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司笑了笑，澜若君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满是盎然的兴趣。
“你这一路走来，倒是变了许多。”
澜若君一怔，不由的皱眉：“什么意思？”
钟离司没有回答，而是观察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所在，确定里面的震动波及不到这里，这才坐了下来。
那股力量立刻冲到了他的身边，将力量不断的输送进他单薄的身躯。
澜若君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不由的就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
“曾经的你满怀戒备，内心冰冷，但现在……似乎温和了不少，甚至，还愿意开开玩笑。”
澜若君恍然，当初自己刚到异世，一生为病魔所困，本就郁结阴鸷，初到异世又是那番光景，冷漠肃杀是她唯一的情绪。
而如今，朋友，恋人，长久的相处，已经让她融入这里，这里的一切，也都让她渐渐的熟悉。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也开始点点滴滴的牵扯她的心神。
她终于不再孑然一身，不再孱弱等死，性格多少是有所改变了。
想到这些，她不由的笑了笑。
“人，总是在变的。”
虽然蓦然想起，这变化是有些大，但这于她来说，她是愿意这样的变化的。
有人关怀，有人肝胆，更有爱人相伴，曾经羡慕而不可得的种种，如今全都来到了她的身边，让她终于不再孑然一身。
钟离司观察着她的反应，许久，忽然笑了。
“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是的。”澜若君利落应声。
钟离司看着她，目光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你说他们，还会这样对待你吗？”
澜若君一怔，随即毫无压力的笑了起来。
“当然会，他们认识的，都是现在的我，哪怕被发现是借尸还魂，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更何况，凤墨夜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便是这件事情拿出去说破了天，也影响不了他们的感情。
钟离司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之中带着几许高高在上的怜悯，又带着一些洞悉事实的神秘。
澜若君忽然觉得不对，心中没由来得一阵狂跳。
“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以前她只知道钟离司实力强横的，但他之前说了，这大陆不会允许有力量，超出它意愿范围之外的，而钟离司自身，却是超脱了这个范围之外，那他知道的，自然更多。
对于她这种外来的力量，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声音忽然一顿。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钟离司笑了笑：“看来顺遂的生活，也没有泯灭你的警觉。”
澜若君皱眉，这话等同于默认。
以前的钟离司从未说过这种话，如今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这次新的魂体的融合吗？
“正如你所想的，我这一次融合，得到了过不少以前忘却的隐秘。虽然不能确定你到底来自哪里，但也可以肯定，你确实不是这东溟大陆上的人。”
“你这是如何洞悉的？”澜若君下意识的皱眉。
钟离司能发现，别人自然也会发现。
而直到此刻，她才幡然明白：“你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她以为钟离司问的，她借尸还魂的事情，结果钟离司说的，却是她来自异世的事情。
如果说借尸还魂，有恶鬼族这样的先例在前，并不叫人吃惊的话，那这来自异世却不见得，就能这样轻易揭过了。
钟离司笑而不语，澜若君的心，瞬间被人攥紧，她皱眉看着钟离司。
“所以，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身体没有问题，但是灵魂的印记，却是无法泯灭的，一旦有人洞悉了你的灵魂，你就会完全暴露。在第一见面的时候，我那一分魂体就所感觉，只是因为记忆不全，所以忘记罢了。他以为自己看重的是你的体质，但其实，这里面，也包含了你这层世外之人的身份。”
澜若君愕然，随即有些恍惚的，跌坐在地上。
身体上的痕迹，狠狠心可以消除，可……
“这灵魂上的东西，是如何，都不能消除的吧。”
灵魂印记，光是听着，就知道不是轻易能够触碰的。
但是，不能轻易，却不是完全能够。
而且恶鬼族对魂体很有研究，一旦被他们发现，只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想到恶鬼族的事情，澜若君倏然抬头，看向了钟离司。
“有人在我身体里，用过奴仆契约，这契约是结在心上的，对方可有觉察我的情况？”
钟离司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觉察了又如何？能给你结定这契约的，可是你对付不了的人吧。”
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融合，但隐约是有个叫人忌惮的家伙，跟澜若君结定了这样的契约。
不过这样的契约他从来不放在眼中，只要他彻底融合，完全可以轻易化解。
但澜若君如今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本想着，澜若君多少都会有些惊慌失措，却不想她的神情很快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能立刻杀死，但也不是永远杀不死，而且有些事情，早做防范也是好的。”
钟离司扬了扬眉：“若是他提前暴出这件事情呢？你身边的人，他们说不得，会比人，更先成为你的阻碍。”
澜若君的神情冷了下来，但眼中的坚定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人心从来不能预测，他们会如何，也得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
“你看起来，对他们也不是很有信心啊。”
钟离司勾唇一笑，原本苍白的面容，因为现在不断的力量吸收，已经变的真实了几分，这一笑，明明是坚毅的面容，却凭空多了几分惑人的气息。
澜若君笑了笑：“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
能改变人心的东西，太多了，你无法左右，唯有自己提防着，强大着，才能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
信任永远都不可能，是一辈子的。
钟离司没想到她如此淡定，眼中的笑意更深。
“你这样，倒是叫人好奇，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了什么，才能将人心看的这么透，换句话说，只有真正死心得人，才能不将别人的背叛，放在眼中，才能这样的淡定。
“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我怎么做。”
你左右不了他人，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背叛也好，不背叛也罢，要承受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你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虽然辛苦，虽然疲惫，却总好过，被捅了一刀又一刀，伤心绝望来的强。
谁人天生不懵懂，但岁月终究是将人，打磨成了不同模样。
钟离司终于再次笑了起来，他看着澜若君。
“仅凭你这一分定力，那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确实不是问题。”
一个人，有独身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有坚定不辍的努力，让自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加上她本身的天赋，这一切，对她来说，确实不是问题。
而这个时候，他脑海中忽然多出了不少画面。
画面里，浑身伤疤的女子，没有古武，没有玄力，却独身在林中穿梭着，应对那些强于她数倍得修炼者。
她眼中的肃杀，出手的狠绝，都足以让人侧目。
“果然，是个好苗子。”
钟离司看到这些，忽然低低的笑了。
澜若君沉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钟离司笑了笑，也不再兜圈子。
“虽然我觉得他不能觉察，但是他的出身古怪，是不是真的好无所觉，也不可知，有备无患吧。”
澜若君点了点头：“多谢师父提点。”
钟离司咋舌：“你这一声道谢，可没多少敬意。”
澜若君笑了笑：“敬意是没有，但有真心就够了。”
钟离司说话虽然有些拿乔，但他的提点非常重要。
灵魂印记这种事情，她以前想都没有想过，还这样堂而皇之的来到了恶鬼族的腹地，想想都是一把冷汗。
更何况，莫洛这个人，本来就叫人捉摸不透，若是他有了别的心思，那没有防备的自己，简直是岸板上的鱼了。
钟离司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眼看着力量已经输送完全，但他本身还没有彻底的融合，澜若君如今的身体情况，也并不好。
他先前给她输送了一些记忆，她就承受的非常吃力，未免出问题，他在坐下来之后，就停止了继续传送。
“很多事情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接受，我对这里的情况熟悉，但出了这里，外面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这里很快也会塌陷，你快些离开吧。”
刚才是隔绝了那边的崩塌，但他终究是这里一切的支撑，他一离开，那边的崩塌很快会蔓延过来，这里不能再停留了。
澜若君立刻起身，钟离司的身影一闪，回到了与澜若君的契约之中。
澜若君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先前的来路，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但崩塌得声音已经传来，她敛眉立刻朝着另一头走去。
而不断崩塌的宫殿之中，石壁和地面寸寸崩塌，那一直高悬着的符文，也终究是支撑不住，从半空中狠狠的砸落了下来。
“轰”
巨大的力量，从摔碎的符文上面，四散开来。
石室中闭关的老祖，倏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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