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家民族风咖啡厅的角落坐到很晚,临近午夜,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这时候是深冬,天上飘着雪花,来旅游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待在外头吹冷风。
将近凌晨一点,咖啡厅的老板告诉我们打烊了,他一边礼貌的请我们离开,一边叮嘱道:“小美女,我们这儿虽然治安非常好,但这么晚了你们不要在外面游荡……毕竟少数民族地区民风彪悍,你这么小巧玲珑的,你男朋友看起来又很有凶,怕你们惹到一些小混混。”
“你不是说治安很好嘛?”
“呃,小混混们晚上喝酒吃宵夜的,总会有些人不守规矩,还是小心为好,你们赶紧回旅馆住吧,太晚了。”
店老板将我们赶出来,我们也不介意,就一直在内河岸边散步。
整条河岸两旁只有店铺的灯笼亮着,莫名的觉得有些诡异。
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荡,监视着夜幕下的小镇。
“嘘嘘!”一个黑影从一间老旧的茶店走了出来,是那位姓姜的大叔,时小哥跟在他后面。
大叔冲我弯腰打手势,一副做贼的样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笛子,含在嘴里吹了吹。
没声音。
但是我听到鸟儿扑腾翅膀的动静,可能这笛子是特制的,只有动物听得到这些声波。
很快,我看到好多家店铺悄悄开了小门,一个个人影扛着米面来到河边放在小船上,然后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店铺里关上大门。
整个过程好像默剧,还是快进的那种,我来不及感叹,家家就已经关门闭户了。
问题是——
“这么多小船,谁开?”我悄声问时小哥。
时小哥白了我一眼:“要你操心这么多?总不会让你这小胳膊撑船就是了,快上船。”
“明晓星也不能撑船啊,他的手受伤了,用力会伤口崩裂的。”
时小哥满头黑线:“你护男人也太过了吧,这点儿小伤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我撇了撇嘴,你就是没老婆,你要是有老婆,估计掉根头发你都心疼!
等上了小船,我觉得骨子里透着凉气儿,那种阴冷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从水面上,脚底下窜上来的。
叩……叩……
时小哥蹲在领头的一艘小船头,点燃了一盏香炉,还蹲在甲板上敲了敲。
很快,铺天盖地的阴冷席卷了整个水面,在岸边红灯笼的映照下,我恍惚看到水面下有什么物体在动!
“叩……叩……”这些物体像在回应时小哥一般,碰了碰船底。
小师娘说过这里的河中有水鬼。
几只能容纳十来人的小船装满了食物,只有我们四个人站在船上,而且没人开船,船开始一点点往前移动。
我紧张得抓住明晓星的胳膊,这脚下肯定是水鬼在翻起波浪。
一圈圈的涟漪漾开,小船的速度逐渐逐渐开始加快,顺着波浪往外飘去。
有些怪志传说中,水鬼是藏在水下的精怪,他们能翻覆行舟,需要向河中投祭祀之物方能免除灾祸。
还有些说法是水中溺死的亡魂,被缠绕在水草中,因为经受溺死的痛苦而不愿去往冥府,在这里等候替死鬼。
可是亡魂有能力推动这么重的船吗?每艘船都装满了东西,吃水很深,仅仅是一些不散的阴魂怎么做到的?
时小哥蹲在船头,神色警惕的看着船头的小香炉。
香炉上插着细细的线香,这股味道有点儿特别,不是普通的香。
这些香味飘散在水面上,浅浅的萦绕在小船周围。
风雪之中,下面的水鬼推波助澜,让小船悄无声息的滑出了内河河道。
来到外面的大河中,水流开始快起来,船下面又冷不丁的传出“咚”的声响,吓得我直跳脚。
在水上没地方逃跑啊,如果这些水鬼闹起来,躲都没地方躲。
“小美女,别慌张!”中年大叔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我别跳。
“这些东西不见外人的,时小哥儿正在驱使他们,你别弄出响动惊到他们了!”
啥?惊到水鬼?
说反了吧,是他们弄出响动来惊着我了。
明晓星站在船边往下看,黑乎乎的河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直搂着我,低声解释道:“这下面应该是特殊方法炼化的尸鬼,不是普通的水鬼,听命令的,别怕。”
尸鬼是什么东西……我听不懂,抬眼看向明晓星求解释。
“有些人死后,用特殊方法封住九窍,就是一千多年前盛行的一种以玉塞身体九窍的方法,法师用这种方式来让魂不离体,这样的尸鬼一般残存意识,用法术驱使的话也能听懂命令。”他指了指船头蹲着的时小哥。
时小哥身前的香炉和线香,大概就是召唤这些尸鬼的法器。
“尸体炼化后不易腐烂,而且力大惊人,炼尸人从这里分裂出去,想必这里还有残存的炼尸秘法吧。”明晓星低声补充道。
中年大叔点点头,一脸得意的对明晓星说道:“别看我们老城空了,但该传承的东西,我们还是努力寻找合适的人传承下来了……就是有点儿委屈我们的王,只能守着一座孤城……”
“闭嘴。”时小哥冷冷的说了一句。
他很讨厌别人同情他,或许他自己从来不觉得这是值得同情的事。
船太重,吃水太深,行驶得比较慢。
远处黑乎乎的崇山峻岭看起来像深夜里潜伏的巨兽。
这里的生存环境不如巫王山城,大概就是为生存所迫,纷纷离开法门内的家园,才让族群得以延续。
树挪死,人挪活。
真希望巫王山城那些习惯了好环境和依赖明晓星的子民早点儿想通。
几艘小船回到法门之中,在靠近小码头的时候,船头突然翻起了一个波浪。
我晃眼看到一个白森森,瘦得皮包骨头的干尸突然冒出一截身子。
“啊!!”我吓得捂着嘴低呼。
突然看到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淡定啊?刚才我们就被这种东西在船底推着走?
明晓星立刻抬手将我挡住,时小哥回头瞪了我一眼:“蛊尸你都见过了,这些东西算什么?”
“不一样啊!这水里的跟陆地上的能一样吗?看起来恐怖多了!”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听命令行事的僵尸而已。”时小哥将香炉里的灰洒向河中。
水下冒出几个实心的水波,这些“水鬼”消失了。
苗王城这条河我是绝对不敢沾水了,居然有这么些“神奇物种”躲藏在下面,想想就瘆得慌。
“我去叫人来搬运物资。”明晓星伸手抱着我,将我放在码头上。
“那我干什么?”我问道。
“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吩咐下去,就带你回房休息,嗯?”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还被他亲了亲耳廓。
受不了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想缠着他不让走了。
明晓星现在的装束很有“仙气”。
他额头发际线上有一个美人尖,额角的两束银白色长发垂下来遮挡了眼角的龙纹,然后一直垂到小腹。
其余的头发都用一个路边摊上买的发圈给束在脑后,一直垂到后腰。
寒风一吹,银白色的头发随风轻动,额角眉梢沾染了几粒雪花。
再看他眉目如画,眸光深沉,暗藏慈悲。
翩翩然的谪仙也不过如此了。
“咳,小美女,你家男人很俊逸啊,要看紧点咯!”大叔好心提醒我。
这还用你说,我以后白天晚上,时时刻刻都黏着他!
我以为明晓星要很久才来呢,结果他飞快就吩咐好事情,然后裹着一身寒风将我拥入怀中,二话不说就往苗王城的客房带。
这是干嘛?我从没见他这么“明显”的暗示着我们两人的亲昵。
虽然是客居在这里,但之前的牵挂和焦虑,都在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被蒸发。
不不不……此刻只能用烈火烹油来描述。
亲吻夹杂着噬咬,爱*抚也用力得仿佛要捏碎了我。
他的身体永远那么暖,就算周围的空气再冰冷,只要与他胸膛相贴,我的四肢百骸都会遍布暖意。
“……啊……疼……”
他的动作顿了顿,强忍着等候我的身体跟上节奏,眼中的欲没有减退一星半点。
“你……你怎么了今天……”我有些哭笑不得,会把我弄疼得喊出来,真的很少见。
他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就算在呼吸纷乱的时候,也不忘安抚我的情绪和身体。
“害怕。”
他低下头,用额角抵着我的额角,强壮矫健的身体柔韧如豹,腰背弓起形成一个性/感的弧度。
“……怕、怕什么?啊——”
他腰身沉下,撞得我一阵疼痛。
怕什么?其实我也很怕。
那时候远远的看着,眼神只能飞快的交汇一瞬间——
“怕……分离……”
分离。在年轻人的脑子里,只有外面的天地辽阔,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繁华。
甚少会考虑到这两个字。
在此之前,我也没考虑过会分离。
还以为就是家里、巫王山城两头跑,三天两头翘课,白天偶尔思念,夜晚依旧缠绵。
可这样的小日子不属于我们。
这一夜的他尤其炽烈,我恍惚觉得他是在释*放某些压抑的心绪。
他不能喊累,不能哭弱,不能怨天尤人,也不能表现得烦躁担忧。
收敛一切情绪,让惊惶的子民看到一个沉默又强大的背影。
看来以前的床帏之间,他对我是万般迁就了,偶尔放纵一次,我……我连床都下不来了。
我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日暮十分,很奇怪也没有人来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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