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锋寒仰头怒吼，慷慨激昂，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气壮山河的悲壮气势。
周围众人受到这种气势感染，神色陡然变得有些复杂。
李青莲甚至惊得张大了嘴。
对于普通人而言，“家国天下”之事，似乎有些遥远。
李青莲则不一样。
对于大亁皇朝的九公主来说，“家国天下”四个字，就是一个意思。
大亁皇朝，就是她家的皇朝。
这十万里山河，就是她家的天下。
若论忧国忧民的情怀，李青莲在如今这青云城里，无人能及。
林道元身为护国宗门的宗主，也是有些眼神惶恐，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觉得当务之急并非是天下兴亡，而是要在陈行烈手中，保住性命。
唯独陈行烈不一样。
啪啪啪！
陈行烈拍手鼓掌，道：“不愧是北国戟仙，这蛊惑人心的手段，还真是非同小可。”
宁锋寒没有开回应，直接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陈行烈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道：“世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宁锋寒却不一样，临死之前，竟然还想着要谋害本座！”
“假如本座是一个道貌岸然，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难免会受到影响，觉得自己害了天下人，害了数不清的无辜百姓，从而心神不宁，甚至在武道修行之途，道心不稳，必会死在陆地神仙的九重雷劫之下！”
“可惜，本座根本就是一个邪魔外道，这辈子，注定会成为一个大魔头，一个魔焰滔天的盖世凶魔！至于是否遗臭万年，自有世人评说，你宁锋寒算什么东西，你有何资格，在本座面前说三道四？”
陈行烈挥剑一甩，扇在宁锋寒脸上。
啪！
这一巴掌，扇得极狠。
宁锋寒半边嘴的牙齿被打落，掉在雪地里。
“雪来！”
陈行烈轻呼一声。
飞雪呼啸合拢，犹如洪流，自空中聚集而来，堆在宁锋寒与长空无忌二人面前，积累成一座高达数丈的雪堆，顷刻间又凝结成寒冰，焕发着淡蓝色的寒光。
陈行烈朝着冰堆挥剑。
唰唰唰……
一座冰碑，出现在雪地里。
陈行烈挥剑如挥笔，在冰碑上写下一行字迹：陈公九渊之灵位。
碑文刚一写成，陈行烈回剑就斩。
宁锋寒身首异处。
陈行烈将大宝剑插在雪地里，朝冰碑躬身行礼，道：“老爷子，趁热。”
周遭众人，满脸肃然。
陈行烈朝着冰碑弯腰鞠躬，心中默默念叨。
“我既然占据了这具身躯，自然而然，就承袭了这一份因果恩怨。若是要我叫你爸爸，我不可能叫得出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请老爷子放心。老爷子当年吃的亏，受过的屈辱，有一件算一件，我一定会全都帮你讨回来。”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本座义不容辞！”
陈行烈一本正经的祈祷了几句，提剑转身，走至长空无忌跪地不起的冰雕面前。
咔嚓嚓……
寒冰碎裂。
长空无忌动了动眼皮子，咬紧牙关。
陈行烈唏嘘道：“早在酒楼里，本座就说过，要借你人头一用。当时你要是爽快一点，直接奉上人头，这青云城内外，息烽军数万大军，又怎会被你连累？”
长空无忌冷冷说道：“成王败寇而已，贤侄又何必多言？”
这息烽军军主，倒也硬气，竟然将下巴昂起，把脖子露了出来，只等着陈行烈挥剑来斩。
哪怕死亡就在眼前，长空无忌依旧自诩为长辈，将陈行烈称之为贤侄。
陈行烈并未因此而生气。
这长空无忌已是待宰的羔羊，跟这种将死之人生气，没有任何意义。
陈行烈心中念头通达，反倒是朝长空无忌拱了拱手，问了一声：“长空伯父可有什么遗言？”
长空无忌沉默不言。
陈行烈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很细心的问道：“伯父家中的妻儿，是否需要小侄帮忙照顾？”
长空无忌神色遽然惊变。
陈行烈摇摇头，叹道：“伯父莫要惊慌，小侄说的照顾，是真心实意，不是要斩草除根。”
长空无忌不信道：“你怎会如此好心？”
陈行烈傲然冷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恩怨分明。就连你长空无忌，都做得到‘祸不及妻儿’，没有斩尽杀绝，本座又怎会连你都不如？”
长空无忌愣住了，凝视着前方冰碑，喃喃说道：“九渊兄，你后继有人啊。”
陈行烈却问道：“要不要给你九渊兄磕几个头？”
长空无忌道：“理所应当。”
陈行烈衣袖一甩，驱散长空无忌身上寒气，驱散几分。
咔嚓！
寒冰碎裂。
“悔不当初啊！”
长空无忌一声长叹，道：“贤侄跟那武安侯女儿的婚事，不是我在胡言乱语，而是确有其事。此事，是九渊兄在世之时，定下来的，当时我就是媒人。”
“武安侯是个谦谦君子，为人诚恳。人若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一般都不够精明，难免会遇人不淑，被人利用，跟九渊兄一样，竟然将我长空无忌，当做挚友。”
“我长空无忌，若也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若是这辈子从未害过自己的好友，那该有多好？”
长空无忌不胜唏嘘，将双手撑在地上，朝着前方冰碑灵位，砰砰砰的叩了三个响头。
“伯父说完了？”
陈行烈询问了一声，彬彬有礼，道：“若是说完了，小侄就该送伯父上路了。”
长空无忌微微颔首，低下头去。
大宝剑一闪而过。
长空无忌这一低头，就再也没能抬起来。
陈行烈将剑锋插入深雪当中，血迹顺着剑锋往下流淌，将冰雪染红，醒目刺眼。
陈行烈没有招呼李青莲帮忙，亲自走至院中，装了一碗豆花，撒上花椒辣椒，再打开一坛烈酒，摆在冰碑前，拱手一拜，道：“老爷子，请享用。”
街中气氛肃穆。
时至此刻，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
积雪之下。
一道道微不可查的气息，自雪中浮现，朝着插在寒冰上的大宝剑聚拢而来。
剑锋轻轻颤动。
大宝剑早已饥渴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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