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雪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几乎很少再回顾家了。
前几天,慕雅琴打电话给她说顾长宏心脏病发作再次入院,很想见她。依雪当时在出差,答应回来之后过去一趟。
很不巧,她回到顾家的时候,顾长宏和慕雅琴都不在,佣人对她说,“先生陪太太出去买东西了,大小姐,您要不要等一下,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顾依雪冷嘲的弯了下唇角,她早该知道慕雅琴的嘴里听不到几句实话,顾长宏不是心脏病入院了吗?怎么还能陪她出去买东西?!
看来生病是假,把她诓回来是真。
“不用了,我回来取点东西,马上就走。”顾依雪说完,沿着实木楼梯向楼上走去。
总不能白跑一趟,她还有几本法学书放在这边,这次正好一并拿走。
顾家的书房还是她外公在世的时候装修的,古色古香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关于经济管理方面的书籍,也有一些收集的名著和孤本。后来,顾婉学的金融和财经,又添了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书籍,后来,到了顾依雪这辈,她堆进来的都是厚厚的法典之类的书。
离开了一段时间,书房被顾长宏和慕雅琴夫妻翻腾的有些乱,顾依雪一时间没找到她的书在哪儿,只能一排排慢慢的翻看。
书架足有两米多高,顾依雪搬了凳子,站在上面查找,好不容易在书架的最顶层找到了她的那本英文原版的《谁来守护公正》,这是一本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访谈录,原版几乎已经绝版了,当年顾婉也是费了些心思才找到这一本,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依雪。听说,这本书的原主人是一个美国的资深律师。
因为很久没有动过,书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用力的拍了拍,灰尘飞起来,把她呛得用力咳了几声。
顾依雪一边咳着,一边从凳子上跳下来,身体不小心撞到了书架上,一排书稀里哗啦的都被她撞到了地上。
顾依雪被一堆的书籍围在中央,五官精致的小脸上露出颇为懊恼的神色。
她正想着要不要把佣人叫进来收拾的时候,突然在一堆的书记之中看到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日记本,根据样式来看,这日记本大概是她妈那个年代的,粉红色封皮,很有少女心,应该是属于顾婉的私有物。
顾婉死后,遗物基本都被顾长宏收起来了,基本都没让顾依雪经手,她总觉得顾长宏似乎刻意的在隐瞒她什么。
没想到,今天会在书房里意外的发现这个‘漏网之鱼’。
日记本上还挂着密码锁,不过,这对于顾依雪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妈惯用的密码就那么几个,她试到第三个的时候,锁开了。
这是一本空白的日记本,没有写一个字,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微微的泛黄了。
日记本虽然是空的,但里面却夹了一封信,信封的封面用全英文书写,一看就是从国外寄过来的。
收件人是她的母亲顾婉,而寄信人,竟然是……傅正勋。
顾依雪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发蒙,她妈和傅正勋竟然是旧识。
那么,她对于傅正勋来说应该也算是故人之女,可她来来回回的去了傅家那么多次,傅正勋对她母亲却绝口未提。
更奇怪的是,这封信竟然连拆都没拆,顾婉并没有看过。
带着疑惑,顾依雪决定把信拆开看看,虽然偷看别人的信件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层面都是不对的,但顾婉已经不在了,身为她的女儿,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查看母亲的遗物。
展开信纸,信的内容并不长,属于男人刚劲有力的字迹,似乎在书写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婉婉,见字如面。
考察团的飞机于上午九点钟降落在美国弗罗里达州机场,你那里,应该还是深夜吧。
我们终于被分隔在地球的两端,隔着一片没有边际的海洋,突然,很想很想你。
但我转念一想,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就是对你我之间的考验,那天,我们都不足够冷静,‘分开’两字,说的太过轻易。
你说不会再原谅我,可在我心里,是从未真正想过要与你分开的。
人有没有来生我不清楚,来生又会怎样我亦不关心,今世与你相遇,对我来说,足以。
哪怕,你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亦会一直等。
今世,你不嫁,我不娶。
……
信的最后落款只有一个字:勋。傅正勋的勋。时间是1993年八月七号。
依雪记得,她妈和顾长宏的结婚纪念日是九月份,那么,这封信写于他们婚前的一个月。
而顾婉并没有拆开。依雪突然想,如果她拆了,那么,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呢?!
可惜,傅正勋从国外考察回来的时候,顾婉已经和顾长宏结婚了。而他之后也娶了别的女人,结了婚,又离了婚,又再婚。
所以,你不嫁,我不娶。终究成了一句戏言。男人的话, 多半只能听听而已。
顾依雪把信重新塞进信封里,夹在了法籍书内。
合起书,书房的门也恰在此时被人从外推开,顾长宏和慕雅琴夫妇出现在门外。
“你在干什么呢?”慕雅琴看着满地狼藉,非常不悦的说道。
顾依雪从书堆里站起身,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漠漠的回了她一句,“找本书,不小心撞到书架上了,让佣人上来收拾一下吧。”
“多大的人了还是莽莽撞撞的,有没有撞伤?”顾长宏询问。
“我没事。”顾依雪的目光看过去,顾长宏的话,多少让她有几分动容。
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顾长宏养了她十几年,不可能半点感情都没有。只不过,这情分抵不过他们夫妻的私心和私利。
顾依雪的怀中一直抱着那本书,慕雅琴的眼睛一直盯在上面,那模样,好像里面夹着百万的支票一样。
“你需要检查一下吗?免得回头丢了东西,又要诬赖我。”顾依雪说道,作势要把书递过去。
慕雅琴的脸白了一下,顾依雪说‘又’,明显是在提醒她,当初她就是用诬赖依雪偷东西这么拙劣的手段,把她逼去国外的。
“我没那个意思,陆太太怎么会看上我们小门小户的东西。”
顾依雪没说话,紧抿着薄唇,态度很冷淡。
气氛僵持,慕雅琴有些下不来台,暗自扯了扯顾长宏的衣袖,顾长宏是个木讷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憨笑着打圆场,“依依,午饭吃了没有,我这就让刘婶准备几道你爱吃的菜。”
“吃过了。”顾依雪回道。
她原本是打算陪顾长宏一起吃顿饭的,但现在没有丝毫的胃口了。
“依依啊,你难得回娘家一趟,就算不吃饭,也要坐下来喝点茶,或者喝杯咖啡。”慕雅琴殷勤的说道。
顾依雪没反驳,捧着书下楼。
慕雅琴张罗着佣人特意的煮了一杯现磨咖啡,咖啡豆是上次慕邵晨出国带回来的,慕雅琴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这次倒是难得大方。
顾依雪小口的抿着醇香的咖啡,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她想的是那封信,那封傅正勋写给她妈妈的信。
慕雅琴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一直在不停的说话,顾依雪却根本没留意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依依,依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慕雅琴并不迟钝,自然看出顾依雪的心不在焉。
“什么?”果然,顾依雪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慕雅琴被华丽丽的无视了,十分的恼火,却又碍于顾依雪的身份不敢发作,只能继续假笑着说,“鸿宇建筑目前有一个工程正在招标,十几栋楼的室内装饰装修,我和你爸爸对这个项目都挺感兴趣的,招标吗,还不都是做做样子的事,你和励阳说一说,让他把工程直接给我们算了,我们可是你的娘家人,这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依雪漫不经心的听,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敛眸瞥了眼手中端着的咖啡杯,原本醇香的咖啡,却已经变了味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顾家的主业是食品和投资,旗下根本没有装修公司,怎么突然对装修工程感兴趣了?”
“我们是生意人,能赚钱的项目都感兴趣。”慕雅琴圆滑的回答。
顾氏集团自然做不了装饰装修,但自从顾依雪嫁给陆励阳之后,她对外一直以陆少的岳母自居,没少招摇撞骗。最近有人找她牵线搭桥,承诺拿下这个工程后,给她十个点的纯利润。
那么大的工程,十个点的纯利润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慕雅琴没想到,顾依雪直截了当的就拒绝了她。就算不给她这个继母面子,也得给顾长宏几分薄面吧,毕竟顾长宏把她养这么大。
“生意的事我不太懂,陆励阳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在家不会和我谈工作相关的事情,慕阿姨,我帮不了您,如果您对案子这么感兴趣,可以按照正常的流程竞标。”顾依雪不温不火的说完,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杯底碰撞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慕雅琴被拒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开口便讽刺道,“陆少的公私分明,怕是只针对你一个人吧。我听说他以前有个女朋友,跟了他几年,全家都是陆少养着,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到公司里身居要职。你现在可是他老婆,他对你的娘家人不冷不热,说到底还不是你不会伺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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