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烟火味和血腥气的广州外郭街道之中。
王天明用力挥动着一柄折铁刀再度砍翻一名迎面跳下偷袭的敌手,一脚将其踹道街边去;又眼疾手快的架住另一支铁枪头,而翻刀顺势削下半只血淋淋的手掌来,又撩开对方的肚皮;
然后他再次抢出半身撞在第三个敌人怀里,忍着肩头被割破的痛楚,而噗的一声用刀柄捣在对方的门面上,红的白的霎那间迸溅开来而颓然无力的扑倒在地。
只见他气势如虎凶神恶煞的连斩带杀的一气砍翻数人之后,这一股临时杀出来的挡道的敌人,也像是胆气丧尽为其所惊摄一般的,顿然一哄而散逃了个精光。这时候他身后各自了结了对手的额袍泽们,也三三两两的重新聚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战斗之后,他却犹自有些懵然和疑惑不解;怎么难得遇到轮休日,他在酒家和同袍们小聚饮宴醉了睡一觉起来,这一向安宁平和的广府城中一夜之间就变得满地皆敌呢。
王天明也是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了这场战斗当中;他所在酒家里一群横七竖八醉眼惺忪的人,刚刚被嘈杂声吵醒过来,就看到街道上正在抢劫和追逐百姓的乱兵;
原本还打算情况不明之下就地待机和观望一二,但是不想这些乱兵居然不由分说的直接朝他们所在就家里投掷火把,这可就捅道了一个大马蜂窝了;这些满肚子憋火却又不明里就的士卒,顿然将被吵醒的起床气给宣泄到对方身上去,三下五去二的砍翻驱散开来。
然后,他想了想就吹响了召集附近友军的哨子声;但是不想赶过来的并不是的巡禁队或是友军,而是更多气汹汹的乱兵,他们虽然也穿着义军近似的服色,但做的却是烧杀掳掠的恶行和勾当;所以以王天明在军中养就的立场和习惯,自然就毫不犹豫的怼上去了。
而除了这些疑似义军的存在之外,还混杂着许多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还有明显是乘火打劫的泼皮无赖、强梁亡命之辈,在大小街头上追逐缠斗厮杀着乱战成一团。
然而依靠他身先士卒的悍勇和那些乱军身上抢来的装备,他这一行混杂了而友军、同乡在内的数十人,虽然已经人人带伤,却是没有一个折损或是半路掉队的。
事实上在一通乱战和追击之后,他们已经有些迷路了;因此只能将错就错依靠依靠军中教授的基本常识,努力辨识着大致的方向,在密如蛛网的街巷中不停乱转冲撞着;
又击散和杀退了数批遭遇的乱军之后,他终于再度听到隐约有些断断续续的哨响声。王天明不由的精神一震,顿时对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就见对方沉气下蹲而托手如盘,让王天明一边一个踩着撑上了墙头好生观望起来。
就见在街头大团明灭不定的火堆照耀下,一场满地狼藉和尸体的乱战刚刚结束;而在宽敞长街两头各自冒出一股人马来,只是双方看起来情况多有些不甚好;几乎都是衣袍沾血而难掩疲色,而充满警惕和戒惧的意味。
“我们是三江军。。”
其中一股缓缓靠近的军伍率先喊道。
“我们是保生军的。。”
另一股军伍见状也应声道。
“杀的就是这些三江狗。。”
突然有喝骂声从建筑物上传来,还有一阵稀疏的箭雨飞射过来,顿时放翻了跑在最前的数名士卒;然后即将靠拢的两股人马,也像是骤然受惊一般的竞相举刀擎枪以对,而犹疑迅雷不及掩耳之际迎头照面狠狠厮杀起来。
王天明不由看得瞠目欲裂而恨不得插翅飞过去支援,然而落下墙头来之后他又重新变得冷静起来,开始思量起眼下最为适宜的对策和手段来了。毕竟他这点人加入战团也改变不了被人偷袭和挑拨的局面。
“都跟我过来。。”
他不由心中有了定计对左右道。
“去寻些堪用的物件过来。。”
随即他就近撞开一户还算殷实的民家木门,在里面把脸涂黑穿着破衣的男女老少,大呼小叫的哭喊,告饶和哀鸣声中;直接略过这些畏缩成一团的人儿,将里头所有桌案凳几在内大小家具,全部给推倒横放鱼贯搬了出来。
然后丢下一袋子钱,将这些器具重重堆叠到附近的一处建筑檐下作为攀爬起伏的落脚之处,而接二连三的上了房顶,又佝偻着身子小跑着越过数片连桓建筑之后;王天明终于看到了那些站在房顶上隐隐绰约的弓手,除了义军惯常的青色袍服之外,他们都缠着一色的灰头巾,而继二连三不断搭弓向下射去。
“杀了这些暗箭伤人的贼子。。”
在一片骤然炸响如惊雷的吼叫声中,王天明当先猛然越过房顶的间隙和障碍,双手横刀迎头撞进这些“灰头巾”之中;就像是用刀光刮起了一阵夺命的飓风一般。
只见一片猝不及防的惊呼和惨叫声中,这些成群靠在房檐边上放箭的灰巾弓手,就像是被烈风扫过的落叶一般纷纷尸首分离或是肢体横断的跌坠下建筑来。
而有了这个骤现的惊变和意外之后,下方街头上厮杀的两股人马也终于相机停手而分退了开来,各自拖开尸体和伤员,面面向觎的望着正在房檐上追逐杀戮的身影,以及时不时有人踩破瓦顶跌坠下去惨叫连连的新变故。
。。。。。。
相比城中这些打生打死为自己命运努力奋战的形形色色人等,身处在大北门內的左军使兼广府留守孟楷,则要沉容朶定的多;
在他像是被砂纸磨光过的古铜色面容上,坚毅决然如山岳而临渊持定不见半点犹豫和迟疑,就好似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动和惊扰到他一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天色的变化,他的表情也变得越发严厉和沉重起来,而让左右将弁部属都被无形气势给压的喘不过气来,言行举止也愈发的谨小慎微起来。
“简直太不成样子了。。区区一个子城只有两营人据守,居然说怎样也拿不下来的。。还向我要攻城器械云云,”
“真是太难看,这才在岭外安逸下来几天,就已经变成这副荒诞模样了么。。满城乱抢倒是无师自通,却连基本攻城拔寨的勇气和本事都落下了么。。”
“我们当初可是怎么平时攀越和陷没那些城邑的,何尝又有啥老子的器械可用。。”
说到这里,孟揩微微喘了口气。
“来人告诉那几个不得力的,摇的后援和器械我都可给他们出。。”
“但是要是再没能攻进子城去,把虚和尚那头关键给拿下来,那就都给我死在墙头上好了。。”
随着这个死命令一般的决定和从这里出发督战的老营人马,城中四散的各方人马终于再度被强行捏合起来,而在围攻的内城墙头上骤然爆发开更加剧烈的血战来。
又过了大半天的发号施令和漫长煎熬式的等待之后,孟揩突然觉得有些心中不安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落在那里的纰漏和错误上,或者有事什么被自己给忽略的细节上。
他如此想着主动走上了城头,就见远处喧声震天的子城方向,似乎已经隐隐的插上了代表自己麾下某支义军军序的旗帜;然而心中的不安却是愈发凝重,就像是当初作为黄王的步将之一,追随王大将军在郑州城外笼城,被昭义军节度监军雷殷符所潜袭大败的故事一般。
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除了临海的西南面之外,他派往外围各个方向警戒和巡哨的眼线,似乎有一两路出现了延迟未归,已经超过了大半天时间了。
然后,他心中又不由的咯噔一声,自己派去镇压和监视城外驻留三江军的人马,也似乎逾期没有送回通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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