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百般无奈之时,那清风又无端拂来,秦忘舒再次离了混沌碎域,瞬间来到一个所在。
向四周瞧去,只见灰云漠漠,漫无天际,抬头是云,低首亦是云,竟无高下之分,天地之别。秦忘舒机心一动,暗道:“莫非这里便是九渊地宙?这次那道神光难不成还能追来?”
他抬步便行,哪知双足陷在云里,身子竟是动弹不得,举手想分开浮云,那浮云好似泥浆一般,竟是浓厚之极。秦忘舒叫道:“不好,就算躲开了神光,如今陷落在这泥云之中,又该如何是好?”
便是这时,一位童子嘻嘻笑着走了过来,此童身高三尺,生得玉雪般可爱。秦忘舒忙叫道:“童子救我?”
童子听到呼声,转身来瞧,奇道:“你又是谁,怎会失陷在这里?”
秦忘舒道:“在下秦忘舒,也不知惹了哪路大能,被一道神光追杀,幸好又被一道清风,送我周游诸界,好不容易避到这里,也不知那神光能否追来。”
童子向秦忘舒瞧了又瞧,仍是百思不解,忽地面色一凝,似在侧耳倾听,片刻后笑道:“我明白了,你今日经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秦忘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盼仙童明示?”
童子笑道:“刚才禹皇传讯于我,我这才明白,原来是你以一道魔气冲散了禹皇身边童子的遁风,那童子见你是魔修,心中着恼,就将一件天地通幽之宝打来,幸好禹皇又见你修出一道佛禅之气,知道错打了好人,这才动用混沌仙风一道,携你周游诸界,避那法宝神光。”
秦忘舒道:“那是怎样的法宝,竟是这般厉害?若果真是禹皇之宝,怎地禹皇也救我不得?偏落在一名无识童子之手。”
童子道:“那法宝名叫通幽玉圭,原是混沌一座高峰上的顽石,久受日月精华,遂成通幽之宝,此宝沟通天地,纵横诸域,端的是厉害之极。”
秦忘舒咋舌道:“这法宝竟是这般厉害。那禹皇岂不是天下无敌,想打谁便打谁?”
童子笑道:“此宝虽是厉害,其实却也打不伤人。”
秦忘舒不由痴了,道:“我被这法宝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童子你说话却也古怪,竟说此宝不伤人。”
童子道:“道友有所不知,此宝不打肉身,不打元魂,打得是胸中杀气恶念,妄想神识。你若被此宝打来,任你有冲天斗志,万丈凶焰,也只好就此全消,从此碌碌无为,泯然于众人矣。”
秦忘舒又惊又奇道:“这法宝倒也古怪了。”
童子道:“若有那极恶之人,修无穷手段,世间诸修压制不得,就可请禹皇动用此宝打来,就可消了那修士胸中恶念。若是无来历的,从此浑浑噩噩度日,不再为祸天下了,若是有来历的,也可保百年安宁,恶念不生。不过此处为九渊地宙,不受世尊管束,因此那通幽之宝再强,也打不进来。”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此处果然是九渊地宙。“
童子见秦忘舒听到“九渊地宙”四字时,神色不变,不由奇道:“道友,你既知这里是九渊地宙,怎不惊怕,难道你不知那九渊的厉害?“
秦忘舒笑道:“世间修士,谁不知道九渊的厉害,一旦我失陷在此处,那就是终身沉沦于此了,不过在下想通了一件事体,故而并无惊惶之心。“
童子道:“你想通何事?“
秦忘舒道:“禹皇虽是神通无极,但若想以一道仙风,就送我周游诸域,只怕也是难为。而那件遇幽之宝,既然不打肉身,不打元魂,只可胸中杀气,那么我被禹皇仙风挟裹者,过是一道魔识神念罢了,真正的肉身,其实尚在凡界之中。既然如此,我一旦避过法宝,神念总会离开此处,又怎会沉沦九渊。“
童子又惊又喜,道:“道友灵慧无双,难怪禹皇要施用手段保你。“
秦忘舒道:“仙童,你我既有机缘一见,不知如何称呼?“
童子见秦忘舒虽是境界低微,却是不卑不亢,这心境也是极难得的。需知那世人若是身份低微,一旦遇见大能大贤,难免就生出自卑之心,唯有那志向远大,内心强大者,方能悠然处世,不受声名地位所累。
世人之所以敬畏强人,不过是怀了两个念头,一个是贪生怕死,一个是心中有所求。胸中有大志者,自然不畏生死,而无欲无求者,自然是无欲则刚。秦忘舒两者皆兼,岂不难得?
这童子本是来历不凡,老成历练者,故而闻弦歌而知雅意,窥一斑而知全豹,他虽与秦忘舒只是初识,却也瞧明了秦忘舒的性情为人。心中不由暗自赞叹起来。
于是道:“我本是舍利真童,受世尊元极委托,在此镇压冰魇。“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这里竟是九渊寂域,难道这浮云浓厚如浆,动弹不得。仙童,你既受世尊元极所托,镇压冰魇,我正有一事请教。“
舍利真童道:“道友只管问来。”
秦忘舒道:“我先前曾与极荒山兽君朱厌有一面之缘,方知浩劫将至,这场浩劫生发自有深意,我也不必问你了。我只想知道,那极荒山凶兽不等魔域一统,就提前发动了,实打了凡界修士一个措手不及,这又是何道理?”
童子叹道:“你这事幸好是问了我,若问了别人,哪怕是禹皇伏羲神农,那也是无法回你的。”
秦忘舒奇道:“仙童,你这口气倒也是大了。”
舍利真童笑道:“朱厌提前发动兽劫,也算是良苦用心。他这番举动,一是本身心中怀了一丝慈念,至于其二,则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秦忘舒原是知晓兵法的,听到真童这话,立时就明白了,他笑道:“好比双方联手,合谋发动战役,欲将对手一网打尽,哪知其中一方却提前动手,可不是泄露了天机,让那大敌有了准备。朱厌此举,果然是一片苦心。”
舍利真童拍手笑道:“与道友说话,着实轻省的很,道友举一反三,闻一知十,我平生识人虽多,也唯有二三人可与道友一较了。”
秦忘舒道:“惭愧,惭愧。”
舍利真童道:“道友,你来这九渊多时了,那通幽法宝仍不现身,可见是已然避过了,你虽是一道魔识神念在此,久在九渊也是大有妨碍,不如速速回转。”
秦忘舒道:“仙童,你只当我不想回转,实在是自救不得。”
舍利真童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那禹皇知道打错了人,对你心生愧疚,又见你志向远大,偏又修为低微,迟迟不来救你,是想给你些好处,既如此,相见便是有缘。我便传你一字剑文。”
秦忘舒大惊道:“真童,以我境界,怎能明悟剑文,那可不是痴心妄想,想来天地必然是不肯的?”
舍利真童笑道:“别人传你不得,我却是谁,还不能传你?天地虽是至大,岂能负我。”此话虽是平平说来,但话中豪气却是惊天达地,无人能及。
秦忘舒暗道:“这真童瞧来相貌幼稚,但既受世尊元极仙子所托,在此镇压冰魇,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修为,难怪口气极大。”
只因揖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舍利真童道:“不是我要刻意成全你,只因这场浩劫本是玄灵天尊一念而生,冰魇为救世尊,也趁机推波助澜,在冰魇瞧来,那世间百姓既是魔我的根源,便是个个该死了,因此这浩劫发动,天地诸多大能,皆是措手不及。幸好朱厌沉稳,提前发动示警,这也让我等有时间及时补救。”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真童传我道术,就是想让我在这场浩劫之中有所表现了。”
舍利真童道:“自道友始,其后那世间修士但有机缘者,无不会应劫而起。正所谓英杰起于乱世之间,说不定世尊期望的第十位天尊,就会在这浩劫之中诞出,我今日助你,也是当然。”
秦忘舒道:“原来仙童传技,并不是仅仅为我,实为天下苍生。”
舍利真童肃容道:“玄灵天尊与冰魇一个出生魔界,一个是混沌凶兽,且一心只为世尊着想,而世间凡俗百姓,又是种种不堪,这两位大能对凡俗百姓怎有顾忌?但在下却与凡俗百姓有缘,又怎能不管。”
秦忘舒道:“真童慈心一动,施惠无及。”
舍利真童喃喃地道:“却该传你哪一字剑文才好?”忽见其脑袋一歪,也不知是何人传音,让他再次侧耳倾听。
听了一回之后,舍利真童笑道:“有了,我便传你一个‘天’字。”
秦忘舒苦笑道:“真童,你这哪里是传技,分明是难为我了,我就算不知剑文深浅,也知道这个天字必定级别甚高,凭我的境界,怎能明悟?”
舍利真童笑道:“我怎会难为你,要知道世间有九重天,那天字就有九大境界,此字虽是剑文中极强者,但入门却是容易的,且我传你这个天字,也是另有缘故,你日后便知了。”
秦忘舒只好应了,心中不免乱想起来,舍利真童传他这字剑文,“另有缘故”四字,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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