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莺飞草长,十里桃花分外香。
这里是距离东州市,三百里外的一处深山老林。
这里不通公路,就是牛车也进不去,交通不便,野兽横行。
深山复地有一片桃花林,林中坐落着一栋孤零零小道观,名叫桃源观。
泥塑的三清神像,野草编织的蒲团,正殿空无一人,非常冷清。
道观厢房逼仄,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桌上摆满了各种阵法书籍,术数演算草纸。
床上躺着一位百岁老人,神色安详,没有身命体征。
身穿T恤衫牛仔裤的少年坐在床沿,青涩的面孔,不符合外表的沧桑面孔。
“易之,一百零八岁寿终正寝,真让我羡慕啊!”
白凤九自言自语。
死亡,对他来说就像一种解脱。
“修道十万年,没能成仙,却落个不死不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凤九叹了口气,眼神中有痛苦和煎熬,更多的是无奈。
六岁修大道,八岁辟气海,至今已过了十万年。
漫长的岁月中,白凤九练成不死不灭真身,但是修为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十万年苦修,白凤九依然止步练气期。
没错,白凤九就是当年名噪修仙界,被称为修仙废柴,筑基期之下第一人。
炼气,是踏入修仙之路的根本,基础的境界。
无炼气,不成仙。
严格来说,炼气期并不算真正的修仙,只是炼体的一个阶段。
炼气之后踏筑基,那才是夺天地造化,迈入修仙行列的大门。
而白凤九,就被卡在炼气期这个瓶颈,苦修十万年,仍然无法突破。
十万年中,白凤九吃遍天材地宝,不但没有突破筑基期,反而炼气等级一直提升。
寻常修仙等级,炼气期十二层后,要么止步不前,要么踏入筑基期。
反观自己。
开辟气海后,炼气等级一路飙升,如今已炼气期九万九千八百三十二层。
白凤九的师父也很好奇,自开天辟地以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或许自己这位徒弟天资卓越,灵根强于别人数倍,修炼上也比别人更久一点。
几千年过去,师兄弟们都踏入元婴期,也有人踏入了渡劫期,可白凤九依然是炼气期。
此刻,他的师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眼光。
一个灵根强大的人,为什么不能突破炼气期,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不过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
可一个凡人,怎么会活了几千年还不死?哪怕是一点衰老的痕迹都没有。
再后来,师父羽化飞升,而白凤九的修炼,从此无人问津。
随着末法时代来临,地球上的灵气逐渐枯竭,再也无法支撑白凤九广阔如大海的气海,他注定无法渡劫成仙。
渡劫成仙,已经不再是白凤九的目的。
突破练气期成了他第一目标,成为他的执念,就像鱼刺卡在喉咙。
师父说过,曾经有一位真仙,经历十万劫难,才位列仙班。
自己可能和那位真仙的情况差不多,或许迈入练气期十万大关,就能真正踏入筑基期了。
每次想起修炼这件事,白凤九总是心中有些许抑郁。
轻叹一声,白凤九收拾桌上的书籍和草纸。
这些都是王易之毕生心血,穷极一生。
按照他的遗愿,这些东西要带走,传给可靠的人。
白凤九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王易之专心修炼,延寿八百岁不难,可是他却痴心研究驱鬼镇邪的术数。
桌上的东西还没整理完,远处传来杂乱沉重的脚步。
白凤九微微皱眉,这里地处深山,野兽出没。一般人不会进入这里,一定是来找王易之治病的。
几分钟后,七人踏着石阶来到道观门口。
锈迹斑斑的兽首门环被叩响,一人提气高喊。
“拜见王天师,东海市王家,携厚礼前来求见!”
道观大门打开,也打断了对方的话。
王雨生一怔,出来的并不是仙风道骨的王易之,而是一名少年。
白凤九目光扫过。
面前是一对年轻男女。
青年身姿挺拔,笔挺的西装掩盖不住结实的肌肉,刚才喊话的就是他。
女人身材火辣,清凉的穿着让人血脉喷张,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身后四人虎背熊腰,西装墨镜如黑超特警,护着一名坐着轮椅的老人。
初春季节并不冷,可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又披着毛毯,和穿着清凉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老人体寒,而是煞气缠体,他们是来找王易之驱邪的。
王易之为了潜心钻研阵法术数,才隐藏深山,就是不想被人打扰,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王雨生笑了笑,恭敬道:“你好,我叫王雨生,我爷爷被怨煞折磨,请王天师出手……”
“你们来晚了,王易之已经去世了。”
此话一出,王家几人面色大变。
“不……不可能!”
王雨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寻找隐居的王天师,王家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可是万万没想到,王天师居然死了,这个噩耗王雨生无法接受。
王雨生看向妹妹王雨曈,目光满是绝望。
“我们刚到,王天师就去世了?这也太巧合了吧?”王雨曈神情悲戚,樱唇颤抖很是激动。
是啊!这也太巧合了!
王雨曈的一句话,顿时惊醒王雨生。
刘备三顾茅庐,才请诸葛亮出山。
王天师隐居三十多年,怎么会轻易出手?肯定是在考验我们!
王天师肯定在卧榻休息!
王雨生化作一道旋风冲进厢房,引来白凤九眉头微皱。
果然没错!
王天师正躺在厢房的木床上,可是……
双目紧闭,毫无生机,分明已经去世了。
王雨生就像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整个人晃了三晃,要不是扶着门框恐怕就摔倒了。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术数泰斗去世,谁还能挽救爷爷的性命?
白凤九不悦道:“你们走吧,王易之已经去世,不要在这吵吵闹闹,打扰他的灵魂!”
王雨生转过头,看到白凤九的时候,就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是王天师的弟子?你跟他多年,一定得到真传,你为我爷爷驱邪,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钱是好东西,可以买来你想要的任何物质,可以验证一个人的本性,但不能打动白凤九坚固的道心。
“我不要钱,也不是王易之的弟子,我们只是老朋友。”
说老朋友不为过,但确切来说,他们是有实无名的师徒。
少年王易之被恶鬼缠身,是白凤九将他从鬼门关拉回,并传他阵法术数驱鬼镇邪。
几十年来,二人以朋友相称。
白凤九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如果说他们是忘年交,别人还可以接受,但说是老朋友,显得非常怪异。
可众人沉浸在王易之去世的悲痛中,谁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问题。
天师驾鹤西去,也没后人传承奇术,王家老爷子倍受打击,精神委顿,脸上的死气浓郁了几分。
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掀开毛毯,露出溃败如朽木的皮肤,这是被怨气折磨的结果。
“老天爷都不帮我,天命难违,在挣扎也是徒劳!”
王老爷子神情悲壮,孙子和孙女心如刀绞,纷纷流下眼泪,就连那几名保镖,也难过的低下了头。
白凤九毫不动容,他早就看破红尘,悲戚的场面激不起心中半点波澜。
“七十三年,半生富贵,你还没活够?”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顿变,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这句话什么意思?
嘲讽?还是幸灾乐祸?
谁会嫌自己活得久?
王易之离世,王雨生备受打击,白凤九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混蛋!你找死!”
郁结的王雨生终于找到发泄口,拳头带着一腔怒火打了过去。
不自量力!
白凤九身形未动,淡漠的目光只是一瞥。
拳头在白凤九一尺的距离停下。
“砰!”
王雨生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道重击,身形轰然倒飞。
王家几人瞠目结舌!
自始至终,白凤九没有动一根手指,反观主动攻击的王雨生却被击飞。
他是怎样做到的?
“哥!”
王雨曈尖叫一声,也惊醒了发呆的四名保镖。
四人如虎狼冲过去,将白凤九围在中间。
“住手!不要无礼!”
王老爷出声喝止,这样的身手,就算不是王天师的嫡传,那也不是普通人。
“我王天梁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晚年却被怨煞缠身,也许这是我的劫数吧!”
王天梁问道:“请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白凤九!”
王天梁点了点头道:“不是我贪生怕死,也不是贪恋荣华富贵,而是放心不下他们。”
王家兄妹上前,王老爷子抓住二人的手,混浊的目光满是慈爱。
“这是我的血亲,我只想看着他们长大、婚嫁,过上幸福的生活。”
“爷爷……”
王雨曈美目盈盈,流下滚烫的泪水。
王天梁伸出枯槁如鹰爪的手,替她擦去泪痕。
“黑气罩顶,怨煞附骨,三灯灭二。”白凤九淡淡开口:“七日之内,必死无疑,珍惜最后的几天吧。”
爷孙三人大惊,白凤九的话,和那位神秘人如出一辙。
身怀绝技,还不承认是王天师的徒弟?
“白先生!求你救救我爷爷……”
王雨曈苦苦哀求,道观的门却被无情的关上。
“回去吧!”
王老爷子摆摆手,保镖推着轮椅,向远处走去。
“小妹?小妹!我们走吧!”
王雨曈从神游中惊醒,手中抓着一张地上捡的入场券,是白凤九刚才遗落的。
回程的车上,王雨生见妹妹依然魂不守舍,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想起来了!”王雨曈惊叫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宴会入场券,脸上带着兴奋。
“我在这场宴会上见过他,他是金家的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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