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时越道:“只因你是白莲化身,若无这朵白莲助你养气培玄,绝难重生。而我算来算去,唯有千年后这处所在,方才无人涉足,宜于养性修真。这才事先移白莲于此。但如此一来,你与秦忘舒便成隔世,他若想与你重逢,便要抛弃一切,方能与你相会。”
云天轻道:“忘舒历百劫千难,方才修成小重天境界,苍穹诸域扬名,更登人王之位,他日若修成归藏经,以补九经之失,便是天尊之位也是有份,道友却要让他尽弃一切?”
恭时越微微一笑,道:“盛名隆誉固然要紧,但若是因此孤苦终身,那真是不要也罢。”
云天轻俏面生晕,嗔道:“大修,你也来笑我。”
恭时越道:“仙子且莫生恼,那忘舒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既替为他捐躯舍命,他又何尝不肯为你抛却盛名隆誉,大好前程。只因世间便有一些人,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他却视若敝履。世间种种虚名,不要也罢。”
云天轻回嗔作戏,道:“忘舒果然这样答来?”
恭时越笑道:“云仙子早知答案,何必问我。”
云天轻心中欢喜自不待言,忍不住便道:“那忘舒何时来此?我该去何处迎他?”
恭时越道:“如今他那道元魂,早就飘飘荡荡,离了苍穹,向此处遁来,这道元魂要穿越千年时域,其中也着实有许多凶险。这其中,于五百年处,实有一处红尘微劫。”
云天轻动容道:“何谓红尘微劫?”
恭时越道:“此事却不能点破,以防泄露天机,亦怕伤了一个人的心,仙子若是忍耐不得,或是信不过你家忘舒,不妨持我一件法宝,却五百年前的一处所在候着他便是。”
云天轻立时道:“自然要去迎他,难道要让我在此枯等不成,却不知要去五百年前的何处候他?”
恭时越笑道:“莫急,莫急,我备下玉舟一只,你登上此舟之后,它自然便引你去了,只是你路上无论见着何事,切不可出手干涉,便是见了忘舒,也不要现身,只需在旁静瞧罢了。”
云天轻道:“难道他遇到了危险,我也不能出手?”
恭时越道:“他这一路行来,虽有波折,却无性命之忧,至于能不能走完这千年之路,却也看他本人的心思,若是他对你心意不坚,想来你也不肯见他了。”
云天轻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了恭时越所言之事,她点了点头道:“若他果然中途易志变心,我,我……”原本想说再也不肯见他了,但“不见”二字却如千岳之重,哪里能说得出口。
恭时越哈哈大笑道:“仙子,那人心千变,岂能一言而决?我虽知时空之变,却也难测人心,不过若是与人赌赛,我倒是识将全部身家押在秦忘舒身上。”
说到这里,那身影便在云天轻面前消失不见,唯见空中有玉舟一只,长约三丈,宽约七尺,上铭龙纹凤篆,四斫符文,更有千道古怪印符,一时也难以辩明。
云天轻虽知此去五百年前,迟一刻也好,早一刻也好,原无多大区别,但却是一息也等不得了,忙忙登上玉舟,向那玉舟拜了三拜,道:“玉舟,有劳有劳。”
那玉舟自是通灵,舟身微微一颤算是应答,忽地一纵而去,便离了这云天轻修行千载的碎域了。
那玉舟分时跨域,横波茫茫虚空,但在云天轻瞧来,面前却是妙景纷呈,难描难画。原来身边景物变化离奇,或是在那人烟稠集之处,或是在那荒山野岭之中,或是苍穹诸域,或是星海繁辰。
而观身边诸事,亦是可堪把玩,自是有那修士凌空斗法,也不知争得是什么;也有那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甚或有那女子独居幽院小楼,思慕远处檀郎,一样闲愁,两地相思。
云天轻这一路,竟瞧见了世间万事,无数心情。只瞧得那云天轻或抚掌而笑,或暗暗点头,唯恨玉舟独乘,身边却少了一位知已,若能与檀郎同登此舟,指点世情千变,那才是此生第一等赏心乐事。
那玉舟上机关无数,云天轻登舟片刻,便已了然于胸。于是早早就舟上一座时台升起,以观时间远近。
这时台以云天轻登舟时算起,向过去横跨一载,时台上便算一刻,过去十年,便是十刻。
又见那时台上的指针进退不一,有时向前进上三刻便向后退上两刻,但总体而言,却是曲折向前,除非云天轻倒拔此针,否则这玉舟总会直直向前,不会回头来。
云天轻见那时台已转上四回,眼瞧着便是五回了,这便是说,离五百年前已是渐渐进了,云天轻知道与秦忘舒重逢在即,此番虽只能远观不可现身,但能远远地瞧上他一眼,此心已足。于是一颗芳心,不由的怦怦乱跳起来。
忽想到恭时越的红尘微劫之说,云天轻心中顿时一沉,却不知秦忘舒于这途中究竟遇到何人,何事,竟要平地生波。
说时迟,那时快,时台上的指针颤颤微微,已指向子时,只需那指针与子时重叠,便恰好是转了五回,正是五百年前了。
云天仙急忙出手一拍,不想却是力大,“啪”地一声,将那时台拍出一道裂缝来,好在那指针总算是停住了。
云天轻暗叫道:“不好,这时台被我拍坏了,不知能否修好,若是时台不动,难道我便要永远停在这时域不成?”
但此刻要见秦忘舒要紧,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种小事,急忙长身四望,去瞧四周景物,原来玉舟停泊之处,乃是一座无边汪洋,烟波浩瀚,横无襟涯。
云天轻道:“这处水势奇大,难道是苍穹七海?”
正自沉吟,忽见水势一分,从水中跃出一条龙来,那龙体长三十余长,背覆金鳞,恰有烈日照来,将那金龙背上金鳞照得金光灿烂,耀人眼目。这分明是一头金龙了。
云天轻以为眼花,急忙凝神去瞧,方知果然是头真龙,云天轻不由忖道:“难不成这里竟是九龙海?”
正在沉吟,于空中又掠来一头真龙,此龙体长竟有四十余丈,生得铁甲苍背,形状威武之极。此龙飞来,天地失色,本来那金龙因被烈日照耀气象万千,却因这黒龙飞来,顿时摭天敝日,那金龙自然相形见拙。
云天轻更是吃惊,这分明就是龙族中青龙之下,位居第二的黒龙了,不想今日在此撞见。幸好云天轻身在玉舟之中,只要不下玉舟,那真龙便有十分神通,也是万万瞧不见她的。
金龙见了黒龙也是吃惊,上前舞爪而拜,以示见礼,口发龙吟之声道:“黒龙兄,此事怎地将你也引了来?”
那黒龙道:“龙主的心事,谁人不知,身为属下,难道不知为龙主解忧?”
金龙更是惊讶,道:“原来黒龙兄如今也识时务了。难得,难道。”
黒龙道:“我与龙主斗了七场,虽只败了一场,却也是败得心服口服,我若再不服她,不免让人耻笑了。难道要效紫龙下场,被永镇于九龙海底五千丈深渊不成。”
金龙道:“既是如此,你我齐去迎他,却不知能否将他请到九龙海中来。”
黒龙道:“便是请不来,押来押来了,那男女之事,不过都是一时意气,就算先前千不肯万不肯的,只需捆到一处,成就好事,还怕他不肯,何况以龙主的身份神通,怎样也不算辱没他了。”
金龙忙道:“不可不可,你可知他如今虽只是一道元魂,却是天地齐佑,就算是他的一道分魂,如今也是位及苍穹七大神君之一,其位尚在苍穹大帝之上,又岂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黒龙怒道:“我本是好一腔好意,偏要惹他,又能如何?”
金龙忙道:“黒龙兄,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这天下,早非我龙族掌控,若不识时务,免不得灰头土脸,却也何苦来哉。”
黒龙听到这话,犹自愤愤不平,不过两条真龙还是并驾齐驱,离了九龙海,也不知去迎候何人。
云天轻暗道:“莫非这两大真龙,竟要去迎接忘舒,这已是浩劫平息后五百年了,忘舒元魂路经此处,九龙海真龙如何得知?”
心中实有不解之处,慌忙驾起玉舟也跟了上去,那玉舟上的时台虽是略损,此舟御使倒也无碍,两大真龙怎知竟被人暗中盯上,自是不察,飞舞而去。
行了约有万里之遥,只见前方来了两名修士,大袖飘飘,姿容绝世,云天轻凝目瞧去,这二人中只识得一人,分明是秦忘舒当年旧识林天弃,另一名修士却是不识。
只见林天弃身边的修士笑道:“不想此事竟引来九龙海中两大真龙,黒龙,金龙,慢来,慢来。”
金龙喝道:“林九霄,你来此作甚。”
林九霄笑道:“今日之事,何必多言,两位若来护驾也就罢了,若是寻事生非,却问我林九霄肯是不肯。”
林九霄身边林天弃道:“林前辈,两大真龙杀气腾腾,瞧来并无好事,与其节外生枝,不如且将他驱退了再说。”
云天仙暗吃一惊,那林天弃怎地说出这样的大话来?忙向林天弃瞧去,只见那林天弃头戴冲天冠,身穿紫罗袍,足登踏云登天履。倒也法相庄严,相貌赫赫,瞧其境界,更是一惊,原来已是小重天十二重了。
黒龙喝道:“你是何人,也敢口出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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