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每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这年的除夕,蔓生在王燕回的再三叮嘱之下,被告知一定要前往王家宅邸。
深怕她会独留红叶公馆,所以王燕回在除夕一早就派人来请她赶至华景园别庭。
喜庆的日子,蔓生穿了一身雅米色大衣,丝巾选了亮丽颜色。
清早时刻,车子驶去王宅的路上,蔓生再次接到了方以真的电话。
方以真自然是来给她拜年,林文和也是同在。
蔓生询问起林书翰,两人则是告知她,林书翰还在飞回国内的航班上。因为外出洽谈业务迟迟才赶回。
自从接管锦悦后,林书翰就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以公事为重。这样一来,蔓生倒是坐享其成,每年年终拿到一笔可观分红。
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是难为了方以真,留在宜城照顾这一家子。
“姐!我们都很好,你就放心!”林文和接过电话后,告知她一切都好,最后时刻更是道,“大伯也挺好……”
林父至今依旧未曾痊愈,也无法开口说话,可有了方以真的照看,是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她不再是林家人,那些曾经恩怨虽不是禁忌,却总也无从再提起。蔓生听闻后,她微笑间“嗯”了一声。
就在挂线前,方以真又是问起宝少爷,“我准备了礼物给小宝,已经寄过去了……”
“等收到了,我会让他亲自打电话谢谢他的舅妈!”蔓生调侃一句,已将方以真冠上了林姓。
这通电话结束于欢声笑语里,蔓生也赶到了王宅。
王宅上下早就布置一新,张灯结彩全是除旧迎新的喜庆,范管家瞧见车子驶入,他立即迎了上去,“二小姐回来了!”
蔓生下车朝他应声,范管家张望了下问道,“怎么不见宝少爷?”
“我让小宝去尉家了。”蔓生回道。
宝少爷终究还是姓尉,这样的时候,他前往尉家过年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尉孝礼也派了元伯来请,尉家诸多长辈也都许久不见。原本也请她一起去尉家过年,可一来是蔓生早就答应了王燕回,二来是她的身份并不合适。
于是蔓生就和自家儿子约定,今年除夕就分开吃团圆饭。
宝少爷无所顾忌,少年知道尽管父亲和母亲不在一处,可一家子总是快快乐乐……
“老爷,各位老爷,你们瞧,是二小姐来了……”宅邸富丽的大厅里,聚集在王家的长辈们也到齐了数位,王父更是在座。
众人纷纷望过去,瞧见那道身影出现,正是王家二小姐林蔓生!
王父已有许久不曾见过她,如今一对上她,亭亭玉立的一个女儿家,笑容恬静和婉,她一开口谈吐更是从容大方,她一一唤过在座长辈。
随即,王父听见她喊了一声,“父亲……”
王父当下一怔,却是千丝万缕感慨在其中,只得沉默颌首。
众人也是问起宝少爷,蔓生如实告知其中缘由,“等吃过年夜饭,尉家会送小宝过来……”
蔓生笑应着,在族人中找到了王镜楼,她悄悄走近,“大哥去哪里了?”
当家之人竟然不在家中迎客?
王镜楼却笑了,“这不是去请女主人了!”
蔓生当下会意明白,不过多时,就瞧见王燕回带着楚映言前来!
她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王燕回是强势的,几乎是将她强行带入,楚映言明显被动。等她进了厅堂后,一对上家族长辈热情呼喊,那也是扬起了笑容……
“大嫂真厉害!”王镜楼佩服于楚映言一贯以大局为重的妥帖。
蔓生却道,“我看是大哥厉害!”
王燕回深知让楚映言无可奈何妥协的最佳办法,而且发挥得淋漓尽致!
……
这一整日家族中人聚在一起谈笑,等到夜色初染,在王燕回一声令下,除夕夜的年夜饭也开始了。
海城另一处,尉家颐和山庄这边,亦是长辈满座热闹不已。
以尉孝礼为首,招呼着众人庆祝圆满。
在座长辈,瞧见宝少爷长高了又长得这样英俊,简直是称赞不已。无人不夸奖这得天独厚的基因,传承自父亲,也传承自母亲。
现如今,林蔓生已在海城,而尉容还在港城。
听闻,他是在陪伴那一位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容柔。
元伯主动关怀问起,“小宝,那位容柔最近身体怎么样?”
“慢慢静养,容柔阿姨总会好的!”宝少爷的回答官方,一副医生的口吻。
但众人想着日子总会一天好过一天,所以也是欢喜。
席间,另外一位叔伯接着问起,“岑欢,年后你就去港城分公司了?”
总经办这边一有人事变动,消息也总会传出,席间尉孝礼一张俊彦漠漠,不知是喜是怒,而岑欢应道,“是……”
事实上,原本年会结束后,岑欢就要立刻前往港城。可是她致电了容少爷,请求他让她再多留一日,至少过了除夕。等到首肯,岑欢今夜才会坐在席上。
宝少爷高兴道,“岑欢阿姨,你什么时候去港城?”
岑欢回道,“明天……”
“明天就要去?那你先去,等过两天我也会去那里!”少年也总要去看望自家老爸和容柔阿姨,所以于此相约。
岑欢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在港城等你……”
偏偏,少年又来了一句,“孝礼叔叔,谢谢你培养岑欢阿姨,这下子我爸爸就有好帮手啦!”
尉孝礼一听,笑了笑却是一言不发,他拿起一杯酒闷声饮下!
……
年夜饭到了尾声之时,宝少爷被送回到王宅。
宝少爷一到,众人的话题便围绕于他,可是少年却好奇问,“燕回舅舅,前几天你好着急去机场,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舅妈不是要跑,她只是去送客户!”
“……”楚映言一怔。
“……”王燕回也是怔住。
这简直是一桩不可言说的窘事,王燕回也是事后方才得知,楚映言那日不是要离开!
楚冠廷握着一杯红酒,却是笑道,“你家儿子这样当众揭穿,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蔓生也笑了,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家儿子会这样语出惊人,不过所言也是事实,“这样一来,你也不是可以放心了?”
楚冠廷也是不久前才到来,只因楚母不放心,便让他来王家瞧一瞧近况。
当下,楚冠廷瞧着王燕回以及楚映言,楚映言明显不曾完全言归于好,王燕回今后的婚路还有些漫长,但他确实可以放心。转念又想到尉容于年前就将岑欢从尉孝礼身边撬走,他不禁笑道,“你们哪里是月老和红娘,简直就是雌雄大盗!”
“楚叔叔,什么大盗?我要看!”宝少爷不知从哪里溜了出来。
蔓生接声道,“有一部得奖的片子很好看!”
有关“雌雄大盗”这个头衔,她是不会承认的,可这场姻缘一线牵,明显是她更胜一筹。
尉容,这回是我先赢了!
……
除夕夜里,尉家长辈们用过年夜饭就纷纷离开了。
那份热闹也随着众人的离去,渐渐化为寂静。
唯有夜空之中,烟花还在不断绽放,一朵一朵于头顶盛开那样美丽的花火。
“祝您新年快乐……”岑欢向长辈祝福。
直到最后一位也上车离去,岑欢这才收回视线,一旁是周管家开口道,“岑欢,孝礼少爷让你去书房……”
岑欢回以微笑,她往山庄另一座别院而去,那是尉孝礼平日居住的院楼。
那间书房在独院的二楼,岑欢自然是来过无数次。
可是这一次,却和往昔不一样,岑欢几乎是做好了准备,她敲门而入来到他的面前道,“孝礼少爷,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发去港城。”
尉孝礼手中还握着一杯酒,酒杯在轻晃,整个世界都好似在倾倒。
他就望着她,一眨不眨望着他,忽而轻抿一口酒液,男声却如此冷漠,“岑欢,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立誓的?”
那誓言是她曾经亲口许下,又怎会忘记,岑欢回道,“我愿意一生不嫁,永远留在孝礼少爷身边。”
“你还真是一字不差记得清楚,既然没有忘记,那为什么又要答应留守港城分公司!”自从先前港城归来后,尉孝礼不曾提及,而今翻起旧账,他眼中全是汹涌惊涛,“你想违背誓言!”
他的愤怒,他的冷漠,近日她都有感受到,可她终究还是要面对,面对分别面对以后无法时时刻刻陪伴的日子,“我没有!”
“孝礼少爷,我会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任何事……”岑欢轻声说,那样义无反顾,“现在决定去港城,但这不是离开!”
她一双眼眸虔诚,究竟为何会这样虔诚?
尉孝礼竟想要占有想要摧毁,他放下酒杯沉默起身。
岑欢看着他走近,下一秒她的腰已被搂住,他的唇覆下,那样热烈缠绵的亲吻……
刹那,忘记了一切,忘记她该有的坚持,她不能再沉沦,但是明日就要道别,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是最后一次……
她放纵自己环住他的颈子,加深再加深这个吻!
她的主动让他欣喜,她从来不曾这样!
“嗡嗡——”手机却在茶几上打转,那是一通电话进来,打断了这热烈的吻,她的手松开,他眉宇微皱,显然有所不满。
尉孝礼转身去接听,岑欢站在后方,瞧见他握着手机,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是你……新年快乐……”
尽管不知对方是谁,可岑欢还是猜到了,一定是那位富家千金,是足以匹配他的名门小姐,她的心却还是微微一涩……
“明天再联系……”简短的通话被他匆匆结束,尉孝礼直接将手机关机。
他转身再次走向她,一低头就要继续方才的吻,可是谁知,岑欢竟扭头躲过!
她竟然拒绝,拒绝他的亲近!
尉孝礼的手扣住她的下颚,逼着她正视自己,“岑欢!你在反抗我?”
“孝礼少爷……”岑欢动了动唇道,“我想我们以后不能再这样……”
“原因!”
“总有一天,您要成家,会有自己的太太……”岑欢轻声说,“我愿意一辈子不嫁,但不是成为你的情人,而是成为你的亲信……”
世上除了妻子之外,还有怎样的关系最牢不可破?
除了第一亲信,岑欢想不到第二种!
那些话语刹那入耳,尉孝礼却勃然大怒,“滚回你的房间!”
她的衣服都有些凌乱,却顾不得再整理,岑欢立刻听从离开。
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岑欢却也想起,“孝礼少爷,年前完成那起项目的时候,您答应过我一件事,请您不要忘记!”
留给她的,只有一道冷酷背影,还有那仅剩下的一个字,“滚——!”
窗外的烟花,盛开的如此张扬美丽,尉孝礼抽了支烟,平复灼灼的欲.念。
却隐约记起年前,是当公司一起项目拿下后,她提出她心中所愿,那是他许诺答应她,而她未曾开口所求的心愿。
是她说:孝礼少爷,等到今年过年,请您一定去看望大夫人!
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傻子?
不管她提怎样的心愿,他都会为她办到,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提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简直是傻子!
……
轰——轰——
除夕夜的夜空,海城一片绚烂,港城也是同样绚烂景色。
夜里边回到红叶公馆,宝少爷正兴致盎然在看除夕晚会,赵妈和郑妈陪伴在旁。
等到准点凌晨报时,新的一年终于开启——
手机也在同时振动而起,屏幕里被他的名字霸占,蔓生走到窗边接起,伴随着烟火鞭炮隆隆声,是他的声音夹杂而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蔓生笑着回声。
“新年礼物想要什么?”
他一问,她不假思索道,“那你就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端的他似有狐疑,她眉眼飞扬道,“坦白从宽!你是不是暗恋我很多年!”
“……”他懵了。
“快回答!”
他竟支支吾吾,“哪有这种事……”
“你不是说,绝对不会骗我?”蔓生佯装生气追问,“究竟是不是暗恋我?”
他彻底缴械投降,半晌之后才闷声承认,“是……”
窗外盛放着灿烂烟火,他的声音传来,那些花火便全都坠满在她心底那一座城,再也不空寂。
如此美不胜收。
……
年初三,蔓生便让郑妈带着宝少爷去了港城。
抵达港城后,自然有人来接应。
宝少爷一抵达港城宅邸,第一时间就去看望容柔,“容柔阿姨,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蜜饯果子……”
年关里,容柔似有一些好转,可整个人却始终郁郁寡欢。
当她看见宝少爷,方才露出了一抹久违笑颜。蜜饯果子尝了一颗,她望着宝少爷登上书架梯子的身影,却悄然红了一双眼睛。
另一间茶厅内,岑欢陪伴于尉容身侧,正在跟进项目文件。
安静中,岑欢听见他忽而一句,“周管家说,他昨天晚上出门了。”
“真的?”岑欢难掩惊喜,只见他肯定颌首。
所以,所以他没有食言,他真的去了……
……
远在南方偏僻的一座城市,那是一处有山有水的城镇。
飞机抵达后,又辗转了车马方才到达。
下到城镇,尉孝礼直接前往那一座隐匿在山林中的庙堂。
那是一座静处于世外桃源的庵堂,既冬暖夏凉,更是一处静修的绝佳之所。
庵堂里的女尼瞧见有客来访,便立即告知了师太。
师太认得这位男施主,已有多年不曾前来,今年却又重新出现……
绕过庵堂,距离不远处有一座修缮的独院禅房。
禅房的院子里,萍婶正在清扫院落,远远看见来人,她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样欣喜喊,“孝礼少爷……”
“阿弥陀佛,施主请自便……”师太径自离去。
萍婶疾步而来,“孝礼少爷,您可来了,夫人就在禅房里!”她真是高兴到慌忙,迎着他走向那座禅房,“夫人,是孝礼少爷来看您了,是孝礼少爷来了!”
可是禅房的房门依旧紧闭,却和前几年一样,大夫人不愿相见不愿开门。
“孝礼少爷,您别走!我去告诉夫人……”萍婶就要入内,反而被尉孝礼拦住了,“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音落,尉孝礼独自上了廊道,就在禅房外坐下了。
萍婶急忙进入,却见大夫人静静坐在那里,曾经的贵夫人也在岁月里沧桑了容颜,她的眼中惶惶,不是没有喜悦,可却那样固执着,不愿开口不愿应声……
任由萍婶如何相劝也无用,只能瞧着母子两人继续僵持。
廊道里,萍婶为他送上一杯清茶。
尉孝礼静听风声,任由茶香慢慢散开。
其实大夫人的惩罚之期早就过了,可这么多年来,她决绝不肯认错,于是就一直住在这里……
大夫人是怨恨的,怨恨着这一切,然而萍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从起先时候的耿耿于怀整日整夜难眠,如今心境也平和了许多,可她终究还是无法想通……
所以,她总是在说,总是在问:为什么尉耀山要这样负她,为什么他要爱上容咏慈!
这是深刻于大夫人心中的难题,也是她的症结,她想不通,便也走不出来……
直至今时,萍婶瞧着那道紧闭的房门,瞧着母子两人相隔于一道门,却迟迟没有相见,当真是心中焦灼。
这份焦灼一直延续,不知延续了多久,尉孝礼手边的茶也续了几次,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可傍晚来临了,天色终究暗了下去,尉孝礼这才开口,“母亲,祝您新年快乐,我走了。”
“孝礼少爷……”萍婶当真着急,她又是喊,“夫人,夫人……”
尉孝礼一抬手,示意萍婶不要再呼喊,他浅浅一笑就要离去。
可是突然,那道门内传来女声,“你的亲生大哥只有尉佐正一个!”
这是大夫人初次开口,可一出声便是训诫!
想必,她也知道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更知道他将尉容请回港城分公司一事。虽然远隔千里,可她始终是尉家大夫人,是当家主母。现下她是在训诫他,不要和他过分亲近,更甚至是理应防备他……
尉孝礼眸光淡然,他早没了计较,如此的平和,他只是道,“父亲的儿子,一共有四个!”
萍婶一惊,却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尉佐正和尉孝礼之外,还有尉容以及容凛那对孪生兄弟……
禅房内,大夫人已然起身,来到了那道门前。她正对着门,突然想起当年,想起自己曾去找过容咏慈,她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家庭,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幸福……
她警告她,尽快打掉孩子,就算留下,她也不会拥有孩子抚养权!
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叫韩怀江的男人却相求她:尉夫人,我们家小姐从小就体弱,医生说了,要是打掉孩子,怕她也是会没了这条命!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没了,您这样也等于要了她的命!
孩子是母亲掉下的一块心头肉,没了这块心头肉,简直痛不欲生……
可她怎么会想到,她竟然会生下一对孪生子?又发生了后来那些所有恩怨!最荒谬的是,王家也有份参与破坏……
这一切,这一切岂不是也因为她?
大夫人猛地拉开那道门,对上廊道外的他斥责,“是容咏慈用了手段,勾引了你的父亲!她才会生下那两个孩子!”
……
母亲的疯狂,尉孝礼从前不是没有瞧过,曾经还会因此而心中惶惶,而今只剩下无法言说的沉寂……
他望着母亲已然迟暮的容颜,芳华不再,总有一天终将老去……
就在这片黄昏暮色里,尉孝礼悠悠道,“能被抢走的另一半,或许从来都不属于您。”
却似被狠狠一击,心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大夫人更是怒喊,“我和你父亲是名正言顺登记成婚!我们是夫妻!如果不是容咏慈介入,你父亲怎么可能会移情别恋!怎么可能会负心!”
那样的执着,那样的固执,近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你们是夫妻,也是名正言顺……”尉孝礼凝眸道,“可是,您为什么不敢承认,父亲其实没有爱过您!”
没有爱过?
没有爱过!
大夫人一下僵在那里,这些年来,她究竟一直在怨恨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怨恨那个女人和她所生下的孩子?怨恨在出事之后,她和尉佐正当年被传死讯的时候,他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难道真的只是这样?
那些不明朗的,从前一直不愿去思考的,却呼之欲出……
不!
可恨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从来也没有!
“小姐,当年如果您和大少爷没有出事,姑爷会和您走到最后的……”萍婶瞧见她神色凄惶,她忍不住安慰。
一颗心悬了起来,大夫人也想起了尉耀山,初初相识之时,他们便不是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而是家族联姻,他们也是可以举案齐眉,甚至是走到最后。
可是后来,当她逃离死亡,带着尉佐正重新归来,他的身边却有了容咏慈,而那个女人居然还怀孕了……
面对他的背叛,她看见他眼中是深深愧疚,除了愧疚也唯有自责……
他愿用所有去弥补:我可以给你一切。
她清楚他的性子,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给,可她真正想要的,他却给不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他能够爱她,他给不了,一辈子也给不了!
“你给我走!”大夫人指着尉孝礼怒斥,而他果真沉默离去。
可瞧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之后,大夫人却忍不住哭泣起来,直到此时,她方才愿意承认,“耀山……你为什么从来不肯爱我……你从来也没有爱过我……”
……
然而那道身影,实则未曾走远。
是母亲的哭泣远远传来,尉孝礼远离的步伐停住,就在院子里那几棵大树后方。
可他没有回身再往她去,他没有上前去安慰,他没有去目睹她的卑微,她心中的那点私心,她遥远而不可及的感情……
究竟是谁错了?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只是突然记起儿时,也想到了早不在他身边的岑欢,那个女孩儿不知何时成长为娉婷少女,她瞧着鸟笼里的小鸟对他说:我喜欢这只小鸟,可不是非要让小鸟也来喜欢我,因为我知道,小鸟就是喜欢天空……
如果喜欢一个人,也能够像喜欢小鸟一样,是不是就没有了后来的一切?
黄昏天空里,一群飞鸟而过,尉孝礼的步伐再次迈开,远离了那隐隐哭泣声……
他一步一步离开,眼前却闪现起那一本书。
那是年初一,林蔓生带着宝少爷来给他拜年,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那本书原属于父亲尉耀山,是父亲曾经的遗物,后来被深锁在尉容名下别墅的阁楼里。
被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的书籍,像是印证了当年深处于彷徨纠葛痛苦之中的男人。在徘徊两难之时,父亲也是偶然得到了此书,却深有感触才会反复去瞧那一页,直到书页上都留下了痕迹……
面对是是非非的恩怨,面对支离破碎的感情,如何遇见一个人,怎样才不算辜负,尉孝礼想着那答案,或许一如那书页上所写——
若问世上哪一种爱最动听。
愿爱与被爱都不如相爱。
不如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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