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女之间的交往,往往是因为误会而起的。而双方当事人之间,很明白彼此的距离,只是愿意维持这种误会罢了。对于冬子来说,李雯这篇大概已经翻过了,甚至连这种可能性都没有想过。
但对于李雯来说,她只是想在这种误会中消磨时光。其实女生们不明白,当你对一个男生不反感,并且有交往下去的愿望时,你就有可能爱上他。
女生有慢热型的特点,男人喜欢猛打猛冲。但是,第一眼,男生都没有拿你当目标,那以后,也就没有可能性了。
李雯经常来找冬子,冬子有点避之不及。
这一天,李雯又来了,她总是抽冬子无法避开的时间。那时已经到秋天,罗哥与黄姐已经下班回家,留下冬子一个人照看店子。冬子收拾完毕后,要例行逛街的,虽然长久以来,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于燕的消息,但他把这种寻找当成节目,就像有的男生迷恋在网吧打游戏一样,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刚锁上门,正准备走,背后突然听到“嘿!”,是李雯在身后等他。
“你来干什么?”
“你每天一个人逛街,有意思吗?”李雯估计已经盯他很久了,故意这样问。
“随便瞎逛,不行吗?”冬子反问到。
“那,既然你没事,不如陪我到一个地方去一下呗?”
冬子既然前面说了是瞎逛,此时就不好找借口了。勉强应付到:“我就逛一下,马上要回来休息的。”
“这才七点钟,有的时间,怎么,你不想陪我了?”
“也不是,你想到哪里去,有意思吗?”
“去商场买衣服,天冷了,要换季了,去不去?”
“不想去,那是你们女生去的地方。我们男生,随便找个地摊,随便买两件就行。进商场,我头晕。”冬子本来就不想陪李雯逛街,更何况是商场。
“逛地摊也行,主要是想跟你说说话,要不,我们不逛街,就在你这店子里,我们吹牛玩?”
冬子吓了一跳,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子里头,真还不太适应。退而求其次,答应逛地摊了。
“江边市场吧,我们走过去?”李雯主动推荐了一个地方,那也是大路货的市场,冬子去过,只是有点远,大概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但是,既然答应了,就得算数,她一个女生都不怕远,自己当然不能以远为理由推辞了。
在路上,冬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到:“李雯,你是本地人,外地在这里来打工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呢?我不是问那些建筑工地上的啊。”
“你究竟想问什么人?这里外地人多了,除了建筑的,还有做小生意的,还有在武钢周边做钢材生意的,还有宾馆服务员或者歌厅舞厅的,还有就是房地产销售的,多了去了。你不也是吗?”
“我不是问这些,我是想问,假如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生,从外地来到青山,最有可能做什么工作?”
“那你就问得太宽了,可以说什么工作都有。其实,就是建筑工地,都有女生干,你恐怕也见过吧?这得分人,看她喜欢哪一行,擅长哪一行,跟谁一起出来的。”
“像我这样,一个人出来的,最容易在哪些地方?”
李雯突然警觉起来,问到:“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陈冬,你要真找人,直接问就行,老是绕来绕去的,说人话!”
冬子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那种寻找线索的心思如此强烈,他仍然控制不住追问:“我有个同学,也在青山打工,是个女生,但不知道在哪里。所以,我偶尔想起来,就问问。”
李雯赶紧往前两步,站在冬子前面,面对面地立住,冬子也停下了脚步。“你整天出来转,莫不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冬子知道,这事不能再谈下去了。于是借口到:“只是偶尔想起来问两句,你不愿意就算了。”
李雯思想没那么复杂,她笑到:“我是说嘛,没你这种找人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这样问,警察也没办法回答。”
来到江边市场,李雯根本不挑女式衣服,冬子就问到:“你不买衣服嘛,来这里干啥?”
“你都没仔细看,看我身上的衣服,是我昨天才从商场买的,好不好看?”
原来,李雯有件新衣服,只是想找冬子夸奖一下,冬子陪她这长时间,居然没有感觉,李雯觉得有些失败。
“好看好看,商场买的嘛,肯定比这里的档次高。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不是要跟你买衣服嘛,变天了,你不得换身衣服?”
冬子一想,也是,毕竟身上的单衣,也有些冷了。他们一起挑了两件厚一点的秋装外套,然后李雯想掏钱,被冬子拒绝了。当然拒绝的方式,并不让人尴尬。
“你这就想请客啊?这便宜的东西,要我托你的人情?我自己掏钱。”
“那好,我带你到商场去,你看中哪件随便,我付账,怎么样?”李雯挑衅到。
“我不逛商场,头晕。”冬子又拿这个理由,再使用一遍。为转移话题,冬子突然问到:“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哎哟,我差点把正事忘了。估计罗老板也跟你说过吧?你们门面要拆了。”
冬子吓一跳,这事他完全不知情。虽然街面上有人给自己打招呼,自己也算半个本地人了,但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啥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我姑最先知道的,你们老板也知道了,没告诉你啊?”
冬子摇摇头,心想,这罗哥一口一个自己人,原来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知一声。如果这店子不存在了,那么,自己打工的出路,就得另找了。
“这门面也不旧啊,怎么说拆就拆了呢?”
“所以啊,你才不知道啊。你想,这么好的地段,哪个开发商不想要,更何况,你这才一共五层楼,如果开发商搞开发,下面做个大商场就回本了,上面建个三十层的商品房,不赚翻了?这是啥地段?不说你们店子,就是我姑妈家的店子,也要拆了。”
“那不是整条街都要拆完了?”
“对啊,武汉火车站,这是个大事,政府也要大开发了。你们老板的老家,附近的所有农村,都要拆完。反正我姑爹已经听说了,这一块地,今后围绕武汉火车站,要建一个整体的现代化的车站新城,一分地都有用处的。”
冬子此时想到的是,黄姐给她闺蜜借的钱,作的投资,已经翻倍了。有时候,有钱人挣钱真的不难,只需要一些眼光和胆量,乘着发展的大势头,随便就把大钱挣了。她三十万投进去,估计回来一百万了。
冬子在发愣,李雯打断了。“你也不想想,自己今后干什么?”
冬子根本想不到有这种变化,没法回答,就只好问李雯:“你家的店子也要拆了,你不也没事干了?”
“要不,我们合伙,开一家蛋糕店吧?”李雯看似开玩笑,也是一种试探。倒不是她此时对冬子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冬子是可靠的,并且对自己有恩。
“蛋糕我可不会做。”冬子想推辞,他只是想,在青山,如果自己没活可干了,又没找到燕子,该到哪里去呢?
“我会做啊,我来教你,很简单的,比你炒菜简单多了。如果你学起来,肯定比我强得多。”
“嗨,再说吧。”冬子不想把话说死,但是,对李雯的提议真的不太感兴趣。因为这既不是自己的爱好,也不是创业的方向。冬子想,如果我尽早掌握了罗哥的商业机密,只剩下进货渠道这一项不太清楚以外,以后掌握了,估计可以回容城开个这样的建材店。但是,容城什么时候能够大开发呢?
“我就是一说,你也别急,真要拆,也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李雯把冬子的沉默当成冬子的焦虑,所以才这样安慰。
冬子这样没钱的人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但有钱人也同样焦虑,这就比较喜剧了。罗哥与黄姐此时在家里,也同样是欢喜与焦虑并存的。
要说欢喜,罗哥老家房子要拆迁,肯定自己得到两三百万的补偿是没问题的。除了面积、土地,还有,就是他们是本地农村户口,所以除了这几百万的补偿款,村集体也有积累,也要成立公司,每年,仅凭这户口的分红,也可以供两口子养老的。
女儿在上海,如果要买一个小户型,那完全可以用全款了。并且,还剩下几百万的资金,两口子后半生,也完全可以保障衣食无忧。
但问题出在这个门面上。如果只要货币补偿,这两百平米的门面,按政府出价收购大约三万一平方,大概可以得到六百万的现金。
罗哥是倾向于这个方案的。他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你想,如果除开女儿要买的房子,把我们这些年做生意的积累搭进去,就够了。那么,老家拆迁的补偿以及这门面拆迁的费用,加起来,就有接近千万了,我们也算千万富翁了。平时,村里每年分红,不说多了,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十万肯定是有的。这千万,就放在银行理财,我已经打听过了,最保守的方案,每年也会得到五十万的收入。你想每年六十万的净收入,用啥不够,还要我去蹬三轮车吗?”
黄姐不是针对钱,她有另外的考虑。这条街上的拆迁户太多了,败家亡身的也有好些个。就是前段时间,李拐子的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她总相信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
何况,自己长相一般,人老珠黄,如果老罗闲得无事,被哪个小姑娘勾搭上了,那就把家都会玩脱的。对于中老年女性来说,维持一个家,就得有提前预备的方案。
罗哥就睡在身边,鼾声渐起。而黄姐睡着,她在想理由。终于,在长久思考后,她拍醒了丈夫。
“老公,我觉得,那门面,我们不要补偿钱,我们要面积。我也听说了,这边大商场已经快修好了,政府允许我们在这商场找一块相同面积的营业场地,算是以面积换面积。这个方案,我比较赞同。”
“为啥?”罗哥从睡梦中被吵醒,有些不太理解老婆的想法。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以前我们结婚时,一个人有个十万元,算不算老板?”
“那当然,就是我原来做钢材生意时,跟的老板,他当时有百把万,就算是非常大的老板了。当然现在他怎么样,我不知道。”
“好,你看现在,按你的说法,我们如果把门面卖了,一年总归得到五十万,按你说的,存在银行理财。对不对?”
“不是卖,是拆迁补偿。”
“对对对,那跟卖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卖给政府嘛,或者说政府转手,卖给开发商嘛。对不对?”
“对,也算。”
罗姐看丈夫完全醒了,索性就把谈话进行到底,她起来,泡了壶茶,放到床头柜上,给自己和丈夫各倒了一杯。
“前面我说,原来的十万就算老板,他存银行,每年得五千元的利息,也比当时武钢的工人收入高,那如果他就这样混下去,一点事都没出,你看,他在这条街上混这几十年,有明堂吗?”
罗哥一想:“也是啊,就那样混,现在在街上,连一般人的零头都赶不上。就是像我们现在这房子,他连首付都给不起。”
“对嘛,当年他如果拿那十万元钱,可以卖一套大房子,放到今天,该也超过百万了吧?”
黄姐的话很有道理,罗哥一个做生意的,不可能不理解。在罗哥沉默的时候,黄姐觉得该加把火了。“你想,物价天天在涨,如果我们守着死钱过日子,在这条街上,会越过越差,对不对?况且,我们身体还好,如果做生意,还能够挣钱,为什么作退休的打算呢?”
罗哥想通了:“对,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在商场换来面积,那资产还在,况且,按今天中国这形势,资产的价格只有涨的。何况,每年五十万的收入,我通过做生意可以赚回来,不稀罕自银行那几个利息。但是,我资产还在,以后真要退休了,那面积我还可以卖,估计,到时候,就不是那个价了。”
黄姐继续说到:“主要是因为没风险,你我做这一行,已经上路了,有什么风险呢?守着下蛋的鸡,每天都有收入,也不缺肉,何必要把它杀了呢?”
这比喻太恰当了。在今天的中国,资产价格遇到这百年不遇的大趋势,一路疯涨,只需要坐收红利,就可以跟上时代的步伐。更何况,做建材生意,罗哥已经算是真正的行家了。
黄姐还得打消罗哥最后的疑虑。“你做建材生意,可以说是零风险的事,或许有风险,也只不过是一点积压的货款,那才几个钱,大不了几十万,顶天了。虽然你说到银行理财也没什么风险,但毕竟不是单纯存款,风险也有可能的。那么,两种事情,风险情况相同的情况下,你是愿意守死钱,还是赚活钱?”
这个问题答案已经明显,罗哥不再争辩。
“更何况,咱们有什么支出呢?女儿的事,今后生活,靠她的本事,肯定比我们好。再说,找女婿,凭她的长相和本事,也不需要我操心。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不理解女人的心思。万一,有男生长得太帅,听说我家有这多存款,起了不好的心思,拼命追女儿,女儿抵挡不住,怎么办?你那存银行的零风险资金,是不是也有风险?”
罗哥明白了,黄姐所说,已经在街上发生过了。有的拆迁户的姑娘,因为家里有钱了,找女婿,就偏向于外貌协会了。然后花花公子就冲着全过来了。几年时间,就把娘家掏空了。女儿嫁出去,是听老公的还是听父母的,这可不一定了。
银行的现钱取与不取,父母当然有决定权。但对女儿的爱与要求,父母有什么能力拒绝呢?但是,这种可能性要极力避免,因为这对女儿来说,找一个只认钱的女婿,是她一行最大的危险。自己父母再有钱,只要在父母手里掌握,女儿的未来,就会有退路的。
钱这个东西,能够点燃人的欲望。孩子们年轻,当得瑟过了头,就会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个长指甲的王撇撇,找的女婿就是这样的人,人模人样的帅气,迷住了他女儿。结果,今天以做生意为由,明天以买房子为由,总找娘家借钱,那钱是回不来的。后来,娘家钱也借得差不多了,女儿女婿也离婚了。
王撇撇为什么怕老婆?因为当年这门亲事,他老婆就不太同意,认为太漂亮的男人靠不住。但当时王撇撇也是爱女儿,也认为女婿长得好,能够在街上给他长脸,也就支持了。最后闹成这个结局,当然挨老婆的吼。
罗哥虽然同意了黄姐这个方案,但新的焦虑就来了。要说入住大商场,虽然是专门的建材市场,但也得分品牌了。像他以前那种经营杂货店的思维,肯定是不行了。
他得在自己经营的品牌中,选择一个自己能够做的,并且市场比较大的方向。
那个商场,他也去看过。主体工程已经完工,是政府专门给建材一条街修的转换门面。况且,新的拆迁,带来的强大的装修需求,这需求的量,肯定会比以前翻倍。如果自己能够在这个市场里,占一点点边角,就不得了。没理由,放弃这么大市场。按罗哥的估计,从拆迁到装修完毕,这条街的生意,他还可以做到至少五年以上。
从他自己最熟悉的建材行当来说,出货量最大的,主要是三类:地板、瓷砖及卫浴。他看了商场的结构,如果按两百平米转换面积,他可以得到两个档口,也就是可以做两个品牌。但这种方式,让罗哥有些为难。
因为,如果要做大品牌,最好两个档口连起来做,门脸大,气势足,如果争取在一楼,只能换出一百六十个平方,因为人人都想在一楼,面积上就要吃点亏。他有本钱,有经验,觉得宁愿在一楼面积小点,也比二楼面积大的强。
如果只做一个品牌,是不是只能做一个产品呢?那样,就丢失了另外两种产品的利润。罗哥喝了茶,全无睡意,翻箱倒柜,找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企图从这无目的的寻找中,发现灵感。
突然,他被一个宣传册吸引了,让他猛然一惊,决定了,就是它!
这是他的一个老供货商,他店里经营着这家厂商的瓷砖。但他是二级代理,在武汉市场进货,如果直接跟厂家打交道,他就得成一级代理,才避免利润的流失。人家一级代理的标准,是只在一个区成立一个,直接跟厂商打交道。但要求是,必须在正规建材商场,比较高端的那种,得有一百五十平米的营业面积才够格,还要交给厂家一百万的预付款,有点保证金的意思。
这些条件,罗哥都可以达到了,罗哥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品牌居然同时做两样东西:瓷砖和卫浴。罗哥只需要放弃地板这一项就可以开业。
要知道,一级代理与二级代理,最大的区别不仅在供货渠道的差异,更在于利润。凡是代理,厂家供货时,总要给你留出3%的利润空间,这可是不得了的钱。
更何况,青山这个地方,正处于基建热潮,自己如果成了青山区的一级代理,那么,即使其他建材商要进这种货,也得要过自己的手。这种坐地收钱的日子,简直就是罗哥的理想。
要知道,这个品牌是在中央电视台做广告的,知名度不成问题。打一进二的事,为什么不干?
罗哥拿着这个画册,与黄姐兴高采烈地谈论他们的计划,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冬子也过了一个焦虑的夜晚,他在思考他今后的出路。门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他迅速地翻身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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