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番侥幸骗过云天轻,秦忘舒却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天不怕地不怕,可遇着云天轻这种智谋百出的人物,也是忌惮三分。
更何况云天轻的销魂手,实是天下男子的最大克星,先前云天轻被打碎灵根,犹让秦忘舒心境动摇,此时云天轻已再次冲玄入境,二人若是相遇,秦忘舒自忖绝占不到任何便宜。
在空中飞遁之际,精卫传音道:“主人,那位女子也只是初级炼气士而已,法术修为也不见有何惊人之处,主人为何像是怕了她?”
秦忘舒面色一红,道:“人类男女之事,非灵禽可知,你不必再问了。”
精卫道:“正因为不懂,精卫才向主人诚心请教,你这次说了,我下次自然就不会再问了。”
秦忘舒支支吾吾,怎能说得出口,可身为主人,原有教导灵侍之责,想了半晌方道:“精卫,人为万物之灵,与灵禽灵兽大不相同,而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有七情六欲。这女子所修功法,正可激七情而引六欲,若是我心境大乱,又如何与她动手。”
精卫似懂非懂,传音道:“七情六欲,我也时常听人说起来,每次提及,都是惊恐万状,如今连主人也惧怕之极,看来这七情六欲好似烈火洪水一般的。”
秦忘舒道:“你这比喻,倒也差强人意。”
精卫道:“既是如此,精卫就传主人几句真言,或能助主人平抑心境。”
秦忘舒奇道:“你哪里学来的真言,又怎知能平抑心境?”
精卫道:“精卫在海外多年,遇着大能无数,但无论怎样的大能,若是提到‘水麒麟’三字,必定是闻之色变,精卫至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细细想来,倒与主人遇见云姑娘一事依稀仿佛。”
秦忘舒越听越奇,道:“那水麒麟又是何物,可是一种海中瑞兽?”
精卫摇头道:“听说水麒麟乃是一名女子的名讳,此女时常出没于海中仙岛,便得了个水字,此女喜着红裳,衣上有麒麟纹饰,故而被人称之为水麒麟。我瞧那女子虽是地仙境界,但法宝法术也只是平平,可是但凡修士遇见了,却如遇蛇蝎一般,那情景与主人今日之遇实有七八分相似了。”
秦忘舒暗道:“这位水麒麟必然是擅长慑魂之术了,修士见到,如何不惊?”生怕精卫扯得远了,说出不尴不尬的话来,忙问道:“你只说那几句真言究竟何来,有何用处。”
精卫道:“其他修士深怕了水麒麟,偏有一名光头修士反要去寻她,此修倒也古怪,逢人便要说法,我见他行径离奇,跟了此修几日,就将他常说的真言记住了,听这光头修士说,只需常常念这几句真言,便不会怕了水麒麟。”
秦忘舒喜道:“果然如此?还不将这真言速速道来。”
精卫道:“这毕竟是前世的事,我也记不大清楚了,若有差错,主人莫怪。”于是就心传几句真言,那真言说的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秦忘舒哑然失笑道:“精卫,我当你得来的是怎样的妙术,原来不过是六如真言,这真言人人皆知,有何稀奇之处?“
精卫道:“那光头修士向他人传授这几句真言时,他人也常常这样说他,这光头修士就道,你等虽知这几句口诀,却是有口无心,不曾细细体会,这六如真言若是细细体会,字字入心,方能见其妙处。就好比那仙修之道,人人皆知道依法修来,却瞧不出其中的微言大意,因此那境界就极难突破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身心皆震,忙道:“精卫,那光头修士还说了什么,你一字不漏,都对我说出来。“
精卫见主人心境有变,声音颇为急切,心中也是一慌,道:“主人,你我心神相连,你心中一慌,我也是乱了,急切之间,让我怎能想得起来。“
秦忘舒忙道:“我也不催你,从现在起,你便好好去思寻那修士的话,想起来一句,便对我说一句,此事关系到我的境界修为,绝不能等闲视之。“
精卫见主人这般郑重,也不敢怠慢,细细想了一回,道:“那光头修士常言道,如今这仙修心法,与往日不同,可没那么容易修了。不光要修法诀妙术,更要修心,学了一套法诀,定要与去修这与法诀相配合的天地至理,否则就是劳而无功,就算借助外力勉强修成,也必定要酿出大祸的。心法,心法,若是无心,哪来的法。“
秦忘舒喃喃念道:“若是无心,哪来的法,若是无心,哪来的法。“反复念了七八遍,好似痴了一般。
精卫见主人心神恍惚,不由慌了手脚,急急传音道:“主人,你莫非魔症了?是了,那光头修士常被人说成是疯僧,呆和尚。原来此人的话竟是一句也不能听的。“
秦忘舒忽地笑道:“颜先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闻精卫一言,我顿开茅塞,精卫亦算是我师了。那疯僧的话,果然是仙修至理,我若是早听到这句话,此刻定然是境界大成了。“
此刻他再回想起诸般心法,体会果然与先前不同,原来他所得的几部心法,每修一术,总是夹杂着几句劝人行事的道理,或是说天地慈悲,或是说人心向善。只因这等的言语时常见到,好似老生常谈,语意又极是浅近,因此他修行之时怎会在意,又觉得这些大道理说来无味,心中又早是明白,更加不曾往心里去了。
如今将诸般心法一一回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修士修这仙修之法,本就是逆天之举,就如同向天地争利夺权一般,天地怎能放心?自然要反复叮咛,不让修士行差步错。若是修士不知天地苦心,这境界如何能够提升?
又好比世人借钱,那债主必定会立下字据,说好时日好还,你若不肯立下字据,谁敢把钱借你?而修这仙修之术,也是一样的道理了。
因此修士若想有寸进,就需细细体悟天地苦心,尤其是修了杀伐之术,对修士要求更是严苛了。秦忘舒先行修行,只拣那法诀妙术去练,反将这最重要的天地的叮咛放在一边,那自然是事倍而功半,修了五年,也是无功。
按理说以邹公的学问,本该能瞧出端倪来,但正因为邹公学问更大,瞧心法中的劝止之言,一望便知,那就更不会往心里去了。
此刻他得了精卫的提点,方知道心法中这些老生常谈的苦心,便将修过的诸般心法逐一回味,再加领悟,越想越觉得妙趣无穷。
他既得了这修行的妙趣,哪里还有心思遁行,急忙按下遁法,随意选了一处所在,设了几道禁制,就坐于山石上参悟起来。
他此次重修,那是从头修起,心法中所载的每字每句,都要务必入心,重加领悟。修到第三日,秦忘舒忽觉肋下生风,好似饮了一杯凉茶,又似服了一颗仙丹,体内真玄涌动,周身好不舒畅。秦忘舒心中大喜,知道这是冲境登玄之兆,自己五年来突破不得的第二道玄关,今日只凭着心中顿悟,就要真正达成了。
他心中欢喜,忍不住哈哈大笑,口占一偈道:“老生常谈不寻常,字字句句有真章,有口无心功难成,天地苦心需思量。“作完之后,虽觉得语句不通,好歹也是自家领悟,不免又得意了一回。
正在这时,涌泉穴中灵气如潮,就向气海中急灌而来,秦忘舒不敢大意,乃运心法,调气息,以不急不徐之心,将灵气引入灵根,复转真玄,散之于四肢百骸。那真玄仍如潮涌,便反复地冲涤灵根,洗刷灵脉。
隐隐间觉得腹痛传来,如被刀割,心中却知道那是灵根长大,灵脉粗壮之故。此为冲玄应有之兆,着实不必担心。
那灵息在体内冲撞了数个时辰,已打通七十二重楼,冲遍三百六十处灵脉,猛然间觉得一口气息充塞胸口,就忍不住要高呼长啸一声。
但秦忘舒牢记心法冲玄之要,冲玄之法说的明白,气不可泻,啸需强抑,唯有如此,方能一鼓而下。
于是硬生生忍住高呼长啸的冲动,紧咬牙关,胸口一腔清气不得发泄,只好复转入体内,再次冲灵灌脉。等到那真玄冲无可处,泄无可泄之时,忽觉周身灵脉齐齐一痛,一股清风绕体而生。身子好似在云端里,又好似踏足于热泉之中,真是无一处不服贴,无一处不自在。
忽听空中隐隐传来雷声,那雷声由远及近,初时听来还是在万里之遥,可转瞬间就到了耳边,猛然间一道天雷横空掠过头顶,轰隆隆响声不绝。而秦忘舒此时终于忍耐不得,仰天发出一声清啸。不过此次清啸,却是将胸中一口浊气吐出,此气一出,秦忘舒便是二级练气士了。
然而不等秦忘舒胸中这口浊气完全吐出,一道寒光直直落将下来,耳中传来云天轻的笑声:“小哥哥,速将《五观正宗》还来!“
这一剑来的恰到好处,正是秦忘舒浊气未尽,新气未生之时,瞧那寒光的来势,分明要夺秦忘舒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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