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轻不再说话,将一双妙目静静地瞧着楚三公子。世人皆畏楚三,唯云天轻不惧,只因云天轻明白,楚三公子既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绝不会轻易杀人。若论用才惜才之术,世间无有超过楚三者。
楚三之所以对纤红百依百顺,便是因为纤红的游梦千里神功独一无二,而绝非纤红相貌身材之故。世人皆知楚三好色,唯独云天轻知道楚三爱才。
若论游梦千里,非云天轻所长,若论相貌身材,此间女子又有几人弱过自己?但云天轻深知自己的价值,若论足智多谋,随机应变,,此间却无人能超过自己了。
而这样的人才,就算放眼天下,只怕也屈指可数,正因如此,云天轻方能待价而沽。
楚三沉吟良久,缓缓地道:“天轻莫非是在提醒我,你我之间的交易也该重新安排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天轻要价甚高,世间能用得起天轻者,唯公子而已。”
楚三公子笑容更甚,道:“天轻这话,却是谬赞了。”
云天轻道:“秦忘舒修成无相魔诀,竟能与玄极宗主明崇玄分庭抗礼,若论修为境界,天轻绝非秦忘舒对手。天轻此去,那是冒着杀身之祸。”
楚三公子皱眉道:“原来秦忘舒竟是这般厉害。”
云天轻道:“若公子执意令天轻处置此事,天轻便有三个条件,若公子应允,天轻自当效死。”
楚三公子笑道:“在下颇愿一闻。”
云天轻道:“天轻若领此命,楼船之内,公子处置,楼船之外,唯天轻之命是从。”
楚三公子道:“我既要用你,怎能不委以重权,自此刻起,楼船之外,苍南域中,一切人手尽归天轻调遣。”
云天轻道:“既是如此,还请公子赐虎符。”
楚三公子将手一拍,便有一名宫妆女子捧出虎符半块。此符以赤金炼成,分为两半,一半归楚三公所有,一半交予行事用命之人。但见此印符,如见楚三。
云天轻上前请了虎符在手,又道:“闻公子有五花轻罗帐一顶,此帐轻若笼纱,却能挡住万岳之击,天轻既是涉险,还盼赐此帐一用,以保全性命。”
楚三公子笑道:“你便是不说,我也要将这法宝赐你,若是天轻有失,在下心中何安。”
又有另一名少女捧出罗帐一顶,此帐若是叠将起来,不盈一握,展开来则是八尺大小,人坐于帐中,就是安如泰山,任对手有怎样法宝,天大的神通,也击不到帐中之人。
云天轻又将这罗帐收了,楚三公子以手支颐,缓缓地道:“三个条件之中,前两个条件都是此行必用之物,看来这第三个条件,才是天轻的身价了。”
他面上露出好奇之色,实不知云天轻开出怎样的天价来,他知道以云天轻一旦开出价来,必令自己肉痛之极,但正因如此,他才对此极感兴趣。
若是云天轻开价极高,超出了自己心中估算的身价,则可知此人狂妄之极,不堪大用。若是云天轻开价无关痛痒,亦可知云天轻算不不上知己知彼,此人便是有才,也是有限了。
云天轻缓缓道:“天轻甘冒奇险,替公子效死,唯盼借和氏璧一用,事成之后,自当奉还。”
楚三公子闻言色变,森然道:“你说什么?”
云天轻双目丝毫不避,仍是直直地迎向楚三公子的目光,道:“公子不曾听错,天轻斗胆,愿借和氏璧一用。”
楚三公子低声道:“和氏之璧,天下奇宝,你可知道,曾有齐君以十五城换此璧,国君却是不肯,又有越州吴公子出黄金万两,只是想瞧上这和氏璧一眼,国君仍是不肯,如今你却要借这和氏璧一用?”
云天轻神色从容,道:“若公子要用天轻,还请暂时割爱,此事若了,天轻自然见还。”
楚三公子道:“那和氏璧既是天下重宝,自然在国君手中,我又怎能借给你?”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楚君虽是当世才智之士,可惜却是凡夫,又怎能保此奇宝,天轻私下测度,此宝必由公子所持,方才万无一失。”
楚三公子仍是皱眉,道:“便是在我手中,在下也绝无权限,能将此宝借你。”
云天轻道:“既然公子不肯割爱,则天轻难当此任。”
楚三公子动容道:“天轻当真要弃我而去?”
云天轻淡淡地道:“世人有为知已者死,有为大义而死,天轻不才,只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轻目前所修功法,遇到极大阻碍 ,若无此宝加持,断难突破玄关,还请公子成全。”
楚三公子霍然起身,在舱中连走了数步,舱中诸女皆是大气也不敢出。原来便是楚三,也有左右为难之时,那云天轻的要价,端得是触到楚三公子的痛处了。
楚三走到第七步之时,猛地转过身来,面上已有笑意,道:“天轻,我楚三他日若有不测,定是被天轻所害。”
云天轻嫣然一笑,道:“世人亿万,唯公子最肯担当,天轻就此谢过。”
就见楚三公子从袖中取出一物,乃是金丝玉盒一只,此盒甚是玲珑小巧,握在掌中恰可不见。
楚三公子手指点去,那玉盒缓缓张开一线,一道金光射将出来,随着这道金光,从盒中跳出一只金蟾,这金蟾不知是活物还是法宝,自是栩栩如生。
云天轻索要和氏之璧,哪知楚三却取出一只金蟾来,正在好奇,金蟾张口一吐,空中就生出五彩光晕一道,照得人眼花缭乱,怎能瞧清空中光晕。
云天轻此刻已是心跳如鼓,却是努力自持,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见到那举世无双的传世之宝和氏璧了。奈何她就算瞪大双目,也瞧不清那道光晕,灵识更是难以突进光晕之中。
看来那金蟾乃是一件宝间之宝,金蟾口吐光晕,便是藏宝的界域所在,这样的法宝,云天轻也是首次得见。
楚三公子将手一探,从光晕之中取出一物来,诸女忽觉舱中起了一道和气也似,但船舱门户皆闭,禁制重重,自是风尘难入,那和风之源,想来便是来自和氏璧了。
诸女被那和风吹拂,就好似旅人跋山涉水千里之后,忽地将身子浸入温泉之中,又好似炎夏之季,饮到一杯冰镇的酸汤,竟是无一处不舒适熨贴。
更有如云天轻纤红这样的仙修之士,立时觉得体内真玄随着涌动,以往最艰涩难行的灵脉关节,也是一冲而过。
云天轻心中暗道:“我千谋千算,总算能得见此宝,此宝若能到手,大事将成。”饶她灵慧天生,此刻也是全身冷汗直出。
楚三公子转向云天轻,手中果然持着一块玉石,却是浑然天成,未经一刀一凿,原来当初楚君得了此玉,本想加以刀凿,雕成玉印,哪知此印坚逾钢铁,别说凡俗刀斧,就算是仙家法宝,竟也难动此玉分毫,方知道是一件天材地宝了。
楚三公子刚才取宝之前,甚是犹豫难决,此刻却将那和氏璧随手一抛,抛给云天轻,好似手中之物不过是块废石罢了。此人决心既下,绝不会拖泥带水,其果决之处,世人难及。
云天轻竟也是瞧也不瞧,随手就放进物藏之中,略略欠身道:“天轻既得此玉,自当效死以报。”
楚三公子淡淡地道:“此玉诸宝难伤,我也不担心你毁损了它,只是你若是想携宝而逃,那可是有趣之极了。”说到这里,目光之中就有针尖般的锋芒一闪。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天轻虽是贪财爱宝,却更是惜身贪生,公子此言,却也多余。”说到这里,转身便走,刹那间就出了船舱。
纤红犹在梦中一般,喃喃地道:“公子,她真的携玉而去了,分子难道不担心她……”
楚三公子笑道:“此玉虽好,却是这世间最烫手之物,天轻灵慧远超常人,世人皆贪此宝,唯天轻明白,此宝是贪不得的。”
纤红叹道:“公子对天轻,倒也是与众不同。”话中已是大有酸意了。
楚三公子道:“天轻此去,秦忘舒必被其所擒,最多三日之中,必有消息传来。来来来,公事好生无趣,正该歌舞慰平生,刚才却轮到谁?“
此言一出,舱中刹那欢闹起来。
在楚三公子楼船歌舞之时,秦忘舒与许负心已离了伏阴山,正往东行,只是二人心中皆是茫然,虽是离了伏阴山,但天下之大,又该往何处去?
若依着先前计划,前往齐都会见宰予,只怕未到齐都,便遭楚三公子所算了。楚三既知负心要去齐都稷下学宫公布稻种之学,那齐都又怎能进得去?
秦忘舒思忖良久,对许负心道:“此时虽是齐都难入,但若想彻底解决此事,也唯有前往齐都稷下了,只是此行必定艰阻重重,负心,你可肯随我去。“
许负心微笑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忘舒道:“难得负心如此待我,忘舒自当竭尽全力,完成你的心愿,想来此去齐都一行,必是一场好厮杀了。“
正说着话,忽觉面上一凉,原来是一朵雪花,此地正是苍南南方,数十年难见瑞雪的,若论节气,也远未到隆冬之季,哪知今日就下起雪来。
就见那大雪纷纷扬扬,刹那间染尽青山,天地顿时白茫茫起来。
只是那大雪甚是古怪,只在秦许二人身边落下,再往前瞧去十余里,则依然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雪中寒气袭来,许负心不禁裹紧了衣衫,更更让她心冷的,却是雪中暗藏着一道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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