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荆钗布裙,如同普通农妇一般,却又比普通农妇多了几分闲适宁静。
江岑目力极好,远远瞧着便觉有几分眼熟,很快便匹配上了——青萱!
池彦兮与青萱成婚时父母皆不在身边,但青萱原本便是池家故人之后,家道败落成了孤女,曾在夏国京都还是拜见过原主的,因而江岑能记得她。
怎么会是青萱?
江岑脑子飞速转动。
难道,这是忘忧的弥留境?
这念头闪过,看到年轻妇人一步步走近,江岑下意识便往路边退开,正巧旁边有几棵树,江岑躲到树后,那边的妇人也已经走近了。
江岑便也看得更清楚了,比起原主记忆中故交之女的青涩模样,眼前的妇人长开了许多,一张脸说不上多么美艳动人,但也是端庄大方,秀丽可人,更难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温婉却又坚韧的气质。
温婉常常意味着柔顺,坚韧却是一个人骨子里的刚硬,这两种气质本该是有些矛盾的,可在她身上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是的,哪怕仅仅才一面之缘,江岑甚至并未和她有所接触,仅是看她的面相,江岑阅人无数的经验和直觉,就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这种特质。
倒不是江岑有多眼尖,而是她身上这种矛盾又统一的气质太特殊了,哪怕并非倾国倾城的容貌,也让人觉得见之忘俗。无疑正是这种气质在之后也吸引了无数人成为她的拥趸,以及她的人格魅力加持,才会有后来那么多人甘愿与她一起抗争。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此时的忘忧还是青萱,一个跟随丈夫经历过各种跌宕起伏的人生,最终归于平静居于乡下,无论是一路逃亡,还是伴着他东山再起,亦或是如今归隐山林,她始终都是那样淡然从容。
经历过繁华,也甘于山野,就这份心胸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此时的青萱,提着一个大大的菜篮子,看样子是从镇上赶集回来,篮子里装着肉和几块布,乍一眼看去就和普通的乡下农妇没什么区别,她看起来一派悠闲,脚程却并不慢,脸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很快,她就走到了家门口,那是一座有些陈旧的泥巴小院,篱笆做的围墙,上面爬满了牵牛花,如同一只只小喇叭,粉的白的蓝的热热闹闹地朝天吹着,于一片寂静的恬淡之中释放出一股热闹的喜庆出来,也为这座陈旧的乡间小院增添了几分额外的意趣。
篱笆内是菜地,青菜萝卜都长得绿油油的,边上还有一圈小葱和蒜苗。几只半大的小鸡看到主人回来,立刻凑上前来,跟在青萱身后亦步亦趋。
这样一副场景,真的很有闲适田园风那味儿了。
青萱也如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妇人一般,放下菜篮子,就进屋抓了一把米糠出来,丢在地上小鸡立刻一哄而上,然后她便进了厨房,洗洗涮涮,炊烟袅袅,没一会儿就有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江岑仗着能力,干脆就藏在篱笆外的树上静静窥探着屋里,这个角度能让她看到屋里的青萱时不时走动的身影。
她还注意到,好几次青萱在起身的时候都下意识扶着肚子。
还有那一脸怎么从容淡定都掩饰不住的喜意,完全是从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来的。江岑还有何不明白的?
青萱,应该是刚确定自己有孕了吧?
在这个十五六岁就当爹娘的年代,不管是池彦兮还是青萱,二十好几了还未有一男半女,这个孩子的到来对青萱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喜,以至于完全都还没显怀的情况下,她就这般喜不自胜的甚至小心翼翼。
那么,怀着这样憧憬的她被爱人亲手杀害时该是多心痛啊!
光是这么想想,就连江岑这种自诩没什么感情的都忍不住为她默哀,实在是太让人同情了。
这时,江岑忽然发现小道那边又有人走近了。
池彦兮!
只看一眼,江岑几乎就要忍不住激动地跳下去与之相见。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在作祟,江岑当然不会被这么一点情绪所影响,她稳住身形,甚至更小心地藏好了自己。
哪怕她还没与现在的池彦兮打交道,但一个能杀妻证道的男人,在做出这样的决策之时,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断情绝爱的魔鬼,他的心里只剩了他自己,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缘便能舍弃至亲至爱,这样的人已不配称之为人,若是江岑出现,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个干净呢?毕竟得斩断尘缘哪!
她这么想着,看着,沉默的池彦兮已经进了院子,青萱开心地迎出来,招呼他洗手吃饭,关切的问他是不是累了,他都只是敷衍地应答,然后,在青萱去厨房端饭的空当,他去洗手,却是走到台阶上,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短剑。
这柄短剑镶嵌满了华丽的珠宝,与这粗野的农家小院画风格格不入,更神奇的是,在池彦兮动手取下之时,就连江岑都未注意到这一把珠光宝气的短剑。
而这一刻,池彦兮就这么取下它,拔出剑,扔下剑鞘,在青萱端着饭菜走过来的时候,毫不迟疑捅了过去。
“晏之,我有一个好——”青萱的话戛然而止。
尖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砰”一声,饭菜洒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青萱目光缓缓下移,便看见那只手。
这只手,教过她写字、作画;这只手,曾给她绾发、画眉;这只手,逃亡路上她紧紧握住从未放弃的一只手……还是那样的白皙、袖长,不,此刻已经不白了,有血液顺着剑流出来,流到了手指上,红与白,是那般的鲜明。
青萱瞪大眼,到此时,她都还不相信:“为、为什么?”
她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池晏之,想要问这个男人一个回答。当然,或许她最希望的是这不是池晏之,不是她的爱人,是别人假扮的吧?
一定是,一定是!
江岑从她那充斥着悲伤愤怒又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窥探到了她的内心。
该说她可怜吗?到这个时候,仍旧还想自欺欺人。
而池彦兮不,此时已经改名池晏之的这个男人呢,他脸上是那样的冷静,哪怕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回答,脸上是毫无波澜的平静,如同一汪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就这么平静却又用力地,又把短剑往里送了一送,直到剑身彻底没入青萱的腹部,只留下他的手抓着剑柄,汩汩的鲜血流出来,沾了他满手也不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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