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急忙回转身,将怀里的银子尽数掏出来,献给把总:“爷,您这么说,我这表哥也承受不起啊!您看看他哪里长得像朱家太子?要是有像的地方我立马拿刀给他割下来!”
“有点像,但是细看又不像。”把总仔细瞅了瞅,“朱家太子也没这么脏,伸出手来我看看!”
朱慈烺心里嗵嗵乱跳,壮着胆子走到把总面前,连朱嬍娖也捏了一把冷汗。
“太子的手应该是细皮嫩肉的,这双手……上头有命令,发现朱家太子,就地正法!”把总看着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摇摇头,又往脸上看了看。从墙上撕下一张纸,上面赫然画着朱慈烺与长平公主朱嬍娖的面相。
两个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眼前阵阵发晕,险些失口喊出来。
“老刘,你就别看了,放人家过去吧!”一个好心的士兵打着哈哈。
“是啊,你媳妇的手怕是细皮嫩肉的吧!哈哈!”紧接着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人家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是兔爷!”玩笑开得越来越没谱了。
“去吧去吧!”把总皱皱眉,“你们一个个他妈的跟着瞎搅和啥?都给我滚!”
“老刘,得了银子想走啊!今晚上是大年夜,你多少该放点血吧!”士兵们嚷嚷道。
“好!今晚上春宵楼,找个窑姐,玩个痛快!”把总慷慨允诺道。
走出好远,朱慈烺这才喘了一口长气,瘫软在地。
“好险啊!”朱嬍娖也叹了口气,“多亏陆小哥你机灵,要不然咱们断然不能进来的。”
“小场面。”陆谦又开始吹上了。
当陆谦说完全部经过时,已经是旭日东升,但是李辉丝毫没有倦意,听得津津有味。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卧房和热水,你们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吧。”李辉拍拍陆谦的肩头,“辛苦你了,你们都去睡觉吧。”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军中大小头目都来和李辉拜年,李辉也依次回礼,城中有几个期颐之年的人瑞,少不了也要拜访一番。
城中亦有许多商家百姓在半路拦着李辉送礼,李辉不好推辞,只好一一收下,并让随行的王宽挨个记下。
拜了一上午的年,礼物收了一车,李辉终于对自己的人气和魅力感到满意了,他哼着小调回到军营,路上又被闲逛的岳瑶扫荡去十两银子。
“这丫头,比土匪还黑啊!”李辉被抢了银子,肉疼不已。
朱慈烺和朱嬍娖已经起床,梳洗打扮完毕,李莹又送了朱嬍娖一套衣衫,朱慈烺则随便找了一套军士的衣服穿上。到底是皇家子弟,收拾妥当后,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大家气势。
“太子,您起来了?”李辉哈哈笑道,“昨晚睡得好吧?”
“还可以,请李将军以后不要叫我太子,称我为慈烺就可以了。”朱慈烺笑道,洗干净脸之后小伙子看起来英武不凡,只是眉间有一层淡淡的黑气,想必是心思焦虑,气血郁结。
“这样吧,如果您不嫌弃,咱们可以结拜为兄弟,如何?”
“甚好!”朱慈烺俯身一拜,“李将军年纪居长,小弟在此先拜过了。”
“兄弟免礼!”李辉哈哈一笑,双手相搀,将朱慈烺扶起,“以后就兄弟相称,不是近便许多么?”
“是啊!”朱慈烺一笑,“国仇家恨,复国大业,就都指望李大哥了!”
“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咱们好好地和满酋拼上一场,也不负这一生了。”李辉感慨地说道。
朱嬍娖自和那几个姑娘们住在一起,大家凑在一起每日绣绣花,谈谈心,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午饭后,朱慈烺就迫不及待的让李辉带他去参观那千里边墙,他现在可是做梦都想着复国呢。
“不急不急!”李辉哈哈一笑,“现在你不要总是在别人面前说你是太子,毕竟咱们现在势单力薄,一旦被满酋得知你的行踪,派遣大兵来攻,咱们可要陷入绝境了。”李辉叮嘱道。
“那,请大哥给小弟另起一个名字吧!”朱慈烺迟疑了半晌,终于不再固执。
“大明以火为德,旭日东升,光照四方,你以后就叫朱光昭吧!兄台意下如何?”李辉思虑了半天,慢慢说道。
“朱光昭?很好!但是太祖皇帝有命,子孙后代名字中必须带有五行偏旁,这个名字里……”朱慈烺又想起一个差头。
“这不正好么,没有五行偏旁,省得别人认出来,再说光昭不都是火德么,正好应了大明以火重生之象。”李辉如此歪理辩驳道。
“好!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小弟孟浪了。”朱光昭想想也对,看来自己还是太嫩啊!
两人一路闲谈,走到李辉所说的千里边墙边上,守护边墙的士兵们急忙向李辉行礼。
“兄弟们昨夜玩得可好?”李辉笑笑,“这位是我新收的兄弟,叫朱光昭的,大家先认识一下。”
“朱将军好!”士兵们急忙行礼。
“老大,今晚上还可以…..么?”一个小兵凑上来,欲说又罢。
“我靠!你们昨晚是不是去逛窑子了?好小子讨打啊!”李辉作势欲打,士兵们嬉笑着躲开。
“大哥爱兵如子,小弟实在佩服的很!”朱光昭看到此情此景,大发感慨,“当年父皇急于求成,刚愎自用,先用杨嗣昌,后用袁承焕,终究不能挽救我大明日暮之势。”
“兄弟噤声!”李辉小声提醒,“咱们现在兵不精,战不利,还不能向天下告示你就是太子,以后只能称呼自己为朱光昭,切莫在外人面前显示你的身份。”
“是!”朱光昭向李辉一抱拳,“这一路来吃了不少苦,也让我在处事上学会许多。”
“如此便是好的。”李辉笑笑,“论起大明的灭亡,当先从万历年开始算起,要不是万历皇帝怠于政事,官吏人浮于事,内有连年灾祸,外有倭寇入侵,壬辰之战,救朝鲜于虎狼倭寇,却耗尽了我大明精锋,天启年宦官专权,东林党争,官吏只以朝堂争辩为事,不以百姓疾苦为虑。关外建奴叛乱,任用文臣执掌军务,陕北流寇肆虐,却屡屡以招降为计,不思痛下杀手。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若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如何能维持两线作战?”李辉叹了口气,“强如德意志,兵精将悍,仍不免于两线而亡,奈我大明何?”
朱光昭听得胆寒,细细思索,李辉虽然不过一山野村夫,见识竟然这深入腠理,实在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大哥临君位,面临此等处境,当作何策略?”
“如果是我……”李辉顿了顿,“我自然无觊觎帝位之心,但是纸上谈兵,聊作空想。”他咽下唾沫,“首先与满清讲和,换来东北战线安定,之后派遣一部分兵力在辽东构筑深沟高垒,蓄积粮草,派遣名将防守关隘,进行备战。之后以大军入关内,痛剿流贼,务必赶尽杀绝,将其连根铲除,以绝后患。同时减免百姓税费,发展海运,海运可得十倍之利,弃此厚利而厉行海禁,不明之甚也!于国内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推广玉米番薯等高产作物,摒弃黍麦等低产作物,百姓得三餐温饱,定不会从于流贼。再以五年为限,休养生息,重振国力,交好蒙古,同抗满清,最后以重利买通辽东兀良哈三部,自东北西部出兵,我以辽西一线全线动员,两面夹击,定能一举剪灭建奴,重定关东大好江山,之后步步为营,将关内无地少地居民迁徙关东,充实其地,十年之后,关东沃土尽为我所有,那满酋失去根本之地,饥寒之下定然全族覆灭,祸患永除,岂不妙哉!”李辉款款说道。
“如此妙计,听来令人心神激荡,不知运作起来效果如何?”朱光昭听得两眼直冒火,“当年若有兄长辅佐父,父亲大人,定不会有此亡国之痛!”
“兄弟抬爱了,听闻你和李自成相处多日,此人如何?”李辉现在觉得这文言文真拗口。
“李自成乃大丈夫是也,进得北京城,却日日饺子为食,但牛金星,刘宗敏皆大奸臣,顺贼灭于二人之手,怕不为过。”
“哦,李自成现在已经死了吧!”李辉眼珠转了转,“张献忠现在也已经被包围了,但是还有部将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等人抗争。两年之内,清兵主力是不大可能移师江南的,这两年时间是咱们最好的发展时机,如果能收拢民心,招徕流民,开荒战备,我想两年之后我们东山军一定能发展壮大。”
“万一两年之后满酋主力移至江南,我军又当作何打算?”朱光昭插嘴道。
“到那个时候,清兵恐怕已经吃不下我们了吧!哈哈哈!”李辉仰天大笑。
他这样笑也是有理由的,现在生产火药的工匠已经培训出三十多熟练工,按照李辉所规划的分工生产,每天生产火药达五十余斤,还在准备扩大生产,石灰窑也实现了规模化生产,不但很多当地人买来盖房子,更多的商人将这些用贝壳烧制的优质石灰运送到大江南北,获利甚多。
在李辉的建议下,这些商人们组成了商队,集中资金进行货物贩运,一来二去基本资金逐渐扩大,而李辉的股份在其中占据相当大一部分,一个挂靠于地方割据势力的商业集团正在逐渐形成。
李辉还想着成立董事会,便于控制商队,但是时间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实施。
在商队的带动下,很多被剥夺了土地的地主们将窑藏的银子拿出来投入到商队中来获取红利,用银子买地的可能基本上不存在了,只好将银子投到其他地方,要不然只能放在地底下烂掉,听说银子埋藏久了还会跑掉,这种传言让这些资本拥有者们很是恐惧,倒不如拿出来做点事了。
“满清推行的政策是不利于整个社会的发展的,相比于他们,我们有一样制胜的法宝。”李辉笑着对朱光昭说道。
“那是什么?”
“开明。”李辉把手拍在那石灰修筑的边墙上,“我们所做的适应整个社会和百姓的需要,而他们推行的努力政策不得人心,早晚会自食恶果,还会被历史扔进垃圾堆。这就是例证!”
“边墙,嗯,边墙。”朱光昭若有所思的拍怕石灰墙,“我相信我们会胜利的。”
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将漂浮的朵朵白云映成火红的颜色,在太阳升起的东方,一轮弯月正在冉冉升起。
黑沉沉的夜幕慢慢侵据了整个天空,在海天一线,光明与黑暗交错的地方,一面绣着“李”字的大旗正在迎着寒风猎猎飘扬……
华夏一族,最重春节,又名“除夕“、”守岁”等。乃于仲春之始,万物复苏之日,家家挂红灯,贴春联,于声声爆竹中辞旧岁,迎新年。“年”者,上古猛兽也,先祖以爆竹明火驱之,后传以为习俗。春节来到,万物初生,新春伊始。俗语云:一年之计在于春,寒冬已过,农时将到,百姓当备一年之计也。
——《华夏新录》诸节
(第一卷《江南血》完毕。第二卷《长风烈》即将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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