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转移的李辉终于登上了靖江的土地,这片土地上有贾敏的炮队防守,还有江边收税小分队,总数加起来也有一千多,加上飞云营的一千六百名士兵,完全可以抵挡一阵子。
童将军看着敌人逃向对岸的靖江,急得直拍战马,战马不停的“嗒嗒”徘徊,只等着主人的前进命令。
“将军!对面水深四尺,纵马渡过或有可能。”斥候从江边打探完毕,撤回报道。
“好!”童将军笑起来,看来李辉所依仗的长江天险也不过如此嘛!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江水大涨,上游屡屡决口的盛夏季节,水深怎么会只有四尺多?
“儿郎们,打马涉江,攻克靖江城!”童将军心情激动,攻克贼窝,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今年自己真是福星高照啊!这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了。
手下骑兵也都跃跃欲试,在这江阴,城高壕深,没有他们骑兵的用武之地,现在敌城一鼓可破,里面的金子银子可就任其所取,想想都觉得兴奋。
两千余名骑兵打马涉江,江边的木刺只拔下一半,童将军急于立功,第一个纵马入江,但是到了江里他才知道这江水的恐怖:战马四蹄踩在水下沙滩的时候还好说,越往里面走越深,到了最后,他那匹纯种虎头马的高大身躯竟然被江水的浮力飘起来,战马四蹄在水里胡乱划拉,终于到达了江边。
江边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李辉他们好像都从人间蒸发一样,只剩下从乌云中探出头来的几缕阳光。
“李辉徒有虚名,用兵无谋,不过尔尔!”童将军哈哈大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笑得让人瘆得慌。
他向江中望去,后面的士兵都纷纷打马渡江,已经有一大半的战马下水了。
童将军环视四周,发现靖江城门大开,里面不停地走出一队队的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罐子,向上游跑去,到达江面的时候就把罐子中的东西倒进江水中,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真如那搬家的蚂蚁一般。
童将军发现上游的水里渐渐飘过一种黏黏的黄呼呼的东西,在水面上逐渐荡开,像是桐油,又好像不是,童将军是北方人,对桐油并不了解,但是他也知道此物绝非寻常,心里咚咚直跳,直喊着让士兵们马上过江集结。
突然,岸上一团火把映入他的眼帘,他心头一震,莫不是火攻?李辉傻了吧,竟然在水面上使用火攻?童将军大笑连连,觉得这是个不可思议的笑话。
但是远远地,就看到上游出现了一条细小的火线,正飞速蔓延。
“快过……”“江”字还未出口,只见一道火光从江面划过,瞬间将整个水面点着,水面顿成火海,将正在渡江的骑兵陷入熊熊烈火中。
油比水轻,所以油总是漂浮在水面上(至于小商小贩们是怎样将水和油调和在一起的我实在不了解,恕罪呵呵),正是由于这个奇特的物理特性,导致了这场水面火灾的发生。
呲啦啦一阵爆响,一位偏将的宝马就被燎成了秃毛,顺带着将他盔甲下的细绸马褂点燃,他手忙脚乱的扑灭身上的火,却发现身下的战马高亢的抗议起来,在水中不停地扑通,江水呛进战马的鼻子里,战马连踢带刨的尥蹶子,将这位偏将整个人掀进了正在燃烧的水里。
这篇烈火燃烧极快,瞬间就将宽达里许的江面烧遍,一个小校死里逃生,掉进江水里,发现江水正汩汩的冒泡,一条鱼翻着白肚皮飘到他面前,他好奇的伸手一捏。
“熟了!嘿嘿!”这个小校咧开满嘴黄牙笑起来。
这场水上烈火给战马造成了极大伤害,很多战马都成了没毛马,难看之极。幸好桐油不太多,要不然这些人都被给活煮了。
大家正在庆幸,忽然听到上游传来阵阵号子声,抬眼望去,发现无数光着膀子的大汉正高喊着号子将江上的沙袋扒开,顿时猛烈地水流奔涌而下,如万马奔腾般,带着隆隆的震动声,山一般的压过来!
所有士兵,包括水里的战马,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战马出于本能的拼命划动四肢向岸上爬,而士兵们处于求生的意志也纷纷拽住被烧得焦糊的马尾巴,向岸上没命的冲过去。
“哗!”一个大浪如同天崩地裂,从头顶正压下来,士兵们绝望的抬头看着压顶的巨浪,闭上了双眼。
大浪一波接一波,江水中的战马,士兵,器械都被大浪卷走,半个江面都被漂浮的死人死马堵塞了,大浪袭来,将这些死尸掀入茫茫长江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能有三分多钟,但在李辉眼里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我本善良。”他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架,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看这样子好像在超度亡灵。
“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等杀生,非我所愿。”李辉挤出两滴眼泪,“我以此法杀人,业障太重,必折阳寿。”
傅梦弼看着悲天悯人的李辉,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崇敬,看来这个李辉并不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倒像个慈悲为怀的游方僧。
童将军大惊之下,调转马头准备从江上跑回,但是扑天而来的大浪彻底打消了他这个想法。看着自己赖以起家的精锐骑兵竟然被一阵大浪卷走,心中大恸,怒吼一声,提着长槊向靖江城冲过来!
刚跑到城边,斜刺里冲过两个士兵,手里拿着绊马索,将童将军的战马绊倒,童将军整个人如秋风落叶一般跌落在泥土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两把钢刀架在脖子上了。
“这位将军,你是投降啊还是投降啊还是投降啊……”李辉喋喋不休的说道。
“我,败了!”童将军将长槊举到胸前,“贱命一条,请将军收纳。”
“杀你是必须的。”李辉冷笑道,“作战不利,侦查不明,要你这样的无能将领有何用!拖出去砍了!”
“是!”两个士兵拖着童将军的胳膊就要走,童将军急了,“吾乃洪承畴洪学士之甥,若留我一命,定能为将军带来富贵!”
“哦?”李辉斜着眼睛看看童将军,“你认识洪承畴?”
“我乃洪承畴远方外甥,这游击将军之职,也是拜舅舅所赐。”两个士兵放下童将军,童将军擦擦汗,身子已经虚脱了,“当年从宁锦投降大金,舅舅为我求官,说要我效忠新朝,毋生贰心。但满酋入我中原,杀我百姓,我等恬为汉人,心中愤懑,早就想前来投靠将军,共举义旗,同杀贼寇,复我河山。”
“嗯嗯,说的不错。”李辉笑了笑,“你既然有心来投,为何不速来?”
“恐满酋见疑,不得时机。”童将军辩解道。
“那我问你,洪承畴家中有谁对他不满的?”李辉想从他的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要知道洪承畴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满清正是倚他而取江南。要是没有他,复兴大明会事半功倍。
“洪家老母耻于舅父投敌,拦街怒骂,乡里尽知。三舅洪承骏驾舟浮江,不齿与之为伍。而舅母亦耻其所为,落发为尼。”童将军识风辩色,故意挑顺心的说。一边说一边看着李辉的反应。
“既然洪家忠烈如此,为何你委身事敌,不知廉耻?”李辉冷笑一声,“马上正法,将人头传视靖江之后送与马国柱,叫他知道汉奸的下场!”
“饶命,饶命!”童将军大声求饶,王信钢刀闪亮,一下就将他的脑袋请下来,将无头的尸体踹进滚滚长江。
江对岸,还未渡江的骑兵见到眼前的惨象,不由得倒吸凉气,急忙打马圈回,不提防脚下泥土中的木刺将马腿扎烂,战马吃痛,原地转圈,不肯前行。
“快走!”一个骑兵将马鞭抽得山响,战马依旧原地打圈,嗒嗒的拒绝主人的命令。
“杀啊!”从江边树林中涌出无数手持钢刀的东山军士兵,绿褐色的军服起到了很好的遮蔽作用,导致这些骑兵在江边逡巡多时都没有发现。
锋锐营蓄锐已久,其锋难当。不到片刻就将剩下的五百多骑兵包围,这些骑兵本想组织集体冲锋,从这茂密的人墙中冲出去,但是他们的战马还陷在遍地的木刺之中,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王承化憋了一肚子气,今天是他最为倒霉的一天,一向战无不胜的锋锐营竟然要被迫战略转移,这让他非常恼火,趁着这个机会,所有的气都撒在这些骑兵身上。
“兔崽子!”王承化大骂一声,将一匹战马的马头砍下来,血水飞溅,端坐在马上的骑手被翻倒的战马砸在下面,挣扎着往出跑,被王承化一脚踩在咽喉,随着一串嘎嘎的响,喉咙被踩断,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
“一个不留!”头目下了必杀令,手下自然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声,(有人的也有马的),锋锐营又完成了一次完美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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