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终于,青萱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无力地倒下,可笑的是还完全不由自主前扑,完全地倒进了池晏之怀中。
在此时,她才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之外的,她的孩子。
“不、不要。”她奋力挣扎,她用尽还剩的全部力气,拼命想要退开池晏之,她努力地抚上自己的肚子,但摸到的却是黏糊糊的血,温热的、粘稠的,还在不断流出。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角也有血渗出,连双手都控制不住无力地倒向一边。
就这样吗?
江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刹那间,只觉眼前一花,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池晏之走到了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
江岑立刻看向院中,青萱正端着饭菜笑盈盈招呼池晏之。
这是…重来了?
于是,隐在门口树上的江岑,又看了一遍池晏之杀妻的全过程。
结束之后,又是一个轮回。
如是好几遍。
江岑本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事的,毕竟以后来忘忧鬼煞那样鬼见愁的名声,那样坚定的心性,她一点都不担心事情的发展。
可眼下这样就奇怪了。
难道说,忘忧到现在都还过不了这个坎?竟然在这样的弥留幻境中一遍遍地轮回折磨。
是对池晏之余情未了?还是……
才想到这里,江岑耳边忽然一动,身体已经极快的做出了反应,向着旁边一个倾身,便躲过了身后的攻击。
“谁?”江岑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忽然间,她仿佛已经有所感应一般,猛然看向院中。
此时的池晏之刚刚回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取下挂在墙上的短剑,灶房内的青萱已经走了出来,那么决绝的毫不迟疑迎面给了池晏之一刀,因为是菜刀,没有短剑没有匕首,那一刀她是正砍在池晏之颈项上的。
飙溅的鲜血几乎喷了青萱满头满脸。
她却是毫不手抖,更不会手软。
“你?!!”池晏之甚至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口腔便开始咳血,下一刻便栽倒下去,只是那手还条件反射一般去抓青萱。
她的反应是直接往旁边退了一步,于是池晏之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不敢置信吗?”倒地的池晏之脖子上还在流血,青萱冷冷看着他,语气讥讽,“是啊,我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不敢置信,不,甚至更加不敢置信。”
“只可惜,这一切不过是假的。”
说完这句,青萱不、或者此时应该叫忘忧了,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直盯着门口的大树:“谁?出来!”
江岑早知道自己的位置泄露了,这一刻也不再藏头露尾,轻身跳下树,迎上忘忧的目光:“你看我是谁?”
忘忧早就知道这树上藏了个人,但她也只以为就是地府参加试炼的一员罢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出于竞争关系,对方算是她的对手,但她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当下便是更慎重了几分,定睛一看,便瞧出了几分眼熟。
“江夫人!”她惊呼一声,紧接着却又猛地摇头,“不对,你不是,不可能是。”
其实她对于池父池母的记忆已经很浅淡了。
生前便如此,如今都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了,那些印象就更浅淡了。
但即便这样,她毕竟是跟池晏之并肩过的女子,过目不忘乃是基本操作,就算很久远了,她依然很快便认了出来,可又觉得不对,毕竟哪怕那记忆如何遥远,一个人的特质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当年的池母,那位江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世家主母,温柔贤淑的女德典范也不过如此。就这样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即便强势也是基于家世基于她掌持中馈的能力,如今这种靠着武力的强势自信几乎与她沾不上边。
就这么说吧,脸还是那个人,可气质却迥然不同了。而就这风格迥异的气质,就足够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了。
“你到底是谁?!!”这问话带了些压迫感,她甚至抽出了自己的剑。
在这一刻,幻境轰然坍塌,无论是小院树木还是血泊中的池晏之,一切都归于虚无。
江岑和忘忧仍旧面对面站着,看着如临大敌的忘忧,江岑笑了:“你都能成这样,我走到今天这样,就很奇怪吗?”
忘忧还是没动,对她的话显然仍持怀疑态度。也或者,是她已经信了,现在却在思量别的东西。
江岑无奈:“青萱……”
只喊了这两个字,都还没说话,忘忧横眉冷竖:“我早非昔日青萱。”
“行。”江岑点点头,“那你现在叫什么?”虽然对她来说属于明知故问,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忘忧却没有回答了,她脸上的烦躁一闪而逝,只是盯着江岑:“你想做什么?”
“嗯?”
“方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我问你想做什么?!!”
她不傻,在人间界活着的时候,池父池母的死亡消息是先送来的,如今在这里看到池母,再想一想弥留境,瞬间便能想到对方是为了池晏之而来。
这想法一点毛病都没有。只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江岑并非原来的江夫人,若没有那一世记忆不知真相的江夫人参与试炼到了此地,或许会因为之前那一幕迁怒忘忧,但现在的江岑不会。
“往生水。”江岑给了忘忧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你拿到往生水了吗?”
“什么?”忘忧的确是惊到了。
她知道这位江夫人,曾经在人间界算起来还是她婆婆的妇人出现在这里必定与地狱试炼有关,定然是为了往生水而来的。可这毕竟是弥留境,毕竟都是执念在身的人,她还看到了方才那般刺激性的场面,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无感?
她也不是个忸怩的性子,震惊过后也便直接开口:“你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切,就没有什么想法?”
“如你所说,我的确是看到了。”江岑沉吟片刻,眼神里染上了失望的沉重,“都看到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至于你,那也是应该的。”
毕竟现实是忘忧死了,到了地府。而忘忧方才杀的,与其说是池晏之,不如说是她自己的执念,是她的心魔罢了。
江岑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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