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符危怒道,“清河崔氏上上下下不信就找不到个年纪合适的娘子?!你就是不肯用心!”
符危很后悔,前几年忙于朝政,把孙子的婚姻大事给耽搁了,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满长安适龄的娘子竟然大都有婚约了!选择面窄了,符危总是寻不到一个满意的孙媳妇,前两年的时候他还胸有成竹,因为看好了几个年纪小点的娘子,谁料等到那几个女孩子可以议亲的年纪时,符远却是一个都看不上!
符危就这么一个孙子,打心底希望符远寻到一门合心的婚事,于是在这方面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可这也说了不少家了,竟然一个没有成!符危这才开始着急。
“您还别挑剔,那小丫头恐怕更中意长渊。”符远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家祖父。
符危一听,顿时长眉倒竖,“那丫头眼光也忒有问题!魏家那个小五哪有一丁点比得上你!你去去,快去把人抢过来。”
“祖父,别的不敢说,长渊比我长得好看。”符远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可能争不过。”
“呔!”符危猛的一拍桌子,指着他怒吼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尚未出师就灭自己威风!你不把那个崔家小娘子娶回来,就不是我符危的孙子!”
“欸!这就去。”符远高高兴兴答了一句,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了。
符危愣了愣,抬腿追了出去,“混小子!你给我站住!”
符远闻声,脚下走的更快。
符危眼见追不上,气的将靴子一脱,扬手砸向符远的后脑勺。
前面符远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一手,干脆一撩袍子大步跑了起来。
碰的一声,靴子落在地上。
身后传来符危的声音,“来人!把靴子捡回来!”
符远大笑出府。
雪密密压压的倾落,没有风,倒是不算太冷。
他索性就披了大氅,令小厮撑伞在街上慢慢走着。
他没有恋童癖,今日与祖父说了崔凝的事情,意思不是非崔凝不娶,而是想先得到祖父的许可再进一步打算。婚事方面,祖父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可也并非想娶谁就能娶谁,否则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他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符家祖上倒是曾显赫过,可是在大唐根本数不上,也就是出了个符危,长安才有符家一席之地,符家人丁单薄,若是想稳固下来就只能靠联姻,像崔氏这样的大族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符危先前之所以看中崔净,是因为他们这一房不仅仅是崔氏,身上还流淌着江左谢氏的血,其实他开始最想为符远求娶崔道默的长女,可惜的是那位娘子早已有了婚约。
符远知道,今天祖父看起来暴怒,但其实一点都不生气,他肯定早就打探好了有关崔凝的一切,崔凝除了岁数不合适,其他方面比崔净更好,无他,只因她是江左小谢最疼爱的孙女,必会令整个谢家重视。
而崔凝……是个有趣的孩子。
符远笑了笑,现在虽无任何绮念,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将来会喜欢她。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郎君似乎很高兴?”小厮问道。
“高兴,又不高兴。”符远想以前逗崔凝的时候总捎带逗一下魏潜,他俩现在关系更近,有自己一半功劳吧?
唉!真是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符远相信,这件事情肯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情。
天色渐暮,气温也低了很多,符远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雪。
小厮看他转了方向,不禁问道,“郎君不去酒楼?”
符远未答话,抄着手慢悠悠的走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主仆两人已经站在了崔府外面。
大门上的灯笼被风吹的轻轻摇晃,雪如柳絮。
符远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小厮奇怪回头看了崔府一眼,识趣的没有问话。
迎面一架马车行了过来,符远嘴角微微扬起,朝边上让了两步。
“咦?”马车上一个女声显得很惊讶。
马车擦肩而过,走了不远就停了下来,传来崔凝清脆的声音,“符大哥!”
符远回身,面上绽开一抹笑容。
刚刚下马车的崔凝怔住。
符远站在伞下,一袭青衣,身上披着深色大氅,道旁人家门上的灯笼光线温暖,映照着他如玉面容,大雪纷纷泱泱隔在中间却掩不住刹那耀眼的容色,时间彷如凝滞。
“娘子?”青心帮她撑开伞。
崔凝这才走向符远,“符大哥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是否听话。”符远垂眸看向她,“果然被我捉个现行。”
崔凝嘿嘿一笑,“符大哥真是神机妙算。”
白天符远让她不要掺和武惠的事情,可她回到家里以后怎么都按耐不住,最后还是跑去找胡敏打探消息去了。
崔凝见他不答话,又解释道,“我有听话,不曾靠近武家,只是找敏儿问问情况。”
符远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回家去吧。”
崔凝看了看,“符大哥没有坐马车?”
“嗯。”
“您可真有心劲,大老远步行跑过来捉我现行。”崔凝道。
符远道,“不是有心劲,是晚饭吃多了。”
“你说吃饱撑着才来找我?”崔凝哼哼道,“我原还想送送你呢!既然撑着了,那就再走走吧。”
符远哈哈一笑,“小丫头胆儿肥了!”
“真没别的事?”崔凝不信他的说辞,他看起来也不像这么闲的人呐?
符远不可置否的挑挑眉,“书院该节休了吧?”
这个话题明显骚到崔凝的痒处,她高兴的道,“刚刚敏儿才告诉我,再有三天就不用去书院啦!”
“正好三日后开始节休,到时带你去个好地方。”符远见她脸颊冻得微红,便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回去吧,外面冷。”
“去哪儿?”崔凝被他勾起了兴致,哪能就这么算了。
符远不理会她,转身要走。
崔凝拽住他的袖子,“到底去哪儿?你不说我今晚都睡不着。”
符远无奈,只好俯身凑近她耳边,“你感兴趣的地方。”
崔凝眼睛一亮,“你是说?”
符远悄悄眨了一下眼,“秘密。”
崔凝忙捂住嘴,目送他走出好远,才想起来问,“真的不要马车送送你嘛?”
伞下的人没有回头,只是扬手挥了一下,“赶快回去。”
符远原说不让她掺和武惠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既得到了许诺,她便懒得去想为什么了。
今年在书院的最后三天,十分的难熬。
一是因为崔凝心心念念的事情,二则是因为水上的教舍实在太冷。
不过也正是因为后者的原因,女学比男学早放了半个月的假。据说男学教舍也是建在水上,但书院认为男孩子糙养一点没关系,哪儿比得女孩子们身娇体弱?
休假的当天下午,崔凝便做东请了平时要好的几个女孩子去东市一家酒楼里吃饭听话本子,好不快活。
这间酒楼的东家是个女子,听说容貌出色,虽很能招揽男客,但因着巧思别致的经营,这处也是贵妇贵女们常常来消遣时光的地方。
前面讲话本的是个女先儿,说的是新编洛神赋,崔凝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李逸逸早就听过好几回了,便隔着薄绡帘四处看景儿。
“啊!”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李逸逸低呼一声,捉了崔凝的手腕摇晃,“快看快看!”
“什么事儿呢?”胡敏忙伸长脖子。
李逸逸指着楼下堂中的几个人,“那、那个!生的好俊!”
崔凝心思还在洛神赋上,心不在焉的顺着李逸逸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之下,险些惊掉下巴。
那处几个男子正聚在一处说话,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正面相这边,一张脸宛若造物者精心雕琢,面上美须整齐,与人寒暄的时候亦无多笑容。崔凝恍惚的瞧着她,感觉时光飞逝,她看见了三十年后的魏潜!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旁边一个华服男子转身的时候,居然与魏潜生的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要年轻点。
“玄衣的是国子监祭酒魏大人。那边与他长得很像的,是长子,如今是太子少师。”胡敏道。
“啊……”崔凝感叹道,“长得真像啊!”
“你们不知道?”胡敏讶异。
李逸逸道,“我知道我知道,长安称他们父子叔伯‘十魏’,我只闻其名,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啊。”
国子监祭酒魏大人父子六人,加上魏潜的四位叔伯,都是长安有名的美男子,并且皆是惊才绝艳之辈,于是长安人便将他们合称“十魏”。
谢子玉看了半晌,才问胡敏道,“听说十魏长得都很像?”
“确实有点像,但也不同,据说生的最好看的就是魏五郎。”胡敏遗憾道,“可惜我都没有见过呢!那日状元游街,就见着一个后脑勺!都是对面楼上一个丫头在哪本鬼吼把魏五郎目光吸引过去了!”
崔凝心虚,那个鬼吼的丫头不是指的是她吧?
“不过一个后脑勺也能看出俊俏的很。”胡敏说罢又叹气,小声道,“只是你们也听过那个传闻吧?也不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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