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年轻气盛,凭借着手里坚硬的头盔,一对二单挑,对方愣是讨不到好处,一来二去,双方均是鼻青脸肿。
直到双方打了起来,邵英华才缓过神来,刚想要起身,却蓦地被晋琛一手拽住了身后的头发。
邵英华猝不及防,在力度的冲击下,身体一阵失重,慌乱中,她想要伸手稳住身体,却冷不丁在晋琛的脸上抓了一把。
晋琛的脸本来就已受伤,被她锋利的指甲一抓,顿时火辣辣地吃痛惨叫,下意识松开了手。
头上一轻,邵英华动作灵敏地起身而逃,晋琛捂着半边脸,不死心地伸手想要抓她,却只抓到了她身上的外套。
他愤愤地将外套随手一扔,一个箭步上前便拽住了邵英华的胳膊。
过去三天的压迫,将邵英华的情绪逼到了极点,刚被他拉住胳膊她便尖叫着回头甩了一巴:“别碰我!”
邵英华打人的同时奋力挣扎,一巴打完还想再打一巴,可下一巴没落下便被他一把腾空抓住了手腕。
过去的三天,邵英华不住地安慰自己,只要等他消气了,就会放她走,所以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等着他玩够了放她走。
而钟言的出现,掀开了她眼前黑暗的一角,让她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她麻木的心又燃起了斗志。
晋琛此时面目可憎地怒视着她,两只大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邵英华痛地眼泪直打转。
邵英华感觉自己全身都散发着剧痛,痛到她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痛,痛到她连踩了一脚的玻璃碎,血流不止也没感觉。
她的情绪很不稳,一边使劲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失声尖叫着:“——你不要碰我!!!”
而忙于斗争的几人,没有人注意到,刚刚站在一旁的保姆,此时正偷偷地溜上了二楼。
保姆吓坏了,她径直跑到二楼的主卧里,颤抖着双手拿起电话拨了110,然后哆嗦着牙关,语无伦次地说明情况。
这头,钟言听见邵英华的尖叫声,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被晋琛抓住,不由得心急起来。
手里的头盔蓦然用力一甩,将面前的男人拍得往后踉跄几步,趁他未站稳前,钟言又动作迅速地上前补了一脚。
“哗啦”一声,男人直接被踹得破窗而出,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而另外一个男人,此时已被打趴在地上,正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躺在地上闷哼着。
钟言拿着带血的头盔转身,朝旁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一双冷眼直勾勾地盯着晋琛。
“放开她!”简短的语句,不带丝毫温度,透露出钟言此时冰到极点的情绪。
看着两个被打趴在地的男人,晋琛一把扣住邵英华挡在身前,再随手拎起一块被打碎的尖锐玻璃抵在她的脖子上。
“有种就过来,除非你不想让她活了!”晋琛此时的脸色也是阴沉至极,看起来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随着他的动作,邵英华的手得到了解放,晋琛话刚落,便感到手中蓦然一紧。
他低头一看,只见邵英华徒手抓住了抵在脖子上的玻璃片,鲜血正从指缝中汩汩渗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晋琛低头的一瞬间,钟言一个箭步冲到了面前,他只感到手腕一紧,便被钟言一记擒拿反压在地。
由于力气和幅度过大,晋琛的手臂“咯吱”一声脱了臼,登时趴在地上哼了起来,一张脸,瞬间痛得惨白。
而就在这时,一阵警报声由远至近,径直往这边开来。
邵英华瘫软在地,脚上手上全是血,听见警报声,她神情恍惚地往外看了看,然后双手趴地,茫然地寻找着什么。
她迷茫的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地上那件毛呢大衣上。
还没等她撑起身,便见钟言将外套拾起,然后快步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痛心。
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趁着警察来到之前,钟言咬着牙根朝趴在地上的晋琛狠狠地踢了起来,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
*
邵英华一个人躺在VIP病房里,身边是24小时在岗的护工。
睡睡醒醒中,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在这些日子里,她身上的痛好像减轻了一些,可她却还是没能找回她的神。
从被送进医院的那天起,除了医生和护工以外,要么是警察来录口供,再不然就是律师来了解情况。
和律师一起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听他自我介绍,说是钟家的管家,而律师,也是钟家的律师。
邵英华心情复杂地微微一笑,心知肚明: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听律师说,晋琛等人被以多种罪名正式起诉,而她的伤害鉴定,以及保姆的口供,足以让几人判上十五年。
最少。
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听到这个消息,邵英华的脸上并没有多大变化,她唯一关心的是,钟言怎么样了?
然而,那个将她从黑暗中救出的人,这段日子以来,始终没有出现。
邵英华很想问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为什么......都不来看她一眼?
但是,那些话在喉咙里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看着病房窗外每天都一样的景色,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邵英华难得地安静下来思考事情。
而思考过后,她开始怀疑,自己从高中开始拼命赚钱,企图上好的大学来改变未来的命运,这个做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以前也有人劝过她:不要那么拼,上个职中,出来混份糊口的工作就可以了。
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人的,靠自己努力赚钱,不如努力嫁个有钱人。
想到这些,撑了多年的邵英华,第一次感觉自己累了,突然就很想像别人那样,扑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好好哭一场。
然,温暖的胸膛还没找到,眼泪便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
还有最后一年,熬了那么多年,说什么也得继续熬下去,晋琛被抓了,以后就没事了。
邵英华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默默抬起缠着纱布的手抹了一把清泪。
时间又过去几天。
钟言终于出现,只是和以往不一样,一向独来独往的他,这次破天荒地带着两名助理,甚至还穿起了西装。
看见他,邵英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被她掩饰了去,开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局促。
“兄弟,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钟言在床边坐下,尽量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西装革履的钟言,多了几分稳重的气质,脸上有些许疲惫,眼底还有灰青,看起来,这些日子似乎过得很辛苦。
明明他的语气没什么特别,可邵英华却莫名感到心情一阵复杂,眼眶说红就红。
她急忙垂下眼睑,勉强扯了扯嘴角,将涌上来的苦涩全都咽了下去,这才故作轻松地开口:“还好,死不了。你怎么样了?”
钟言耸了耸肩:“和你一样,死不了。”
邵英华勉强扯了扯嘴角,当作微笑,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如果不是你......”
“兄弟一场,说那些见外的话干嘛?”
没等她说完,钟言便打断了她:“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招惹了他,他也不会想着去报复你......”
“可你是为了救我。”
“嘁!”钟言嗤笑:“这有什么好争的?——都过去了,不重要!”
一句“都过去了”听得邵英华心头一暖,这才安心地由衷笑了笑。
等笑完,她才将心里放了好些天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当时怎么会去那儿?”
“晋琛的人来找我,说你在那儿,有惊喜给我。”钟言说着,轻蔑地嗤道:“不用猜也知道没好事。”
“既然知道没好事,那你干嘛还要去?”
这个问题,问得钟言一噎。
他撇嘴想了想,然后耸了耸肩:“不然呢?明知道你花花姐有危险,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
邵英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真正重视过,对于钟言一再的救命之恩,她感动的同时,又不免感到迷茫。
她有什么能为他做的?
想到这儿,邵英华缠着纱布的手默默地抠了起来,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一个小女人的别扭模样。
她反复咀嚼了好一会儿,才言不由衷道:“见死不救也不是不可以,咱俩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不值得你这么帮我。”
她的事迹,钟言听了很多,而夏沐也曾反复解剖过她的心路历程。
以前没接触,钟言不以为然,可现在却发现,她和夏沐说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她总是妄自菲薄。
邵英华刚说完,忽然脑袋一沉,一只温暖的大手冷不丁地覆了上来,然后轻轻地揉了揉。
“安心养伤,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好好打起精神来,坏人还等着你出庭指证呢。”
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的邵英华,在这一刻,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情绪外泄。
泪腺一热,眼泪便在垂着的眼帘中慢慢凝聚起来,一向坚强淡漠的花花姐,第一次在人前哭泣。
就连被晋琛那般对待,她都不曾哭一声,此时仅仅是一个温暖的手掌,一句贴心的话语,便让她泣不成声。
而在她撑了那么久之后,终于有人朝她敞开了温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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