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小说与《玄门》无关,文风土的掉渣。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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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申明,这篇小说纯属开胃小菜,与《玄门》无任何关连,《玄门》的读者可以不看。
神刀无名
燕雀著
第一章迎贵客富小姐受辱,斗凶顽穷少年显威
易寻馆楼笙歌,难得灵隐幽雅。纵有桃柳缀金沙,不及桑麻映霞。
青旗高飚沽酒,红炭满炉烹茶。处处玉人弄萧弦,多少子期伯牙。
此首《西江月》,说的是江南杭州府的景致。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杭州府内衔西湖水色秀丽,外连雷峰夕照奇幻,山水间更有无数的金粉楼台、车马市肆,实乃天下最为绮丽繁华的所在。历代不少世家名流,高士侠客寓居在这山灵水秀之地,留下许多风流佳话,豪侠传奇。然而市井之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却也有令人拍案的奇人异事。
且说这年四月望日,正是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西湖边苏堤上翠柳拂风,士女游客,络绎不绝。从钱塘门直到净慈寺一带,沿街都是酒店茶房,行人商贩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端的是热闹非凡。
正午刚过一刻,顺着上牌楼方向走来六骑人马。当先两匹白马,马上乘客一男一女,男的剑眉凤目,英姿飒飒,二十多岁模样;女的姿容艳丽,顾盼生色,也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两人都穿着锦缎衣服,身上系着水青色披风,手里捏着马缰绳,从人群中间缓缓穿过。
两边路人驻足观看,有一人叹道:"嗳,杭州府偏有此等怪事!女人不在家安分,跟几个男人骑着马满大街乱晃,成什么规矩!"
一个书生模样的笑道:"长兄此言差矣!‘是真名士自风流‘。杭州城内名士云集,如何还拘泥那套世俗礼法?似这等红颜策马,佳人控缰是极风雅别致的,又有何怪哉?"说着摇头晃脑一番。
旁边又一人低声道:"两位都不是本地人吧?休要乱说。刚才过去的那位小姐,名字叫做苏月仙。她爹苏剑南是本城的大士绅。不但家财万贯,而且还精通武艺,有个名头叫做‘一剑震江南‘,听说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对手,浙江通省谁不知道他的大名?连知府老爷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哩!这么有体面有势力的人家谁惹得起?别说是女人骑马,就算苏小姐骑着头老母猪上街,又有谁敢多说一个不字?"
两个外乡人听的矫舌不下,那人接着又道:"苏小姐旁边那位公子名叫刘白飞,是苏老爷的大徒弟,外号叫做‘飞天白龙‘,也是个招惹不起的厉害角色--没看见他腰里挂着宝剑吗?要是他听见你们刚才那番言语,准得一剑把二位的舌头剁下来,作成‘十味居‘的五香口条了!"
街道两边行人议论纷纭。苏月仙骑在马上,偶尔听到了一两句粗话,心里老大不痛快,皱眉说道:"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大白天叫我出来抛头露面。我一个女孩子家骑着马满街乱走,别人还以为我不知廉耻呢!"
"飞天白龙"刘白飞转过头来,赔笑道:"师妹,师傅方才交代得清楚:这一次有位贵客要来拜访,特意要咱们俩出来迎接,以显得咱们礼数周到,不失江南武林世家的气度。"他说到"咱们"两个字时,脉脉含情的朝苏月仙看了几眼,脸上醺醺然似微有陶醉之意。
苏月仙假装没看见,撅着小嘴道:"是什么贵客啊?居然要自己的女儿亲自迎接。爹爹也太小题大做了!况且又不认识这个人,怎么迎接?"
刘白飞道:"听师傅说,这贵客名叫佘奇水。因为打遍大江南北没有敌手,江湖上又有个绰号叫做‘舍我其谁‘,是一位名震武林的大高手。此次拜访师傅说是有要事相商,他有师傅的亲笔回的书信为凭,应该很好认得!"
苏月仙冷哼道:"‘舍我其谁‘?好狂妄的名字!如此能吹牛,想来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哎,为了一个胡吹大气江湖骗子,让我凭白受了半日窝囊气,真真是活受罪!"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断河头。这里是进出杭州的水路码头。那水里岸上,船来人往,着实的喧嚣热闹。
几个人勒马停在一棵柳树下。刘白飞命仆从用竹竿将一张锦缎幌子高高挑起,上面五个金线大字迎风招展,道是"一剑震江南"。
诸事已备,刘白飞见师妹愁眉不展,便笑道:"师妹别烦,等一会接着了客人,咱们叫一乘轿子坐着回家去,好不好?"苏月仙赌气道:"等一会?你瞧,你瞧!"将手中马鞭子四面指了一圈,"你看看!周围这些粗人都死盯着我,眼光好不正经,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在说些什么?哼,我都快变成臭男人们取乐耍笑的粉头了!你这师兄也当的好,尽让我丢人现眼,还说什么‘等一会‘?"
刘白飞被她抢白几句,剑眉一轩,当即吩咐手下道:"你们几个,快将这里所有闲杂人等统统给我赶走!"
几个苏家家奴个个如狼似虎,向来是欺负人惯了的。此时得了刘白飞的命令,立刻把幌子插在柳树上,挽起袖子,纵马冲进人群,提起马鞭子一通乱抽,大喝道:"滚开!看什么?滚开!"等船的商贩、旅客大声惊叫,纷纷向四下里拥挤推搡,仓惶间挤倒数人,都在泥地里滚爬。
刘、苏二人看众人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一个声音冷笑道:"苏剑南这条老狗屁本事没有!可门下的狗奴才竟敢这等嚣张,嘿嘿。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说话之人坐在岸边一块圆石上,浑身裹着一袭青色斗篷,头戴着一顶竹斗笠,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相貌年纪。
几个家奴听闻他称呼苏剑南为"老狗",登时火冒三丈,骂道:"混帐东西!乱嚼什么蛆?不想活了么?"催马冲上前,提起鞭子朝他挥去。青衣人端坐不动,眼看鞭子就要抽到他头上。忽然间众人眼里一花,那青衣人似乎动了一动,四个奴才不知怎的一齐向半空中飞去,接着头朝下栽蒜似的落在河滩边烂泥里,一个个摔的屁滚尿流,半天出声不得。
青衣人慢慢站起,冷笑数声,身形一晃,直朝那几匹空鞍马疾奔而去,刹时挨近一匹,霍地弯腰钻入马肚子下。只听他大喝一声,挺背直腰,竟将那马扛了起来,旋身转了小半个圈子,双臂一振,"扑通"一声把马抛进了河水里。跟着依法炮制,又将另外两匹扔下河去。最后一匹受了惊,不退反进,直向青衣人猛冲过来。青衣人双眼圆睁,巍立不避,陡然挺臂直击,"砰"的一拳正中马的前额。他这一拳乃是少林绝技"金刚杵",劲力何等刚猛!那匹马受此重击,立时头骨破裂,"得得得"连退数丈,晃晃悠悠的不住转圈,临近河岸,前蹄打滑,一头栽入滚滚急流之中。
眨眼工夫,四匹骏马尽皆落水。波涛间悲嘶惨鸣此起彼伏,围观人群都惊呼起来。青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走南闯北,最喜欢跟人拼勇斗狠。今日几个小辈把爷爷的兴致逗引上来了,嘿嘿,索性爷爷就来陪你们玩个痛快吧!"
刘白飞见对方如此凶悍,先前飞扬跋扈的气焰早矮了大半截,忍住气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和我们苏家过不去?若是下人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请到舍下再行赔礼可好?"
青衣人没有答话,却径直的走到苏月仙的马前,斗笠下一对眸子精光四射,啧啧称赞道:"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儿,一定是苏剑南的宝贝女儿了?嘿,没想到这老狗居然能生出个粉嫩小母狗来!来来来,陪大爷我睡上两晚,包你快活似神仙!"
苏月仙小脸煞白,气得浑身颤抖,咬牙道:"无耻淫贼!胆敢如此无礼!"说着抽出腰中宝剑,一招"长河落日",照定青衣人头上直劈下去。
那青衣人不躲不闪,也不招架。苏月仙没料想对方竟然束手待戮,心中暗叫"不好,我杀人了!"想要收手已然来不及,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从那人头顶劈过。
众人骇然失色,只道眼前定是血肉横飞的惨景。再仔细一看,却见那青衣人安然无恙,依旧昂然挺立,头上的竹斗笠被劈成了两片,随风缓缓的飘落在地上。
青衣人冷笑道:"美人儿,你砍我一剑,就得陪我睡十天。你尽管乱砍乱劈好了!我都给你记着呢!"一边说,一边扬起脸来。阳光底下众人看的分明:这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青衣箭袖,铜扣腰带,一张紫膛脸并无半点血迹伤口。刚才苏月仙那狠狠的一剑,只不过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苏月仙又羞又怒,一蹬马镫,轻飘飘的旋身跃起,半空中长剑微颤,一招"凤鸣九天"朝青衣人分心刺去。
那青衣人仍是一动不动,待到剑尖离胸口还有两寸距离,霍然伸出右手,一把将剑刃握在手中,跟着大喝一声,将前臂扭了几扭,那柄长剑立时就象白面做成似的,被扭的弯弯曲曲犹如麻花一般。
苏月仙见他刀枪不入,似乎有鬼神附体,错愕之下愣了一愣。那青衣人趁机抢步上前,挥指点了苏月仙的"肩井穴",舒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仰天哈哈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苏剑南,想当年你羞辱我的时候,没想到你女儿会落我手里吧?今日我就要当众和你女儿交欢,叫你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嘿嘿,这叫一报还一报!"说着就去解苏月仙的腰带。
刘白飞见状大急,叫道:"住手!"青衣人扭头朝他看一眼,沉声道:"怎么?你也想和我过招?"
刘白飞硬着头皮答道:"不.....不敢!请......请你放开我师妹。阁下如此身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敢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青衣人道:"打听我的名字?想报仇?哼,小子,当爷爷怕你报仇么?听好了,大爷我名叫佘奇水,江湖上人称‘舍我其谁’便是!怎样?"
刘白飞乍听此语,精神一振,喜形于色道:"原来是前辈!误会,误会,我师傅命师妹和在下特来迎接前辈。方才都是下人们不知好歹,冒犯了前辈虎威。等会我定会重重责罚他们!望前辈稍歇雷霆之怒,这都是一场误会嘛!"
佘奇水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赭红面子烫金边,封皮上几个遒劲的大字,正是苏剑南的亲笔。佘奇水抬手一挥,那封信飘飘荡荡飞出数丈,"喀"的一声轻响,竟将柳树上的那根竹竿切为两截。"一剑震江南"的幌子应声坠落,随风一卷,掉进河水里被冲走了。
刘白飞从未见识过这般厉害的内功,一时间直吓得两股发战,面如土色。
佘奇水冷笑道:"误会个屁!老子和苏剑南仇深似海!说来拜访,其实是想把苏剑南诓出他那个乌龟窝。如今老的没到,却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小母鸡。老子计划不成,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拿这小母鸡泻泻火,岂不憋坏了老子?"说罢又去拉扯苏月仙的衣带。刘白飞心中暗暗叫苦,但自知远非佘奇水的对手,也没有勇气上前拼命。
正在此时,忽然人群里跑出一人,指着佘奇水大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大白天的把人家大姑娘搂在怀里,就不怕官老爷抓你吃板子吗?"
佘奇水一愣,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杏眼柳眉,榴齿樱唇,倒也生的十分美貌。再看头上挽着个白帕子,腰里一块围裙上斑斑点点都是豆腐渣,那模样是个卖豆腐的乡下少女。
佘奇水愣了愣,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说话爽利,连珠炮似的道:"我是买豆腐的二妞,是出了名的爱打不平,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名字?象你这样的二流子每天都要遇上几个,哪个不是叫我二妞一顿鞋底揍的服服贴贴?你趁早把这位姑娘放了,不然就叫你好看!喂,你听到没有?"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张厚鞋底,朝佘奇水脑门上直拍过来。
佘奇水本待不理,忽见少女这一拍力道奇特,方位飘忽,细细一看竟然无从闪避!佘奇水吃了一惊,左手放开苏月仙,右手横掌挥击,大喝道:"滚开!"一掌正扫中那少女的肩头。幸好佘奇水心存疑虑只使了一成功力。饶是这样,仍然将那少女震得斜飞而出,"扑咙"一声撞翻了数丈外的一个豆腐摊子,白花花的豆腐流淌了一地。
那少女几欲晕倒,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用手撑起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佘奇水暗自松了口气,寻思道"这是个寻常的村姑,她刚才那一拍只不过是凑巧而已,并非什么高深武功。"
就在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钻进人群,跑到那少女身边,神情关切的问道:"二妞!你怎么了?我远远就听见你的哭声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二妞抬起脸来,指着佘奇水哽咽道:"二狗哥哥,是那个恶人打了我!还弄翻了我的豆腐摊.....呜呜,我今天还没有开张呢,豆腐就全没有了.....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那少年右手扶住二妞的肩头,左手抄进腰里,便将她抱到一棵大树的树阴下。几步路的距离,二妞却连连惨叫呼痛不已。少年将二妞安置妥当,回转身直奔佘奇水,眼光中似要滴出火来,沉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打伤二妞.....还......还下这么重的手?"
佘奇水见他麻衣赤足,愣头愣脑,正是最平常的那种乡下少年,当下皱眉道:"不知死活的乡巴泥腿子,一个个都跑出来败爷的兴致!哼,今日老爷我还没有开杀戒呢!正好就拿你发个利市!"起手一掌向少年胸口猛拍。他这一掌劲风隐隐,使足了十成的功力,势必要将这少年立毙于掌下。
哪知手掌离少年胸膛尚有半尺,忽感颈项里一阵冷飕飕的凉气,佘奇水斜着眼角看去,就见一件乌沉沉物事抵在自己脖子上。这东西黑铁铸就,二尺长短,不似匕首袖剑,也非奇门兵器,油腻腻、臭烘烘,却正是一把屠宰切肉用的杀猪刀。
佘奇水猛吃一惊,一时不明所以。众人见方才那少年还是赤手空拳,此刻竟已手握利器指敌要害。那把杀猪刀一定是插在他背后腰带中,但何时拔出,如何挥刀,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身手之快,实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少年身形不动,结结巴巴的道:"想.....想打架吗?"
佘奇水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遇到这样的怪事。但他身经百战,虽处下风却不慌乱,双脚蹬地倒纵出两丈,右手单掌前立,左手虚成虎爪之形,长啸一声又反身扑来。
少年轻摆刀锋,顺着来路直刺佘奇水中庭。佘奇水心中一懔,暗道"这人刀法似拙实巧,好生古怪啊!可是你想刺我胸口,却正好中了我的计了!"当下并不招架躲闪,反而挺着胸膛迎刀而上。
原来佘奇水练就一身"金钟罩"的功夫,内力到处,肌肤筋骨坚硬如钢铁,寻常刀剑不能伤其分毫。所以临敌交手之际,佘奇水往往故意暴露要害,引得对手来进攻,而他再伺机出击,攻敌不备。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尖就要刺中胸膛,佘奇水毫不理会,双掌一圈从两边拍向少年的"太阳穴"。忽然那少年微微侧身,刀锋一转,轻轻巧巧的伸到佘奇水的腋下,猛地横刀回抽,刀背重重敲在佘奇水右侧肋骨之上。紧接着反手上撩,"扑"的一声,又用刀背在左肋下猛敲一记。
佘奇水全身内力都凝结在胸口,腰肋间软绵绵的全无防备。这时候突遭两次击打,立即浑身酸麻,一口气转不过,腰跨向下一挫,便要坐倒在地。佘奇水败中求胜,猛然狂声大喝,右手在地上一撑,左腿飞起,如旋风般扫向少年的膝盖。他生性极为凶悍霸道,常令武功高过他的对手也难以应付,这一腿更是刚猛十足,既阴且狠,憋着劲要将少年的腿骨踢断。
那少年神色镇定,双膝向后一缩,从佘奇水脚尖外半寸处从容闪过。这一招虽然避的极巧,可是少年脚跟已经离开地面,身子难以站稳,当下上身前倾,一头朝佘奇水跌去。
佘奇水见状大叫道:"来的好!"竖起左掌照少年迎面拍击。招式间掌风凛凛,势大力沉,刹时手掌离少年面部不及半尺,少年根基已失,又怎生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见那少年舒肩伸肘,手中刀子一沉,刀头向下稍移数分,霍地刺中佘奇水腹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刀尖正好抵在佘奇水腰带的铜扣子上。就听"当"的碎响,劲力直透锋刃,铜扣应声碎裂,少年借力向后一仰,稳稳站定身形。佘奇水受此一击,虽未血溅当场,但丹田中内息大乱,浑身气力荡然无存,右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四脚朝天的瘫到在地。
那少年退后几步,摇摇头道:"你.......你打不过我的!"
佘奇水腹痛如绞,勉力支起半个身子。咬着牙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来找苏剑南晦气的。尊驾如此武功,何必为苏剑南这个小人强自出头?"
少年挠挠头,一脸迷糊道:"我叫李二狗,是杀猪的。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只是你想要和我打架......是打不赢的......我杀了十几年的猪,几百斤的大肥猪都整不过我,你怎么能打得赢我呢?"
一说起杀猪,那少年登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说道:"刚才你满脸紫涨,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一定是憋着一口气在胸口。我就知道刀子一定捅不进去。有些公猪一看到刀子,也会把皮肉耸起来,这时候猪皮就硬的象石头,千万不能用刀子硬捅!要用刀背在猪的肋条腰腹里敲打,这样猪的筋骨就会松软,下刀就容易了!哎,我还以为这招对你不管用呢,没想到人和猪是一样的......"
佘奇水听的莫名其妙,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李二狗接着道:"呃,不管你是人还是猪,反正打伤二妞就不对。你得赔钱!赔钱!赔.....赔她的豆腐挑子。我算算该多少?一个豆腐两个钱,一挑两百个豆腐.....那就是....就是多少?"
佘奇水眼珠滴溜溜一转,道:"你要钱吗?好,我给你,不过我现在站不起身,你过来拿。"
李二狗裂嘴微笑,点头道:"你赔钱就好。"一面说,一面走到佘奇水跟前。
佘奇水朝自家胸口努努嘴,道:"喏,钱就放在我怀里,我没力气掏出来,你自己拿!"
李二狗答应一声"好",弯腰伸出手。就在他一低头的工夫,佘奇水眼中凶光乍现,狞笑一声,竖起两根手指,朝李二狗双目疾插而去。
佘奇水手指上的功夫称为"大力金刚指",乃是少林派正宗绝学,最是厉害无比。指力到处砖石也能戳穿。若是插进人的眼睛,定会直贯入脑,将敌手置于死地。
两人距离只有半尺,就算是身怀通天神术也无法闪避.......眼看李二狗就要血溅当场,佘奇水忽觉得手指间一凉,接着**辣的剧痛传来。凝神一看,只见李二狗把那柄杀猪刀竖在面前,刀锋正好从两根手指之间穿过,象劈柴似的把他手掌一分为二,直至腕骨。
李二狗一瞧对方鲜血狂涌,不禁有些着慌,撕下一片衣服,手忙脚乱的给佘奇水包扎创口,道:"哎,我.....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啊!可你不吭一声,就这么突然伸出手来,吓我一大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刀子摆在那里了......我杀猪的时候常常遇到这种情形......"
说到杀猪,李二狗又来了劲头,口齿也伶俐许多,接着道:"呃,我讲给你听:你别听人都说‘笨猪、蠢猪‘,其实好多猪一点都不笨,看你要杀它,它就装死,等你走到跟前的时候再狠狠咬你一口!你瞧!"
他说的起劲,挽起袖子,露出一个茶杯大小的旧伤疤,道:"这就是猪咬的。后来我学乖了,一看见死猪脖子上的鬃毛立起来,就知道猪在装死,要咬人了。我就把刀摆在那里,等它自己一嘴咬在刀口上,嘿嘿.....刚才我看见你耳朵后面的头发突然也立起来,就错把你当成装死的猪了,以为你要咬人,唉,我没有存心要伤你的啊,我真糊涂,人怎么会和猪一样呢?......哎呀,你流了好多血....."
佘奇水痛的天昏地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但手上的伤痛远远不能和心中的震悚相比。只觉眼前这少年刀法高深莫测,行事颠三倒四,不知是真的愚蠢呢,还是在装疯卖傻。
李二狗还在嘟囔:"你打伤二妞,我又割伤了你,就算两下抵消了吧?我也不要你赔钱了。只是二妞清早起来就磨豆子,点豆腐,辛苦的很.....现在她的豆腐全掉地上了,你.....你能不能给她点豆腐钱呀。"
佘奇水忍着痛慢慢的从地上爬起,铁青着脸道:"尊驾武功卓绝,佘某认栽了。不过在下是中原逍遥帮‘天风堂‘的堂主,这面子可丢不起!逍遥帮里还有‘地火堂‘,以后少不得要向尊驾讨教!今日倒便宜苏剑南这老狗,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蹒跚而去。
李二狗搔着头,望着佘奇水远去的背影,心中疑惑道"这人好奇怪,我和他说豆腐,他却跟我说什么山啊水的,什么‘地货、天风‘,只听过母猪风,羊角风,天风倒是第一次听说......"
看到一个成名的高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败在一个乡下少年的手下,苏月仙、刘白飞两人目瞪口呆,愣愣的盯着李二狗,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此人到底是谁?"
(第一章完)
第二章忆往事僻野访高人,寻旧仇高堂会强敌
佘奇水刚走没多久,断河头又闹腾起来。却是苏家二三十个家丁闻讯而至。这些人手拿棍棒,冲进人群里横突直撞,喝五叱六,登时把码头上下搅成一锅粥。乱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辱骂老爷,调戏小姐的狗贼"。众家丁气不过,将几个碍眼的闲人打个半死,这才簇拥着苏月仙、刘白飞二人扬长而去。
一回到家中,苏月仙就发起小姐脾气来。哭的似梨花带雨,珍珠断线,抽抽咽咽的从前庭直到后堂。此时她爹苏剑南正端坐在堂屋里,眉头紧皱,神情甚是严冷。
苏月仙不理父亲,走过去坐在下首一张椅子上,翘着嘴巴低头垂泪。旁边丫鬟端来漱盂、手帕和漱口用的香茶。
刘白飞跟着走进屋中,见苏月仙抽泣啼哭,心中愧疚,朝前顿首道:"师傅,都怪弟子没有照顾好师妹,我......"
苏剑南一摆手,道:"不必多言,事情我都知道了。"说着站起身,长叹口气道:"佘奇水二十年前就和我结下梁子,始终没有了结。今日叫你和你师妹去见这人,原本是表明我化敌为友的诚意,岂料....."
苏月仙正在漱口,一听这话,"咣当"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咬牙道:"我还以为迎接的是什么贵客,原来是对头寻仇来了!爹,你不思量如何对付仇家,反而把自己女儿送去给人侮辱.....爹...你......你心里还有我吗?"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又哭起来。
苏剑南微露羞惭之色,道:"哎,爹有爹的难处。那佘奇水绝非等闲之辈,若不委曲求全,恐怕咱们全家都在劫难逃啊。"
刘白飞道:"师傅,那个佘奇水是什么来头,我们为何要怕他?"
苏剑南捻须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想当年,我拜崆峒派白云道长为师修习剑术。三年后师满出山,在江湖上做了许多行侠仗义的大事,人送外号‘一剑镇江南‘。那时佘奇水也是江浙一带出名的少年豪杰。听闻我这个名头,心里很是不服气,就找上门来与我比武。一战之下他败在我手里。哎,比武胜败原本是常事,都怪我少年气盛,大胜之余还当众打断了他的双手双腿。佘奇水是个极好强要面子的人,这般羞辱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从此后他便饮恨在心,躲进深山苦练武功,时时想找我报仇雪恨。哎,若真的只有佘奇水一人,原本也不足为惧。可是据说他近年加入了‘逍遥帮‘,要是逍遥帮替他出头找我们的麻烦,这件事情就棘手的紧了。"
刘白飞问道:"逍遥帮?师傅,江湖上帮派众多,有谁敢不给我们面子?咱们在江南是名门大家,一呼百应,而且和海沙帮,巨鲸帮,丐帮都有交情,何必怕一个什么逍遥帮呢?"
苏剑南道:"你不知道,这逍遥帮在江湖上虽不张扬,可上通官府,下结绿林,势力遍及黑白两道。听说还跟朝廷里的锦衣卫有瓜葛,帮内成员不受官府约束,也不讲江湖规矩,逍遥自在横行无忌,所以名字叫做‘逍遥帮‘。佘奇水加入这样帮派,咱们怎么招惹的起?为此我早晚寝食难安。十几天前,佘奇水忽然给我写来一封信,言辞间竟颇有修好讲和的意思。我心里本有些疑惑,但想到‘冤家宜解不宜结‘,便欣然回信,邀请他来杭州一叙。为了表示诚意,特叫月仙亲自迎接。却哪料到......哎,佘奇水乃中原武林豪杰,已经是极难对付,要是逍遥帮的高手再找上我们,那可怎么是好?"一面说,一面叹气摇头,郁郁之色溢于言表。
这时苏月仙已漱了口,正拿着一张巾帕揩手,听了她父亲一席话,冷笑道:"什么武林豪杰,中原高手,连我们杭州一个小厮都打不过,还敢称高手?咱们连这种胡吹大气的江湖骗子也难以应付,说出来就不怕人寒碜笑话?"
苏剑南眉头一扬,道:"这话怎么说?"
苏月仙扭头道:"师兄,你讲讲罢。"
刘白飞没奈何,只得将佘奇水败给李二狗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苏剑南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动容道:"真有此事?"
苏月仙道:"怎么不真?是我亲眼看到的!佘奇水在那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苏剑南喃喃沉吟道:"这少年是什么人?杭州城里有如此人物,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刘白飞答道:"听他自己说名叫李二狗。本来弟子打算将他带回府中,后来码头上一乱,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苏剑南心下寻思:"一个少年怎有如此武功?莫非是名门高人的弟子,乔装改扮了暗地里助我?"想到这里精神大振,连声吩咐道:"快快传下话去,叫外边帐房里的伙计,园子里的家丁,还有武馆里的弟子们,统统出去找这个李二狗!找到后就把人恭恭敬敬的给我请来。对他们说,就是把杭州城翻个遍也要找着!"
刘白飞领命,转身出去调派人手。苏月仙心中余怒未消,兀自低声冷笑道:"哼,什么‘一剑震江南‘,遇事要靠外人撑腰壮胆,真把脸都丢尽了!"苏剑南低头喝茶,只当没有听见。
且说苏家上下仆从奉着主命,一齐出门穿街过巷到各处打听。街坊都说李二狗时常在巷子口摆摊卖猪肉,和善老实,只是有些傻气,开口闭口都是杀猪的门道,现就住在城东面的城隍山下。众家丁依言向东沿路探访,直寻到一个小山坳里。只见两间破屋子,柴扉茅顶,十分寒陋,推门进去,那李二狗正坐在床沿上服侍他老娘喝水。
众人里头走出个先生模样的,上前询问:"敢问这里便是李二狗,李英雄的华宅么?"
李二狗见屋子里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猛吃了一惊,道:"我是李二狗,你.....你们是干啥的?"
那人弯腰躬身,作了个揖,堆下笑脸道:"在下顾雪斋,是城南苏老爷家的坐馆先生。我们老爷耳闻英雄大名,思慕已久而憾未识荆。今在下荷命前来,相邀英雄到府里一晤,请英雄务必屈尊命驾,以慰我家老爷求贤若渴之意也。"
这一通"之乎者也"把李二狗听得晕头转向。他老母亲没见过世面,还以为儿子犯了官司,衙门里差人拿他,直吓得缩在床角,筛糠似的哆嗦。
正在不知所措,屋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个叫张葫芦的,是李二狗杀猪的掌柜,见这情形也挤进屋中,问明了来龙去脉,笑着对李二狗道:"二狗,你造化啦!是城里苏老爷要见你。他府上又体面又气派,是我的老主顾,就是一年里没事,肉也要用七八千斤!我老早想拜见苏老爷,还没这个福分呢!"
李二狗方才明白过来,低声喃喃道:"原来是买肉的主顾,大概找我去杀猪的。可我娘病着呢。去是可以的,但须得当天回家......"
顾雪斋道:"我们家老爷正欲留李英雄在府中居住,以便早晚请教。现已备好馆舍,专等驾临。"
李二狗问道:"怎么?还要留下我?"见顾雪斋点点头,他低头默想了一会,摇头道:"不行,我要是走了,我娘怎么办?她身子有病不能下地,饿了谁给弄饭?冷了谁给衣服?我不走。"
一群人反复劝说,李二狗只是摇头。后来催逼的狠了,李二狗烦恼起来,急道:"别说了,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我也不去!"
他娘听了众人谈论,已知就里,当下摸着李二狗的手,轻声道:"狗娃,你别再倔了,就跟人家去吧。娘是个不中用的,只知坐在床上吃喝拉撒,娘拖累了你......你有自己的前程,快去吧,啊,好孩子,听话....."
李二狗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娘的手不忍放开,哽咽半晌说不出话。苏家仆从交头接耳,都掩口低声笑道:"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放着有钱的财主不结交,却要守着个半死的老太婆,真是乡下土包子榆木脑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二狗哥哥,你要出门办事么?要去很久吗?"众人回头一看,说话之人娥眉纤腰,斜靠在门口,正是那买豆腐的少女二妞。
张葫芦道:"是二妞啊,你也快来劝劝二狗。他这死心眼,也只有你能劝得动。"
二妞见满屋子尽是男人,不好意思挤进去,便将二狗唤出来问清了原委,沉思片刻,道:"你尽管去,你娘我来看顾。难得有财主抬举你,就去看看又何妨?"
李二狗道:"这不行,你卖豆腐那几个钱自己都吃不饱,如何.......如何能顾得上我娘?"
二妞恼了,急道:"小性儿!你也太小看人了!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什么时候分过你我?好,我给你吃颗定心丸--就算我二妞饿肚子,也要让你娘吃饱穿暖,你娘就是我娘,这总行了吧?"说到最后两句,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腮帮上登时升起两朵粉云,羞惭惭的垂下头去。
李二狗心里又甜又苦,又是感激,一时间讪讪无语,在二妞跟前呆站了半晌,方回屋去跟娘交代。娘儿俩难分难舍,彼此又有一番叮嘱安慰。苏家的人急躁起来,一个劲催促着上路。当下李二狗拜辞了母亲,与二妞挥手告别,随着众人往城里而去。
到了苏府,按礼数先在二门外客房里歇了一晚。房中大床上绣被锦褥,软枕温香,二狗睡不惯,就在石砖地上躺了一宿。次日起来用了早饭,顾雪斋拿一件茧绸直裰给他换上,这才引着二狗来见苏剑南。这时候苏剑南正在书房里品茗,闻听打败佘奇水的少年侠士已请到,忙起身出门迎接。一照面,顾雪斋拉拉二狗的袖子,悄悄的道:"这是我家老爷,李英雄可上前见礼。"
二狗从客房走进书房,一路上雕梁画栋,朱栏玉砌。直瞧得他眼花缭乱,飘飘然恍若梦游仙境,浑忘了身在何处。此刻忽听有人在耳边说"见礼",他心里一慌乱,不知该如何"见礼",情急之下双膝一跪,冲着苏剑南连磕了六七个响头。
苏剑南连忙伸手来扶,嘴里说:"何须多礼。"心下却暗自嘀咕"这人看起来傻里傻气,是个寻常的乡下人,佘奇水怎会败给他?且让我试探试探他的武功。"主意已定,本来向上抬的手臂顺势翻转,猛然朝二狗右边肩膀压去。
这一压有个名堂,唤作"玉柱半倾"。是从"铁板桥""千斤坠"之类的硬功变化而来。苏剑南在其中糅合了崆峒派绵长的内功心法,使得此招刚中带柔,力道藏而不露,端的乃武林中少见的上乘武功。
苏剑南这招势大力沉,而李二狗跪在地上却似毫无察觉。等到苏剑南的手臂刚触着他肩头衣服时,二狗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这一弯腰的时机分寸拿捏的恰倒好处,正巧顺着来势将对方下压的力道卸开。苏剑南双手按了个空,脚下虚浮,中气不继,一个趔趄直朝前跌去。
二狗急忙站起身,伸手搀住他的手肘,道:"小......小心,别摔着。"苏剑南勉强稳住身形,心中猛地一震,暗惊道"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我的招数化去,而且身法自然不露半点痕迹,即便是我师傅白云道长也未必办得到。此人年纪轻轻就身怀绝世武功,莫非是神人天降么?"越想越讶异,瞪着眼打量二狗。
哪知李二狗心里也是疑窦丛生,挠挠头忖度道"这位苏老爷好奇怪,怎么一见面就往我身上趴?活象......活象公猪发情一般。幸亏我有点提防,还真给他压到身上了。不过他是人啊,为啥和猪一个脾性?......也难怪,看苏老爷白白胖胖,肥头大耳朵,长得这么象猪,大概性子也和猪差不多。"想到这里,定睛把苏剑南仔细端详一回,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面各有所思。过了片刻,苏剑南定下心神,正要请二狗坐下详加询问。突然由门外跑进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道:"老......老爷,外头有人求见,还送上了拜贴。"
旁边顾雪斋斥道:"没看见老爷在会客吗?有帖子都留在二门外,等吃了饭再送进来。"
苏剑南摇头道:"不妨事,把拜贴拿过来我看。"回过头对二狗笑道:"李壮士且稍坐,容老夫料理完杂事再相叙。"一面叫人奉茶,一面接过拜贴,对着阳光一看,苏剑南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只见拜贴上写着两行大字,道是"逍遥帮天风堂堂主佘奇水,地火堂堂主杜玉河谨拜"
苏剑南悚然震骇,心下自思"我还道事有迂回之机,岂料对方来的这么快!逍遥帮两大堂主同时现身,江湖上闻所未闻。看来此事已然无法善终,这却如何是好?"
他心急如焚,在屋子里来回乱走,踌躇道:"就算我抛家弃业,退避江湖,但家眷弟子们怎么办?难道叫月仙也随我终老山林么?"抬头一眼睇见李二狗,豁然计上心头,暗想"罢了!若是逍遥帮发难,我就把这个人交出来抵事,这愣小子伤了佘奇水结下梁子,有什么事情正可推在他身上,或许连旧时仇隙都能敷衍过去。"
盘算已定,当下苏剑南命人将客人引至正堂,自己在里间换好衣服,然后带着李二狗迎了出来。还在游廊上走,就听厅堂里有人高声说道:"杜二哥,咱们登门拜谒,苏剑南居然半天不露面,太也没把我们逍遥帮放在眼里了吧!"
苏剑南赶忙迈步进门,就见那佘奇水手缠白布正坐在太师椅上,满面都是愠恚之色。身后站着七八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手按腰刀,杀气腾腾。苏剑南抑住惊恐,上前先作个揖,含笑道:"贵客临门不曾远迎,失礼失礼。经年一别,佘兄神采依旧,实在可喜可贺!"
佘奇水抬头看他一眼,闷声道:"苏剑南,你少说好听的。打断我双腿那笔旧帐尚未清算,又指使人劈伤了我的手,今天逍遥帮数名高手在这里,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苏剑南干笑两声,正想说几句软话岔开,忽听一人说道:"我说老三,陈皮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嘛?你不是说江南出了位超群拔类少年侠客吗?我今儿个是特地来瞅瞅这位少年侠客的,人在哪儿呢?"
这声音又尖又细,拖腔卖调,好似戏台上小旦捏着嗓子念白一般。苏剑南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端坐在佘奇水上首,是个年逾四旬的男人。生着一张乌鸦嘴,两只狐狸眼,穿一件粉红色薄纱团绣锦衫,花里呼哨,不男不女,正拈着条罗帕轻轻擦拭嘴角。
苏剑南想起拜贴上的名字,"哎呦"一声,假作惊喜道:"这位想必就是逍遥帮地火堂的杜堂主。在下久闻堂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珠耀玉映,真乃神仙中人,实令小寓蓬筚生辉啊!"连声吩咐快快上茶。
那人撇嘴一笑,道:"罢了,苏老爷这张嘴甜的腻味,我杜玉河难以消受。说什么神仙中人,这话没得恶心死人。"
苏剑南赔笑几句,挨着门口找个位子坐定。李二狗进屋瞧见佘奇水带着刀伤而来。暗想这人先打伤二妞,后被自己打伤,一来一去双方已经扯平,倒也不放在意里。他昨夜睡石砖地上身子硌得疼,又跟在苏剑南背后站了半天,早有些不耐烦。此时见众人都坐着,他也不客气,也不分宾客主次,瞅着身边一张又大又气派太师椅,便挨近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大堂中央的正首位子上。
苏剑南正欲挑拨二狗与逍遥帮作对头,佘奇水心存忌惮,二人都默不作声。杜玉河眼见一个衣着古怪的少年这般造次,一时摸不清是何来路,未曾出言询问。如此一来,堂上几个名震武林江湖巨豪,竟被李二狗稳坐了上首主位。
少时仆人捧上香茶。杜玉河有心挑衅试探,便伸两根手指夹着盖碗,揭开一闻,淡淡的道:"嗳,这楠溪乌牛茶倒是用隔年的雨水煨的,可惜雨水煨茶浓香有余,轻浮不足,远不及雪水爽冽清雅了。"
苏剑南挑起拇指,赞道:"杜堂主真是侠士风雅,非同俗流。这雨水确是去年清明时所汲,藏在地下已有一年。本以为当得极品,今日听杜堂主一席话,方知雪水烹茶更佳。不如二位日后再惠敝舍,待到冬天再一起品尝那雪茶之妙,岂非一大快事?"心里却想"你要真答应冬天到这里做客,至少眼下不会找我麻烦了吧?"
杜玉河怪笑几声,端着茶盏,用盖碗轻轻拂开茶叶,道:"哎哟。苏老爷好会说笑话,我三弟佘奇水正要找你寻仇,怎么敢当你苏府的贵客?这时节昼长夜短,暑气甫生,正是受用雪茶的时候,何必要等到冬天?"说话间,杜玉河脸上青气乍现,手中那碗茶忽然冒出丝丝白气。只片刻工夫,茶水上就结了一层白花花的薄冰。
佘奇水大声喝彩道:"好啊!好一招‘玄阴神通‘!苏剑南,张开眼瞧瞧,可曾见识过这样的神功?"
杜玉河将手帕一抛,竖着兰花指,曼声道:"老三,干嘛这样大声唬气的说话,不怕吓坏了人家?苏老爷不是想吃雪茶么?就请品尝品尝,可别扫了我的面子!"说着连茶带冰的倒了少许在盖碗里,挥手一送,那盖碗似有人把持,飘飘忽忽直飞到苏剑南身旁茶几上,一滴茶水也没有溅洒出来。
苏剑南又惊又怕。对方这手"化水为冰"的功夫神妙如斯,他如何还敢执拗?只得端起盖碗,道声"承敬",慢慢的喝下去。谁知茶里冰水混合,又暗藏"玄阴神通"的阴劲,越发阴寒彻骨。苏剑南是养尊处优的老爷脾胃,怎么消受得了?当下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乱响,忍不住接连放了几个通天大屁。
佘奇水嘿嘿笑道:"‘一剑震江南‘声振宇内,今日听来当真名副其实。"苏剑南面红耳赤,所幸屋子里没有多少丫鬟家丁,还不至于太丢老丑。
杜玉河轻叹口气,道:"不是我存心跟苏老爷过不去,昔日的仇怨,你和佘三弟自个儿了结,我也懒的搭理。此次苏杭一行,我原为观赏江南美色,只盼能找到一个梯己的知心人儿......."说到这里,杜玉河脸上忽现绯红,扯着手帕颔首扭捏,活象大姑娘害羞时的妩媚神态。
苏剑南闻言精神大振,道:"原......原来杜堂主喜好风流之道。俗语说‘人情不过男女‘,堂主乃风流英雄,身边正该有美人相伴行乐。在下不才,与杭州城里的世媛名妓尽皆相熟,正好可为杜堂主牵搭鹊桥。"
杜玉河嘴角一撇,鄙夷道:"足见你是个俗人。本朝洪武爷曾说‘我若不是妇人生,天下妇人皆杀尽‘,世间女子俱都聒噪无聊,臭气熏天,哪有一个是好的?可知天下另有一种男美,或潇洒,或俊雅,临风怀月,对酒当歌,其中的妙味无穷,岂是女色能比的?"苏剑南听得骇然,想不到这逍遥派的大人物居然喜欢男人!
话到此处,杜玉河幽幽长叹一声,阴阳怪气的接着说道:"可怜我杜玉河一身情骨,满腹柔肠,却未曾寻得一位既俊秀又贴心的如意郎君。哎,前日听佘三弟说,有位使刀的少年将他打得一败涂地。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超,人品相貌定然也不差。我心思慕之,只愿能会一会这个妙人儿......"
正说的动情,忽然李二狗端着茶杯走到近前,杜玉河愣了一愣,就见二狗把自己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伸手端过那半盏冰茶,憨憨的笑道:"天热,我口渴......我那杯茶太烫嘴。你这杯不烫,你又不喝,干脆咱俩换着喝吧!"说完举起冰茶一饮而尽,饮罢嗒嘴咂舌,抚胸吐气,似乎十分的舒坦受用。
杜玉河暗吃一惊,心想这茶水奇寒无比,即使喝下一小口,江湖上也少有高手能抵受得住。而眼前少年怎会若无其事?难道他的内功纯阳浑厚,竟能克制"玄阴神通"的寒气?
殊不知李二狗自幼生长在穷苦人家,顿顿嚼糠咽麸,灾荒年里没有粮食,常拿树皮草根当饭吃。一副肠胃磨练的钢造铁铸一般,莫说区区一杯冰水,恐怕土木沙石也照样能穿肠而过。
杜玉河脸色难看,尖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佘奇水侧头低声道:"杜二哥,他就是劈伤我手指的那个小子。"
苏剑南赶紧接过话头:"这位英雄大名叫做李二狗,一向独立独行,与我们苏家素无来往。因听说伤了佘堂主,在下才将他请到敝舍,只愿能化解佘堂主和李英雄之间的误会。"他这话听似中肯,其实已将罪责推卸在李二狗身上。
杜玉河直着眼睛上下打量,目光猥亵不堪,瞧得二狗一身鸡皮疙瘩。看了半晌,杜玉河面露愠色,沉声道:“我还以为是貌若潘安的美男子,怎料是个土头土脑的愣小子!收拾干净还看得过去,但岂能算妙品绝色?苏剑南,你找个乡巴佬来充数,未免太小瞧我杜玉河了!”
苏剑南慌了神,登时语塞。杜玉河冷笑道:"好啊!既然你没有诚意,我只得为佘三弟出头,仗着两手三脚猫的功夫,讨教一番了!"
苏剑南额头冒汗,情急生智,对二狗道:"李英雄,杜堂主说要讨教你的功夫呢!请你快快显露真功,与杜堂主切磋切磋。"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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