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一切虚妄变成真实,也可以让所有真实变得虚幻。
我惴惴不安的把车开到高速路口,有个穿交管局制服的矮胖青年已经提前在收费站前面等我,看到我开车过来,他朝我招招手。
我把车停在他跟前,迷惑的问:“什么事儿老哥。”
他凑到窗口,满脸堆笑的问我:“你是温叔的亲侄子啊?”
“嗯。”我挤出一抹笑容硬着头皮回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大小印着“交通”字样的小卡片递给我,挤眉弄眼的说:“这是咱高速路内部用的通讯卡,全HB地区出示一下就可以免费同行,免检的。”
我赶忙收了起来,感激道:“谢谢老哥了。”
“回头替我向温叔问好哈。”他朝我摆摆手道别。
我连连答应:“必须的。”
从收费站出示了一下他给我的小牌子后,顺利进入高速,透过反光镜我瞟了一眼仍旧朝我不停挥舞手臂的矮胖青年,轻叹一口气,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替一个杀人犯打开方便之门,不知道还会不会像此刻笑的那么灿烂。
上路以后,我加了下温平的微信,没多会儿他就给我发一大堆资料和几张照片,当看清楚照片上男人的模样时候,我当时就有点傻眼,这个夏东柳我不但见过,完全可以说的上关系渊源。
这狗日的竟然是杨晨前女友王小萌的那个破鞋,上次在KTV干仗就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这个杂碎,钱龙也不会进看守所蹲了好几天,杨晨更不会变得像今天这般性格内向,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欠陆国康一份大人情,也不会在看守所门口和侯瘸子爆发矛盾,我甚至不会拎起喷子干残侯瘸子。
我扫视一眼夏东柳的照片,恶狠狠的低吼:“草泥马,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骂了一句,我差点追尾前面的汽车,吓得瞬间出了一脑门子的白毛汗,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自己开车上高速,头一回把车开这么快,但我心里非但不哆嗦,还隐约有些小激动,或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个甘于平静的人吧。
四十多分钟后,从高速路下来,开到县城的老城区,望着熟悉的狭长街道,停着街边熙熙攘攘熟悉的口音腔调,我不知道为啥突然有种恍然一世的感觉。
我刚寻思把车靠边停下,仔细看看这个夏东柳资料的时候,电话突兀响起,竟是温平打来的。
我顿了顿接了起来:“温叔。”
“回临县没有?”温平语调平静的问。
我简练的回答:“刚刚到,正准备去城建局门口蹲点。”
温平轻声说:“他今天没在单位,你们县郊有个叫溢香园的农家乐,挨着南山镇附近,他今天在那边给他父亲过生日,晚上应该也不会回来,你直接过去吧,到地方以后可以给他打电话,就说你是我的人,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记得不要留尾巴。”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干哑的应承:“好。”
温平接着慢悠悠的说:“03年,你爸曾经参与过两起恶性斗殴,不过当时法律不健全,让他逃过一劫,但受害人如果翻案的话,相信他肯定难逃法网,你和你的几个朋友前段时间也干过不少出格的事情...”
没给我任何发问的机会,温平直接挂断电话。
我呆滞的盯着手机屏幕,再一次自言自语的呢喃:“我真的要替他当个刽子手吗?”
“我还有选择吗?”我像个精神病似的反驳自己。
静坐十多分钟后,我重新发动着车子,找到一家军用品店买了身仿迷彩装和皮靴换上,又买了几副一次性的白手套,又从天桥底下买了把折叠的卡簧,一切准备妥当后,我调转车头朝着郊外开去。
当汽车穿过老城区一家建材市场的时候,我突然在街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是我爸!老头穿一身脏兮兮的浅色长袖蹲在一辆电动三轮上,一手矿泉水,一手馒头,吃的满嘴都是馒头渣,时不时仰头看看四周,含糊不清的问:“拉活不?”
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怎么着,他的黑眼圈特别明显,整个人好像也瘦了很多,杵在烈日底下的影子都显得有些干瘪。
我嗓子眼顷刻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特别想下车给他打声招呼。
我静静的看着他啃完馒头,又过去大概十几分钟左右,一个青年叼着烟走到他旁边,拿脚踢了他屁股一下笑呵呵的问:“五十块地板砖,负责搬到六楼上,没有电梯,三十块钱干不干啊?”
我爸挺无所谓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干笑:“兄弟,现在行价最少得五十。”
“不干拉倒。”青年掉头就朝另外几个蹬三轮拉活的中年走去。
“干干干,开钱吧。”我爸赶忙伸手拉住他胳膊憨笑。
旁边一个同样骑三轮扒活的中年好心提醒:“老王,三十块钱真不能干,你让他随便打听去!”
我爸抽了抽鼻子,把矿泉水瓶塞到车座底下,憨乎乎的摆手道:“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家儿子岁数大了,多赚一分是一分。”
青年嫌弃的吐了口唾沫,指了指建材市场里面说:“永盛地板,我在这儿等你。”
“好嘞!”我爸蹬上三轮径直骑进市场里,瞅着老头萧瑟的背影,我说不出的心酸,从小到大我爸都是个极其骄傲的人,
确定他进去以后,我深呼吸一口气把车开到了那个青年跟前,朝着那青年招招手微笑道:“哥们,跟你商量个事儿。”
青年迷惑的皱了皱眉头,横着膀子把脑袋抻进车里问:“啥事啊?”
我直接按在车玻璃的升降键上,那小子赶忙往外缩头,我一把薅住他头发,玻璃“蹭”一下卡住他的脖颈,我抡圆胳膊照着他的大脸“咣咣”怼了两拳,恶狠狠的低吼:“草泥马,我说你听着,我这儿有九百块钱,待会你凑个整,给刚才那个骑三轮那个老头一千块钱辛苦费,听懂没有?”
青年呼哧带喘的低吼:“你谁呀?”
我冲着他的脸蛋“咣”的又是一拳头,随手从后座上拿起“喷子”戳在他脸上皱着眉头冷哼:“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青年吓得脸色刷白,忙不迭狂点脑袋。
我舔了舔嘴上的干皮,枪管怼在他额头狞笑:“来,身份证给我看一眼。”
他赶忙把手伸向裤兜,摸索出身份证贴在车窗上。
我降下来车窗玻璃,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九百块钱递给那青年道:“老城区旁子街230号,行!我记住你住哪了,要是敢给我耍花招,今晚上我就上家里找你。”
呵斥完他,我依依不舍的朝着建材市场又望了一眼,最终狠下心猛踩几脚油门“嗡..”的一声疾驰而去,当车子行驶起来的时候,我没出息的掉下眼泪。
刚刚老王那句“儿子岁数大了,多赚一分是一分。”真的戳中我的心脏,我想象不到半年前还抽喝嫖赌抽的他究竟是下了怎样一份决心,才会弯下腰杆干现在的工作,更想象不到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边开车,我的眼泪边簌簌往下蔓延,一直开到温平跟我说的“溢香园”农家乐附近,我的情绪才总算稍稍缓和一些。
我没敢把车子距离农家乐太近,而是就近找了块不显眼的地方停下,完事自己戴上提前准备好的鸭舌帽没事人似的溜溜达达朝农家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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