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无比郑重：“你们以前做的，在小范围内倒买倒卖，未必上面就真的不知道，只是大家都有这个需求，你们赚的又不是特别多，没越过那条线，所以没人管。”
“但是从南方一路过来，且不说你对那边一无所知，就算你拿到货了，你知道回来要坐多久的火车吗？你知道一路有多少眼睛盯着吗？一旦被抓，这投机倒把的罪名一盖下来，严重了是要出人命的！”
这不是她虚张声势耸人听闻，哪怕是喊了改革开放，国家对于投机倒把这块管控还是非常严格，主要针对的就是从南方城市倒卖货物的，她还知道，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个专门打击投机倒把的指示出来，对于投机倒把量刑会非常严重。
王志高被江岑说得一愣一愣的，脸上那种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表情淡去，眉头皱了起来：“真的有这么严重？可是牛娃说他表哥去的那趟也挺容易，虽然路上是受了点罪，可也没——”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赶紧闭了嘴。
江岑摇头：“我就说你这孩子怎么会忽然心这么大想到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跟你说，别说你们这里，就是我们那小城，离鹏城都是远得很，要搞这种倒买倒卖的生意，都得方方面面想到位，那麻烦都不只一星半点，更别说你这还更远的，就是你拿到县里市里卖，你想好销路没有？”
“你别以为你拿回来就算完了，销给谁？可不可信？能不能立马收回资金？会不会后续再出漏子？”
“还有你要真去南下一趟，时间那么久，你要怎么在生产队请假？我知道你之前问包产到户的事情，现在是有了，可你们这里生产大队还没解散吧？包产到户还没真正实施吧？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就是你爸妈那一关，你都解释不清楚。”江岑一连串的问题把王志高都问蒙了，人也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她也并没有就此停住，那肯定是要一气敲醒，不然就他这样心里主意正胆子又大的，还不知道会偷摸干出什么事来。
“你还是收收心，别想着什么一本万利挣大钱的事情，这世界上所有生意，那都是风险与利益共存，利益越大，风险也越大，尤其你想的这个，可千万不能去做。”
“还有，你那几个朋友，你也劝劝，别听到谁说能赚大钱就想去试试，说的不好听，就算能挣到钱，那也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挣得到也得有命花。实在要劝不听的，你也得警醒着点儿，早点跟人划拉开来，否则早晚出事，到时候说不得把你们那些老旧勾当一并牵扯出来。”
“江奶奶这话是不中听，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王志高晕晕乎乎走了，出门遇到王小花都没打招呼，就那么怏怏的仿佛神魂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的回家去了。
“妈，志高这是怎么了？头一回看他这样，之前不都乐淘淘的，这回是说啥了？”
江岑神情也还有些凝重，王小花看到，表情也变了：“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是不是志高在外惹什么祸了？我就说这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知道……”
“不是不是。”江岑也回过神来，神情放松下来，“你别多想，志高就是来跟我说说生意经。他那想法让我给说不行，受了点打击。”
“这样啊。”王小花点头，也不疑有他，“志高就是一天到晚跳脱得很，心里头鬼主意又多，大哥大嫂说他他还不爱听，妈就该说他两句，多说点，让他也清醒些，别一天到晚就想着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听话听音，江岑就知道，王大金两口子对自家二儿子做的什么事未必就全然不知，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想来为此也是头疼的，毕竟乡下庄户人家，土地就是农民的根，只有看好土地伺候好庄稼才算踏实让人放心。
想到这里，就是为了王大金两口子少操点心，往严重了说免得他们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然到时候作为亲戚少不了也要跟着跑腿忙前忙后，那江岑也得赶紧打消王志高这不切实际的赚钱想法。
“小花，后天就要动身回城，明天我们去你娘家道个别。”她担心王志高受了打击之后就不来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王小花立刻一脸喜色：“好，妈，大嫂三嫂之前还说走之前要聚一下。那我待会儿就去跟她们先说一声。”
“对，说一声，别搞得太隆重，自家人，不讲究那些面子上的东西。”
王小花一脸春风出门。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江岑都还没去王家，王志高就顶着两只熊猫眼来了陶家这个小破院。
“江奶奶，我又来了。”年轻人一脸的生无可恋，“昨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既然您都那么说了，那肯定是不成的。”
毕竟在他本来的计划里，如果自己去了南方找到进货渠道，回来这边县城吃不下的话，或者不方便带这么远，还可以去投靠小姑姑。
可昨天听江岑那么说，他就知道这肯定行不通了，而且他也回去想过，这样倒买倒卖来钱是快，只要做成一票，那利润绝对客观。打个比方，在如今的鹏城，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工厂，尤其是遍地开花的服装厂，一件料子好些的衣服，进价几块，拿回来到这边的县城，就可以卖到几十块，还绝对是被人抢着要，就因为颜色鲜艳款式新颖。可是除了利润，一路风险也大，他在那边也没介绍人，要拿货都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这时候他也自然而然就跟江岑说了自己有想过倒卖衣服的念头，觉得这方面一定能赚很多钱。
“既然现在这个不成，我就想想还能不能做别的。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王志高揪着头发。
其实也是，因为做惯了这种私底下倒买倒卖的事情，他的眼光有点被局限住了，除了这种类似的事情，就想不到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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