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看着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逐渐有了一丝烦躁不耐。
她心中担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慑人的冷意。
嬷嬷被她的神情给吓了一跳,低下头,轻轻说道:“自从先皇驾崩,太后娘娘也病倒了,如今整日都在床榻上昏昏迷迷,时而梦呓地说些胡话。”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云微澜心咯噔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嬷嬷始终跟在她的身后,缩了缩脖子。
现在这位不是太子妃了,是皇后了!
“娘娘,是陛下吩咐的。”大丫瞄了一眼嬷嬷的神情,才轻轻说道,“是陛下怕你担心,才会不说的。”
云微澜握住拳头,抿了抿唇,“就知道是他。”
不过母亲病重这事,千绯寒应该会更加难受。
她把母后当成亲娘,听说了这件事就已经够难受了。
她前往母后的凤央宫,嬷嬷则是始终抱着小皇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微澜身后。
在路上看见皇后满面不悦的神情,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行礼后也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娘娘的表情很可怕!
凤央宫。
云微澜的脚步声在殿中回荡,饶是如此也没能掩盖住殿中梦呓的声音。
“母后!”
床榻上躺着的人一双眸子阖着,眉却深深拢着,好似被人拖进了梦魇的深渊。
云微澜推了推床榻上的人,“母后?”
嬷嬷见状,幽幽开口:“不论是谁叫都没用,太后娘娘就是不醒来。太医也束手无策。”
“陛下也唤过,只是太后娘娘也没有反应。”
云微澜眉眼沉沉,看向了床榻上的太后。
她离开东凰国,已经知道北堂翰死了,她不知道母后的心病是来自这北堂翰,还是来自先皇的去世。
“娘娘……”嬷嬷小心翼翼地唤她。
“把包子给我,我在这儿陪一陪母后。”
嬷嬷立刻把孩子交给云微澜。
她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太后,心情别提有多沉重了,只是无可奈何。
她叹息了一声,朝着云微澜行礼退了出去。
好不容易陛下登基,好不容易皇后娘娘回宫,可太后就这么倒下了……
这一家团聚真难啊。
……
御书房。
千绯寒翻着手中的折子,听见了动静,头也不抬问道:“青阳,何人?”
青阳自御书房门口探进个脑袋,“陛下,是嬷嬷,嬷嬷说皇后娘娘去见了太后。”
他的手一顿,翻页的动作也停下了。
青阳捉摸不清他的神情,轻轻眨了眨眼。
男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无妨。”
“陛下,那东凰国呢?还要攻吗?”
即便是刚刚坐上皇位的男人,如今却丝毫不顾及朝中各方势力。
于他而言,他在做太子的这些年已经铺垫够多了,所以,无需再浪费时间小心翼翼。
青阳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千绯寒的回答,他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他知道陛下是不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可是他为啥就是有点彷徨呢?
毕竟……现在若是打仗的话,对南越来说还挺不妥的。
千绯寒忽然道:“让萧将军来一趟。”
青阳退了出去。
……
千绯寒与重臣商议了一番后便去了凤央宫。
只是,他未入殿。
“陛下?”青阳诧异于他突然停下。
男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青阳立时明了,闭上嘴。
此刻殿中,云微澜一直在等太后醒来,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也不曾见到太后睁眼。
“哇哇哇!”小家伙忽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哇哇地大叫起来,仿佛是被什么事给吸引住了。
云微澜本是抱着他,他却是像是被什么给拽着似的,使劲往远处爬。
“怎么了?”她愣了一下,却下意识把儿子放在了太后偌大的床榻上。
这一次,小家伙毕竟还小,不会爬,只是躺在太后的身侧,使劲拽着太后的发丝。
“喂,你干啥!”云微澜吓了一跳,连忙把小家伙抱走。
可惜,抱起的娃娃小手还拽着太后的发丝。
本来挺糟糕的事情,不知为何,原本陷入沉睡中的太后缓缓睁开了眸子,目光茫然地看向拉拽着自己发丝的小家伙。
“咳咳咳,是,是包子啊。”
她也习惯跟着云微澜一样叫这小家伙为包子了。
小家伙见奶奶醒来,高兴地拍了拍手。
云微澜略有些激动,“母后!”
没想到还是儿砸比较厉害,这么轻松就把母后给弄醒了。
太后轻咳了两声,对上云微澜那明显担忧的神色,唇苍白地勾了勾,“让你担心了啊……倾月。”
“母后,要不,我让魏大夫过来……”
“不必了。”她恍惚地转开了视线,不敢对上云微澜的视线,“我希望,我能没有什么痛苦地走。”
“母后……”
“他死了对不对?”
云微澜愣怔。
他?
肯定不是指的先皇,而是……
她不言语。
“呵呵,既然如此,我更加要下地狱去见他,把他踩在脚底下。”
太后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才会拒绝看大夫。
与其用各种中药吊着命,不如就此撒手人寰。
太后的心思大概只是想追随着先帝……对北堂翰,应该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先皇已走,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他死前,我都把事实告诉了他。”
云微澜瞪眼。
“可惜,当时不知他到底听清没有,只是有点痛心他的神情,他可能早就知道这一切是真的,只是从不想跟我质问……”
她想,皇帝知道的,都清楚的。
皇帝一定知道千绯寒不是他儿子。
皇帝也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在她嫁给先皇的这二十年里,她知道先皇的为人,从他聘请国师开始,百姓们就开始给他冠上昏君的称号。
她也知道,他对长生不老药的追求近乎痴迷。
现在好了……
彻底放下了吧?
她对北堂翰,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如今躺在病榻之上,孙儿就在身侧,她也还是满足了。
脚步声忽然靠近床榻边。
云微澜正盯着太后,突然听见了声响,转头看向走近的人。
入目的便是染了墨似的华袍。
即便是在宫中,哪怕已经继承了皇位,他还是爱穿这身黑袍。
听青阳说,他早朝时最多穿一下龙袍,下朝后就退了。
她知道,他丫的讨厌那种明晃晃亮眼睛的颜色,一直都没变过。
“绯寒……”太后伸手。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
“母后……母后陪不了你走下去了……剩下的,让,让倾月,陪你走。”
说到后面,太后的神情已经恹恹的,气若游丝。
云微澜亲眼看着太后断气,手从千绯寒的手心里滑下,但闭眼的时候太后是微笑的。
兴许……
她欣慰了。
云微澜又看向千绯寒,发现男人的表情十分沉凝,虽然俊颜上依旧淡漠,可眼底的光……没有了往日的潋滟清绝。
他心底肯定难过。
“呀呀呀。”小包子在一旁抬起小短腿晃了晃,使劲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叫奶奶陪他玩。
可惜的是……没人理会他。
在孩子看来,太后的模样就像是长久地沉睡下去似的。
如此也罢……
人的寿命本就短暂,最后能笑着走,未尝不好。
……
太后的葬礼办得风光,甚至比先皇的更风光。
大家都明白新帝的意思。
在新帝的眼中,母后大过于父皇。
毕竟从小到大,先皇就不曾给他任何的父爱。
……
这个月十五。
今夜下起了滂沱大雨,雨点打在窗外,伴随着风声,凉意沁人。
云微澜缩在被褥中,双眼炯亮地盯着半倚在床头的男人。
她一直盯着千绯寒看,那眼神儿恨不能把男人的身体戳穿了去。
啪!
男人把握着手中的书阖上,转而看向她,与她的视线对上,“你在看什么?”
她恐怕不知道,这一晚上都在盯着他。
“唔,也没什么呀,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今天十五了嘛!”
十五了……
千绯寒望着窗外的长夜漫漫,雨帘给整个夜色笼罩了一层阴凉。
他目光一深,忽然倾身向她,“以后都不会让你在这个晚上寂寞了。”
云微澜:“???”
大哥,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过男人也只是嘴上逗逗她,毕竟这丫头身体才刚刚恢复点元气。
“以后真的都不会再发作了吗?”云微澜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不会了。”他慢悠悠地躺下,把媳妇拉进怀里,抱紧。
以后不会发作了,也不会让她变寡妇。
云微澜在他的怀里歪了歪头,忽然问:“小灰灰,你想要几个孩子?”
千绯寒:“……”
大半夜不要讨论这种东西!
“我觉得要生三个哦。”怀里的丫头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样比较好,最好后面有个女儿比较好。”
千绯寒忽然捏住她的脸蛋,“睡觉。”
她仿佛没听见,又扒拉开在脸上乱掐的大手,“还有哦,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东凰国动手哦?我知道,你肯定跟东擎夜商量过了。”
“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云微澜一想到两国的皇帝暗搓搓地商量着演戏,她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可怜的东凰国百姓,估计是不会知道真相的。
“已经让萧将军带兵去了。”
云微澜讶然。
他动作可真快。
“之后会攻打西凉,至于北越……”
他的语气一顿,眼中浮起一丝暗芒。
云微澜仔细看他的神情,轻轻眨了眨眼,随即询问:“至于北越怎么了?”
她忽然想起北越的太后也是个穿越的……
不知道现在北堂冥的情况如何了。
千绯寒没说话,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北越暂时先放着。”
“因为北堂冥吗?”
“嗯。”
“北堂冥似乎也不喜欢做这摄政王,但如今那北越太后可不是好对付的主,而且那小皇帝也是会作妖的。”
千绯寒继续嗯了一声。
他抬手,抚了抚怀中女子的额际,长指又落向她后脑勺,五指没入她的发丝里。
他在看,她脑袋上的伤口。
云微澜却以为他要亲她,连忙闭上眼,嘟起嘴。
等了半天没等来,反倒是听见了他的轻笑声,她睁眼,看见他眼中的戏谑,磨了磨牙。
“笑什么笑?”可恶的很!
“阿澜,会吵醒包子。”
云微澜不知为何觉得有点生气,忽然扑上去咬住他的嘴。
……
翌日。
云微澜朦胧醒来的时候,大丫正拿着一件崭新的宫装给她。
“为什么要穿这个?”
“据说是今日北越太后与皇上来了。”
“什么?!”云微澜现下是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她没料到北越的太后突然来了,毕竟昨晚上她还在跟千绯寒讨论这件事。
“不知为何,这次摄政王没来。”大丫便给她更衣边疑惑地开口,“据属下了解,最近太后与摄政王一直不登对。”
“他们什么时候合拍过?”云微澜摊了摊手,“看样子,这太后是来找茬的。”
就算不是找茬,来这儿也准没有好事。
大丫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她也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突然就来了,而且应该是很早就动身了,在这之前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见。
云微澜正想说话,远处的包子忽然哭了。
哭嚷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回荡,响亮异常。
大丫的说话声停下,尴尬地说:“小殿下还是这么有精神……”
云微澜瞥了大丫一眼,“你确定他是有精神?”
她想,儿砸只是有起床气。
嬷嬷一早听见了声响就入屋了,抱起小皇子左右晃着哄着,好一会儿才把小家伙给哄着不闹了。
云微澜打扮好,来到儿子的身边,把孩子抱在怀里逗了几下。
她转而问大丫:“今日会有宫宴吧?”
大丫点头,“陛下吩咐说,等陛下派人来接您,您再去见太后。”
“切,他是怕我跟北越太后闹矛盾吗?”
她暗暗撇嘴。
“娘娘。”门外,大黑轻声唤了声。
“怎么?”
大黑手中抓着一只黑鸽子,“是信鸽……”
这只信鸽……???
大丫忽然道:“这是北越的黑鸽子呢。”
云微澜将鸽子上的信拆下来,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眉眼沉敛。
“娘娘,信上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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