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阔别一个多月的人没想到能在这样一个地方碰见对方,顿时彼此都愣在了那里。最后,还是年长许多的季明远先冷静下来,看着许佳宁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佳宁:“……”稍稍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平静地说,“我老家就在这里。”
这下轮到季明远无言了。
沉默片刻,他看着她,一笑:“那可巧了。”
是真的巧。他还从不知道,原来许佳宁的老家就在蓉城,而且刚好就在这个小镇。
许佳宁不知道他这个“巧了”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但听了之后,脸颊还是不禁一热,微微向衣领里缩了缩,她问:“季老师,你怎么来蓉城了?”
她其实更想问他怎么来小镇了,但……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来逛逛,顺便见一位朋友。”季明远轻描淡写道,目光在超市里扫视一圈,最终又落在许佳宁身上。女孩儿穿了一件厚重的淡蓝色棉服,脖颈处围了一个淡粉色的针织围巾。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但许是天冷,露在外面的鼻尖红彤彤的,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泛着一丝水气。季明远看着这样的许佳宁,心中蓦然升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许佳宁被季明远没太遮掩的目光打量的有些局促,双手揪住衣服下摆,她小声问:“季老师,您在我们镇上还有朋友?”
这话,一半是打破沉默的尴尬,一半是好奇。她也想不到,季明远还能把朋友交到这里来。
季明远有些被问住。
“朋友”一说自然是借口,但现下情况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他没想到来这儿能遇到一个熟人——尽管这个熟人是许佳宁,但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他觉得问她总比问一个陌生人强。
“小许,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姓钟的一家?”他看着她问,“这家有个女孩儿,叫钟灵。”
许佳宁:“……”
许佳宁感觉像是大冷天被人扒光了衣服又兜头浇下来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头里到外,都冰透了。她怔怔地看着季明远,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后面挤了过来。许佳宁一看,正是刚才说嘴钟家闲话的两个阿姨。心中顿感不妙,她想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已经逮住了季明远,发问道:“你来找钟家的呀?你是他们什么人啊?”
季明远看着忽然挤到面前来的两个人有些莫名,但出于礼貌和教养,他还是回答了句:“是旧友,过年来探望一下。”
“哟,这么说那你跟他们家走的蛮近的呀,那你知不知道当年钟家阿囡是怎么不在的……”
两个女人一脸神秘地问,全然不顾面前男人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
“不好意思——”
季明远生硬开口,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手被人一拽,接着——就被人拉着向外跑去。季明远瞬时有些怔,等明白过来之后,跟着许佳宁一起离开了这里。
*
两人小跑着走出了老远,等再也看不到超市的影子的时候,许佳宁停了下来,喘着气说:“季老师,对不起。”
季明远倒还好,呼吸尚算均匀,只是被雪冻的双颊有些泛红。
“你跑什么?”他失笑地看着面前面部红透的女孩儿,问道。
“没什么……”许佳宁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有几分懊悔,“她们问的太过分了,所以……”
许佳宁没能说下去,因为季明远原本还含着半分哂笑的眼眸渐渐沉静了下来,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认识钟灵?”
他问。许佳宁呼吸一窒,答:“是我小学同学。”
季明远莫名心头一轻,神色稍缓,他问:“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是否还在这个小镇上。”
“在的。”许佳宁克制住逐渐变快的心跳,指给他看,“顺着前面那个岔路口拐过去,在第三个路口左拐,右手第二间就是。”
季明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默默地将方位记在心里。
“好,谢谢你了。”
“不用谢。”许佳宁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明远:“……”他还在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在跟她寒暄片刻,没想到她倒是跑得快。
“好,路滑注意安全。”
“没事的,走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许佳宁依旧没有看他,转身就走了。季明远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但终究还是压下了这份异样,抬步往回走——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
许佳宁是一口气跑回家的,开门力气之大,把刚刚到家的林从芳吓了一跳,刚送入口中的水立马放下,慌忙出来看。
“囡囡,怎么啦这是?”林从芳看着跑的脸都发白的许佳宁,也跟着慌了。
然而许佳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喘息了片刻,摆了摆手,步伐踉跄着进了屋。
一进屋,一股暖气扑来,让许佳宁有种鱼游入海,重新续上呼吸的顺畅感。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从芳还从没见过外孙女什么时候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除了……钟家阿囡不在的那几天。瞬间,就有些慌神了。见她抖个不停,连忙倒了一杯暖水袋,塞进了她的手中,让她抱着取暖。
“囡囡,怎么啦?你别吓外婆。”林从芳担忧地看着许佳宁,在心里祈求天上诸神。怎么她刚祷告了回来,就看见外孙女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发生了什么?
外婆的惊慌失措,许佳宁看在眼里,便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抱着暖水袋缓了一息,她说:“没事,刚在路上碰到一只猫……”
她这样一说,林从芳也就明白过来了,顿时——哭笑不得。
外孙女从小就怕猫,又不爱哭叫,所以每次见到猫或者不小心接触到猫,都会惊的一脸惨白。原以为长大之后会好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心里顿时什么疑虑都没了,林从芳笑着摸摸它的头:“哪里就吓成这样了?对门王家阿婆不是还养了猫,你每次去给他小孙子补课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
许佳宁不吭声,尽力扮演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林从芳也就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去忙自己的了,没有留意到她转过身后,许佳宁又开始发抖。
*
许佳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季明远说的旧友,竟是钟灵一家——他竟是来看他们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别的其他什么缘由?许佳宁不敢想,也想不出来,默默地抖了好久,终于才平复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对于钟灵和她的关系,季明远应该是不知情的。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担心什么。平静以对就好。
许佳宁镇定下来,将手中的暖水袋放到茶几上。
“怎么不暖了?不发抖啦?”
外婆林从芳走过来,将一杯红糖水放到她的面前,又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许佳宁勉强一笑,说:“没事,我缓过来了。”
林从芳也笑笑,指着那碗红糖水嘱咐她快点喝。许佳宁点点头,端起碗来正要喝,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外婆。
“外婆,你知道不知道,钟家妈妈,怀孕了?”
果然,林从芳一脸吃惊:“你说什么?你是说你陶阿姨?”
许佳宁见状就知道外婆一点也不知情,哪怕经常跟王家来往。
“是的,我刚去超市买东西,听赵家妈妈和宋家妈妈说的。”
“这两个碎嘴子,怎么跟你说这些!”怒斥完这两个人,林从芳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外孙女不小心听到的,便问,“她们怎么知道的?”
许佳宁捧着碗,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对门。外婆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起来:“这个王家阿婆,嘴上都没个把门的,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到处去乱说。小陶有没有到三个月还另说呢,即便是有了,那也是人家的私事呀……”
得知了钟灵妈妈怀孕的消息,林从芳在称呼上立刻就改口了,改叫小陶。这让许佳宁觉得窝心。
“外婆,你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实际上许佳宁是自己想去,但一想到钟灵妈妈对她的冷淡,就打消了念头。怕她动气,也怕她见到自己难受。
林从芳有些犹豫:“既然小陶没有说,我们怎么好上门去打扰人家。就让她静养吧,我明天去教堂帮她祷告祷告,祈祷这一胎平平安安地顺利生下来。哎,他们也是不容易……”
许佳宁也觉得外婆说的有道理,她拉住她的手,说:“谢谢外婆。”
*
一个很朴素的家庭。
简单的一进院落,东西两个厢房,面北的是主屋,由一个堂屋两个里屋组成,算是一家人的主要活动场所。主屋收拾的很干净,家具虽陈旧却都保持完好,色调一致,透露出浓浓的生活气息。墙上贴满了奖状,有三好生,演讲比赛一等奖,长笛特长生和书法比赛二等奖等,可以说范围极广,而且每张奖状的开头,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钟灵。
季明远在奖状前停留了许久。这堵奖状墙是正中面南,一进门就能看到,可以说是整个家中最显眼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出,这家父母对于这个名叫钟灵的女孩儿取得的这些成绩,有多骄傲。
季明远收回视线,回到沙发旁。刚要落座,里屋的门打开了,钟灵的父亲钟小强扶着妻子陶琴从里面走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季老师。”
“无妨。”
季明远走上前,试图扶陶琴一把,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麻烦了,季老师。”
陶琴说着,慢步到一个椅子旁,坐了下来。钟小强见她坐稳了,才向季明远挤出一丝笑意:“季老师,你坐你坐。”
季明远没有再谦让,向钟小强一示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知季老师屈尊光临寒舍有何贵干?”陶琴是镇上初中教语文的,说话自带一股文绉绉的韵味。当然,这其中不乏有讽刺季明远的意思。毕竟,这是他在钟灵死后第一次登门,足足等了两年多。
季明远对自己能得到的待遇早有心理准备,是以听到这话,连眼睛都没眨下。
“我听说您怀孕了,特地过来看看。”
果然!陶琴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你以为我有了孩子以后就会把灵灵给忘了?你以为你就此可以撇清责任了?”
陶琴的反应很是激烈,钟小强半是担忧孩子半是怕冒犯季明远地喊了声她的名字:“陶琴,有话好好说!”
“我没法好好说!”陶琴低吼,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水,“钟小强,你闺女死了,罪魁祸首就在这儿,就在你面前呢!”
她拍打着钟小强,指着季明远对他说。钟小强强忍悲苦地看向季明远,最终低下头,没说一个字。
看着这个痛苦的男人,季明远顿时明白了。原来在他们心里仍是那么以为的,觉得他就是害死钟灵的那个“杀人”凶手!
今天又是早更的一天。
放心,既然凶手加了双引号,就说明跟季老师没有关系啦。关于季老师的故事,下章就揭秘哈~
下章更新4月8号晚6:00,看准时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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