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凝翠楼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死守秘密的,哪怕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李信自己动手打的自己,李信自己也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情,否则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成了他这个“卑鄙小人”,蓄意构陷平南侯府的小侯爷。
而只要他咬死了这件事不改口,就算别人都猜到了这件事的真相,也没有人能说他什么,大家说不定还会在背地里夸他有手段。
对于李信的回答,七公子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双手插在宽大的袖子里,坐在李信床边,淡淡的看向李信。
“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信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轻声回应道:“在下一个庶人,一没有出身,而没有功名,做不成什么事情的,以后只想在京城里好好过日子,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七公子呵呵一笑:“你这个想法,在昨天以前还能实现,平南侯府最多也就是把你赶出京城,了不起你到外地去,也能好好的过活,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你彻底得罪了平南侯府,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就算你逃出京城,也未必能够逃出平南侯府的手掌心。”
平南侯府两代平南侯都在南疆掌兵,军中一些精锐士卒从军中退下来之后,没有了去处,就被平南侯府当做部曲家将收留了下来,一方面帮着平南侯府打理田产,另一方面也算是充作平南侯府的“家丁”,按照朝廷编制,平南侯府最多可以有一千个部曲,算是平南侯府的私兵。
这些部曲们,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说一句杀人不眨眼都是委屈他们了,如七公子所说,这一次李信彻底跟平南侯府撕破了脸,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平南侯府随便派几个部曲过来杀了李信,然后再去官府投案,以命偿命,那些部曲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会提刀来杀了李信。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即便七公子不说,李信也是想得到的。
李信半坐在床上,抬头看向七公子,低声道:“七公子的意思是?”
七公子微微一笑:“李信,原来本公子只是以为你有些小聪明而已,经过凝翠楼的事情之后,本公子才发现你不仅聪明,而且很有手段。”
聪明跟手段是两码事,会用手段的人一般都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未必就用的来手段。
七公子声音低了下来。
“所以,我想要你帮我做事。”
李信目光凝重了起来。
“七公子……是?”
七公子微微一笑:“李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一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我是当今天子第七子,大晋七皇子姬温!”
如果是普通人叫这个名字,李信多半会用“鸡瘟”的谐音吐嘈两句,但是当一个皇子在他面前表露了身份,李信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用双手撑着床榻,就要起身给七公子行礼,但是七公子伸手,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这么拘礼,你我说话还像以前一样就是了。”
说到这里,这位七皇子目光炽热。
“李信,你可愿意帮我?”
李信咳嗽了一声,低头开口道:“殿下……在下不过是一介庶民,一无权柄,二无出身,恐帮不了殿下什么……”
七皇子呵呵一笑。
“你有这一身本事就够了,李信,你若愿意辅佐于孤,日后孤顺利继承大宝,你便是孤的平南侯!”
平南侯李慎,在朝堂之中的武将里头,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如果只论皇帝的宠信,李慎甚至可以在满朝文武之中位列第一,这位七皇子能够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他把李信看的很重。
李信沉思了片刻之后,低眉道:“殿下,在下刚进京城,对京城种种都还不太熟悉,且容在下考虑一段时间,再给殿下答复如何?”
夺嫡是王朝时代,投资回报最大,风险同样也是最大的事情,现在李信对于皇家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位七公子一共有多少个兄弟,皇帝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整个京城的上层对于李信来说就是两眼一抹黑,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贸然答应倒向这位七皇子。
姬温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低头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伤,顺便也仔细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不过你时间不多,等平南侯府的人下手杀你的时候,可就太迟了。”
说着,七公子负手离开了李信的房间。
李信坐在床上,并没有起身相送。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出身永州的平民,没有功名,没有出身,甚至连一个进身之阶都没有,现在七皇子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甚至给了李信一个对平南侯府报仇的大好机会,按照道理来说,李信应该毫不犹豫的纳头便拜才是,可是,李信却没有急着答应这个七皇子。
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贸然涉足进夺嫡之争里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信躲在房间里思考这个问题,从七公子离去一直想到了中午时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去厨房去弄点饭,但是此时的房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李信透过门缝看了看,发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美妇人,还有一群穷凶极恶的家将。
李信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门口站着的这些人,应该就是七公子口里的玉夫人,还有平南侯府的一众家将。
七公子说的不错,平南侯府的人,果然来与自己赔礼来了。
想到这里,李信跟卖炭妞招呼了一声,示意他去开门,而李信自己则是躲在了床上,装出一副“重伤垂死”的模样。
过了片刻之后,卖炭妞踮着脚尖打开了门栓,把院子门口的玉夫人带了进来。
此时的玉夫人,不复从前那样雍容华贵,她的头发有些散乱,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她缓步走到李信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遍李信,然后开口微笑:“莫装了,我派人去郑氏医馆问过了,那里的大夫说你头上的伤只是皮肉伤,不至于像你现在这样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李信也知道自己的表演有些过头了,他缓缓睁开眼睛,重新坐了起来。
“请问这位夫人是?”
玉夫人脸色平静:“我是平南侯府主母李郑氏,昨天白日里,犬子无知,伤着了公子,现在特意来给公子道个歉,赔个不是,希望咱们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玉夫人这番话,说的面无表情。
李信半躺在床上,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这位平南侯府夫人的话。
“李夫人,多余的话在下就不想多说了,这件事到这里也应该告一段落,只是在下被贵公子伤到,现在卧床不起,贵府是不是应当给在下一些赔偿才是?”
玉夫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公子要什么?”
李信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自然是要钱了,至于多少……在下是乡下来的,没有见过世面,侯府看着给就是了。”
说到这里,李信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
“如果侯府赔偿的数目不让在下满意,在下就去买条麻绳,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吊死在侯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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