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当即松了口气，连忙放下手中杯盏起身，看了姜疏楼一眼道:“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姜疏楼恋恋不舍的瞧着姜荼歌，但还是依言起了身。
姜荼歌看着他眼巴巴的凝着自己，便笑着道:“可不是，你回去早点歇下，明个儿还要早起，同我一起去拜会苏先生呢。”
姜疏楼闻言，顿时一扫郁闷之色，连忙点了点头。
送走陈氏与姜疏楼，姜荼歌也收拾了一番歇下了。
回来两三日，却未得半刻平静。虽说心中早已有数，她回来也不是为了贪图安乐，可到底也会觉得疲倦乏累。
按说明个儿她该入宫去给皇后姨母请安，还该去魏国公府见一见外祖父。但苏先生既然回了拜贴过来，她自然得先紧着此事办。
可说到底，她心里始终藏着愧疚与不安的。
前世若非她识人不清，又怎会让李晏祁钻了空子。
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次就够了。
沉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仿佛溺在水中一般，喉咙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拼了命的挣扎着，她看着水中浮沉着一具具眼熟至极的尸体。浓烈的血色在水中蔓延，入目便是刺眼的红，她仿佛要溺死在血水之中一般。
耳畔传来窃窃私语，那般幽怨愤恨。无数人在倾诉她的罪孽，在职问她的恶行。
她闭上双眼，她感觉有无数双手掐上了她的喉颈，用着力，似要掐断她的颈项一般。有那么一刻，她不再挣扎，她松开手，任由他们杀了自己。
她也想，就这样解脱了吧……
“大小姐？您快醒醒——”
“大小姐——”
“快醒过来——”
“大小姐这是被梦魇着了。”
“这可怎么办啊？”
“快去请……”
耳畔传来一声声急切的话语，纷杂槽乱。姜荼歌溺在水中，忽然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那些怨恨的话语，那些掐着她脖颈的双手，那些刺目的血水就仿佛一场梦一般，消失不见……
秋心见姜荼歌怎么都唤不醒，便连忙让七萝去请大少爷过来。正巧了，刚出了宴清楼便撞上要过来看望姜荼歌的姜疏凛，便连忙说明了情况，将人请了进来。
姜疏凛刚走到榻前，便瞧见姜荼歌面色苍白，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口中还念着什么。
他连忙坐在了榻边，急切的唤道:“荼歌，你快醒醒！”
姜荼歌半睁着双眸，却仿佛没有意识一般，眉头拧着。
姜疏凛顿时便更急了，扭头看向七萝，问道:“大小姐最近经常梦魇么？”
他总觉得姜荼歌打从去了衢城一趟后便有些不正常。从前可没什么事儿瞒着他，如今却神神秘秘，什么都不愿同他讲。
旁的他倒是不担心，只是他总觉得姜荼歌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每次瞧见她面色苍白，神色痛苦的模样，他都直觉有事发生。她越不愿意说，他越觉得有问题。
七萝自知是瞒不住了，大小姐不愿意大少爷知晓此事，可是这种事哪是这么容易蒙混过去的，迟早要叫人知道的。再者说来，七萝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是梦魇罢了，大小姐为何要瞒着大少爷？
“大小姐打从去衢城坠了崖回来后，便夜夜惊醒，时不时的被梦魇住。奴婢原本是觉着大小姐可能是坠崖吓着了，所以才会如此。可如今此事也过了这般久，平日里瞧着大小姐也没将坠崖之事放在心里。但每每她睡着之时，却又噩梦缠身。像这样叫不醒也不是第一次了，奴婢实在忧心大小姐，这样下去怕是身子骨会出问题呀。”七萝提及此事，心里还对五皇子李晏祁存了怨恨。便是死去的七喜，她一想到此事，都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这二人狼狈为奸，大小姐又怎会坠崖，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还有大夫人与三小姐也是，这般迫害大小姐，怕是都见不到大小姐的好，他们几人都是罪魁祸首！
姜疏凛听完，沉默的低头看着姜荼歌，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在他的认知里，他这个小妹绝不是会因为坠崖一事便耿耿于怀，甚至夜不能寐的地步。这其中，定然是有别的缘由的。
只是她如今不愿意同自己说实话，更不愿意去提这些事——
姜疏凛眸光暗了暗，他伸手轻轻拧了拧姜荼歌的脸颊，见她似乎有些反应，便连忙低下头在她耳畔唤道:“妹妹，该醒过来了。”
这句带着宠溺却又添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穿过汲汲水川，仿佛在她耳畔呢喃一般……
“哥哥。”
姜疏凛愣了愣，蒙地抬起头看向姜荼歌，却对上了一汪深渊一般的双眸。
姜荼歌感觉喉咙发紧，一张口便传来一抹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姜疏凛松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道:“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哥哥了。”
他刻意放低柔和的声线，让姜荼歌有一瞬间想哭。她觉得眼睛有几分酸涩，喉咙里抑制不住的想要悲泣。
真好，这一睁眼，谁也没死，一切都可挽回。
姜荼歌颤抖的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姜疏凛伸过来想要帮她擦泪的手指。
“我没事。”姜荼歌忍耐着喉头的痛意，声音有些嘶哑道:“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我无碍的。”
姜疏凛自然是不信她这种敷衍之话，刚张了张口想要问个清楚，便听姜荼歌道:“我想喝水。”
姜疏凛瞧着她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也不好再问下去。秋心听到她说话，便连忙倒了杯温茶水，递到了姜疏凛跟前。
“我扶你起来。”姜疏凛说着，便要去扶姜荼歌，却见她摇了摇头，莞尔道:“我可都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兄长若是如此，我怕我嫁不出去。”
姜疏凛愣了下，无奈的看着她，声音里却满是宠溺道:“你啊，就会拿哥哥开玩笑，我瞧今后谁敢娶你。”
姜荼歌松开姜疏凛的手，自个儿撑着坐了起来。她接过秋心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笑容潋滟的看着姜疏凛，眉眼间具是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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