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妄起边衅,侵城掠地,遂使生灵涂炭,其罪当诛。明日卯时,余当斩将军于辕门,以儆天下贪功乱民之士。”落款是冲灵末修林天奇。
秦重接过副将宁大海递来的这封素绢帛书,只瞧了一眼,眉头微皱道:“这是什么东西?”
宁大海笑道:“自我大晋军兵出太岳关,大帅每日忙于调兵遣将,席不暇暖,着实辛苦了。未将无意间瞧见此书,这才捡拾出来,或可博大帅一笑。”
秦重哈哈大笑道:“此信文采虽是寻常,字迹也属平平,倒是这字里行间有股冲天豪气,令人读来胸襟一阔。”遂将这素帛揉成一团,掷于脚下。
秦重,字次山,大晋国边关八城主帅,此刻正领着十七万步骑,分兵三路,侵入宿敌大陈国国境,兵锋所指,大陈国士兵望风而逃。
正是初春,苍南域青州地界,已是万物复苏,天气和暖,正是用兵之时。此役谋划已久,早在秦重于五年前出任边关主帅以来,就已在暗中积屯粮草,训练士卒。
这五年来,秦重最为得意的就是训练出三万铁甲精骑,他曾向大晋国君臣放言,这三万铁骑虽少,但放眼青州三十七国,绝无哪枝大军可当这铁骑一击。
如今这三万铁骑正由秦重长子秦忘舒率领,另有两位大晋国名将,各领五万兵卒,是为左右翼,深入大陈国腹地。秦重亲率四万百战之士坐镇后方,以策万全。
秦重展开青州山川地理图,青州大好山河尽收眼底。原来那大晋国位于苍南域极西之境,背靠八百万里极荒山,局促青州一角。虽经大晋国将士百年奋战,也不过是扩地三百里罢了。
大晋国虽小,却有囊括青州之志,而若想全据青州,那第一步就是兵出太岳关,灭了大陈国,站稳脚根之后,才能与青州另三十六国一争短长。
秦重向地理图东侧瞧了瞧,忍不住重重吐了口气,一旦灭了大陈国,再往东行,就是八百里云川。此处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向有“云川熟,青州足”之说。若能占据此处,令大晋国都城东移,十年之后,就可足食足兵,再十年,就可收百万铁骑,席卷青州。
秦重神思遐飞,一时哪里能收得回来。忽听帐外士卒来报,有前方战报传来。
秦重听那传令兵声音之中趾高气扬,知道必是前线捷报了,他心中虽是欢喜,仍是不动声色,缓缓道:“报来。”
有士卒递进战报,副将宁大海上前接过,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大帅,忘舒这小子果然能干,昨晚赶到金池城下,立时攻城,战到今日卯时,就将这金池城拿下了。”
宁大海未从军之前,与秦重同为云鹤门弟子,其后又随秦重从军征战三十年,与秦重交情极厚。秦忘舒的八征刀法,可是宁大海亲自传授的。
秦重听到“卯时”二字,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痛。其后他很快想起,“卯时”二字,正是他脚边素帛中所书。
秦重将面色一沉,道:“攻城掠地,是左右翼步卒之任,忘舒率我三万精锐铁骑,不去荒原野岭中与敌野战,怎的却去攻城?记秦忘舒将军大过一次,速速传我军令,立时弃了金池城,去寻大陈国主力厮杀。”
宁大海虽与秦重交情深厚,此刻见秦重面色不善,也不敢替秦忘舒求情,肃容道:“末将这就去传军令。”
在宁大海草拟军令之时,秦重忍不住低头,去瞧脚边的素帛,缓缓的道:“大海,你可知道‘冲灵’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大海正指点帐中文书撰写军令,见秦重问及,想了片刻才笑道:“‘冲灵’二字,怕是有三十年没听过了。想当初我与大帅在云鹤门之时,就听师父说过,原来大师伯当初也是什么冲灵之士,只恨福缘浅薄,未能冲灵成功,其后就郁郁而终了。”
秦重道:“不错,我云鹤门不过是玄极宗百余藩宗之一,十年中能出一位冲灵修士,已算是成就不俗了。听说若能冲灵成功,就可进入玄极宗妙府山习修仙家妙术,说什么可以飞天遁地,翻江倒海。嘿嘿,传言虽是说的热闹,我这半生也没机缘见过一个仙人。”
宁大海不知秦重怎的会说起这陈年旧事来,一时往事如潮涌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道:“大帅,你我此刻若仍在那云鹤门修行,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结果?“
秦重摇了摇头道:“那有仙基的,十万人中才出得一个,然而便有仙基,若不能冲灵成功也是枉然。玄极宗号称十万修士,又出了几个仙人?仙修之事终究是镜花水月罢了。“
宁大海笑道:“就算我宁大海侥幸有这仙基福缘,听说那仙修之士,还要修什么辟谷之法,酒肉不沾的。若是让我不得吃肉饮酒,还不如斩了我这脑袋。“说着在脖颈边比划了一下。
秦重也笑道:“我等凡夫俗子,只好享受这人间富贵,辟谷的事可是万万划不来的。“
将帅说笑一番,心情自是一畅,这时又有战报传进军帐,二人立时又忙碌起来。从战报上来瞧,此番出兵虽是有喜有忧,大体仍在秦重意料之中。
兵者国之大事,非同小可,这十几万人马侵入他国,更是身处极危之境,事事都需小心。那粮草运转,兵员补备,以及细作往来,哪一样不需仔细?
一直忙到寅时,总算将诸多紧急事务处理完毕,宁大海嚷嚷着饿了,亲兵忙将晚饭送来,也不过是一饭一肉一蔬而已。秦重酒量虽豪,行军之时绝不饮酒,宁大海虽是无酒不欢,也只能忍耐,不敢坏了秦重军令。
秦重觉得也不甚饿,胡乱扒了半碗饭,便没了胃口。又怕宁大海说他,就讨了一碗热茶,连茶带饭才吃了个干净。
宁大海知道秦重的脾气,但遇大事,必然竭心尽力,寝食皆废。自己虽说了他几回,秦重也只是诺诺以应,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弄得宁大海也没了脾气。
秦重拔出腰间佩剑,取了白布亲自擦拭,有亲兵上前欲替秦重代劳,秦重挥手逐退,对宁大海道:“大海,你我上次与人真正动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宁大海道:“怎不记得!五年前大帅初到边关赴任,前任刘边帅恼怒大帅夺了他的帅印,心中怀恨,派了十余名刺客潜到兵驿。当时大帅与我孤身赴任,并无亲兵相助。嘿嘿,那场厮杀,此刻想来也是好不惊心。”
秦重道:“听我授艺恩师说,这世间除了仙修妙道,就是杀伐之术了。你我所学,不过是拳脚兵器,乃是杀伐之术中的微末之技,靠的是力气吃饭,凭是的技巧娴熟。那杀伐之术中,另有一种玄功,哪怕只是学有小成,开碑裂石也只是寻常了。”
宁大海道:“大帅说的不错,只是那玄功也需有仙基方才能修得,冲灵之后,才算入仙修一脉。五年前那刺客的头目,就似乎修过玄功,我这背上一刀,就是拜他所赐了。”说罢解开衣甲,露出铁打般的背脊来。
秦重见他背上虽是伤疤累累,但大多都是浅浅一道,唯有一道刀痕横压背脊,入肉几达一寸,虽隔了多年,那伤痕仍是肌肉纠结,瞧来触目惊心。
也就是宁大海身躯雄壮,换了他人,早被这一刀切成两半了。
秦重伸出手来,在宁大海背后轻轻抚了抚,生怕用力稍重,便会触痛了背上伤痕一般。他叹道:“若非你替我挡这一刀,我秦重哪有命在。”
宁大海道:“以你我交情,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就是见外了。”
秦重微微一笑,道:“大海,你我既无睡意,何不取刀剑来较量一番。也让我瞧瞧,你如今退步多少。”
宁大海道:“大帅既然有这兴致,大海舍命相陪便是。只是你我可要说好了,我这八征刀法,先前就不是你追风剑的对手,如今这兵器也搁了下多年,你若让我输的太过难看,我就只好将这怨气撒在忘舒身上。”
心中却忖道:“大帅今日怎的想起与我试剑?莫非大帅竟被那素帛上的狂生惊吓到不成?”
但想来秦重坐镇中军,营中有四万大军,个个都是百战精兵,就算刺客有三头六臂,又怎能冲得进来?数万人一人一口气,也将那刺客吹得化了。
秦重笑道:“只怕你舍不得。”手中剑忽的向前一挑,刺向宁大海胸口,这一剑出手时并无征兆,正是追风剑高明之处。好在宁大海熟知他的底细,怎会上当,不等那剑刺出半尺,随手取过桌上长刀就是一格。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声传来,帐中亲兵慌忙闪避不迭。这对将帅一刀一剑,就在帐中比拼起来。
二人这五年来军务繁忙,这兵器功夫虽不曾搁下,只是怎样也比不得当初在云鹤门中每日钻研,自然也就略显生疏。几式比拼之后,二人恍然间觉得重回云鹤门下,又是当年月夜较技的情景。
二人斗得兴发,就从帐内斗到帐外,惹得诸多士卒前来观战。眼瞧着营外天色大明,已快到卯时了。宁大海心中忖道:“难不成叫那林什么奇的,真的会来?”
忍不住向辕门处瞧去,那里正有一队巡营骑兵呼啸而过。马队掠走过之后,赫然留下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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