放松，睡意便来了。她轻轻歪头，放心地睡去了。
*
这边，许佳宁还在纠结到底该如何对待他。
而季明远这边，却是已经主意已定，要彻底与她和好。
季明远知道，之前冷落她这么久，在挽回的时候，是要给她一定适应时间的。可这种做法针对的是正常人，而许佳宁显然不是——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思维怪圈里拔不出来了，若给她时间，她只会用来胡思乱想，对于改变现状毫无益处。所以，他必须要马上把她从那片泥淖里解救出来，不让她越陷越深，直至最后把自己溺死。
当然，也不能一点儿也不顾及她的感受，这中间的度，就靠他来把握了。
季明远决定在这里待几天，理由现成的——车坏了，要换的零件蓉城没有现货，需要从总部寄。快递再加雪天，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几天了，届时若是还不行，就再想办法吧。
*
心里有了章程，第二天早起后，季明远就开始实施了——趁着吃早饭前，他借着修车这件事，委婉地向林从芳和许佳宁表达了要再住几天的意思。
这边，许佳宁有了定夺，再面对季明远的时候，也坦然了许多。听到他说要多待几日的时候，脸色一点儿都没变，只是稍稍有些疑问。
“那你工作怎么办？”研究院跟高校差不多，都是年底的时候最忙。这点，许佳宁还是清楚的。
“只要有网有电，就不影响。”季明远说，顿了下，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道，“即便是影响也顾不得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女朋友最重要。”
许佳宁：“……”
林从芳：“……”可以了，小伙子！
本来这章是想放到明晚更的，但跟上一章联系的比较紧，所以今晚一起放出来吧。然而下一章呢，可能就要到后天更了（明晚能写出来就更，看情况！）。放心，不会在俩人和好这块儿纠缠太久的，顶多2-3章，不会一写起来就没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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