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要干什么啊？”我说，“你们不是要追捕我的吗？”
“我带着你，去向扶徒请命。”东溟说，“你放心。我们昆仑，需要每一股力量。”
“昆仑真的打不过长右吗？”
“不一定。”东溟说，“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了……扶徒也想不到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够经历两场大战。我们真的很怀念过去的时代。可是我们不害怕将要到来的时代。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长右和昆仑会一直相安无事。没有想到……”
“你认得从前的我吗？”
“不认得。但是我认得一个人，和你很像，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死了，然后转世到了你的身上。”东溟说，“你的罪责一定会全部免除的，请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罪责全部免除，我倒是没有想过。”我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就不停的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它逼着我向前跑，可是我只想停下来。”
“不能停下来！”东溟说，“昆仑山上也有掌管各个星宿的神仙，你知道吗？他们控制的天上星辰的运转，保证日夜正常更替，万物生长，他们才是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停下。”
“他们追求什么？”
“追求……安稳吧。”
“什么时候我们不用追求这些东西？”
梁成忽然说话了，他很长时间没有出声，像是刚刚从一个梦里清醒过来一样：“小晚，我们从来就不用追求这些东西。从死后，我就一直在陪着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东溟我问你，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从昆仑手里，得到自由？”
东溟说：“昆仑？自由？昆仑从来都没有自由，你竟然想要自由吗？”
“我们可以帮你。”我说，“但是我和我的夫君想的是一样的。我们两个只想要自由。”
“灵魂是会飘散的，你们不能永远在一起。”东溟说，“总要分别的。多长时间都总要分别的。你们在这里犹犹豫豫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分别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永远不相遇。”
我说：“如果神仙，不再管人间的事情，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会发生什么？”
东溟看着我，语气有些悲伤：“你知道吗，真正的神仙，神王大人，他被什么控制？”
“他能控制自己的吧？”
“不能。”东溟说，“他们把灵魂卖给了上天，从此之后，没有自己的思想。自从盘古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终究没有一个人可能得到自由，一个都没有。天地是有秩序的，天地间的每一个人都憎恨这种秩序，却知道如果没有秩序生活只会更糟糕一百倍。两者我们都不想要，只能选择那个更轻的。”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受罚的吧？”
“当然。死了也逃不掉，死了也会到下一世去。除非忘记所有，忘记爱过的一切，奋斗过的一切，憎恨过的一切，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就像你那样。”
“我？”
“你不是总说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我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没说我不相信。”东溟说，“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很难过的事实……对吧？”
是啊，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的记忆都是空缺的。
东溟说：“我们都很贪心，我们什么都想要，可是最后呢？什么都得不到而已啊。就算是扶徒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他和我们一样，他比我们过的还要悲惨呢。”
我说：“是啊……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生活好无聊啊。”
“不，你可不无聊。”东溟指了指我身边的夫君，“你有一个热爱的人，就在你的身边。”
为了与他所说的话相应，我特地歪倒进了夫君的怀抱里。
东溟说：“看。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踏实啊？”
梁成慢慢捋顺我的头发，说：“小晚，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东溟，你是昆仑的神，为什么你刚才说的话，这么悲伤？”
东溟继续悲伤：“我……我当年，还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我潜心修炼，就是因为我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真正的神仙。于是我就做到了，我成为了掌管地狱的……”
“掌管地狱？”我说，“东鹤是地狱的……寒冰使者对吧？昆仑派的人为什么都在地狱工作？”
“这个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昆仑派的人好像真的都在地狱工作。”东溟说，“到了地狱之后，我每天都看到那些罪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看着心里特别爽。可是后来，我开始想，他们就算在这个时候受到了惩罚又怎么样？他们还是可以投胎的，投胎之后，就会忘记。为什么不能让人们带着前世的记忆进入轮回呢？我去问其他的神仙。他们说人类的憎恨是非常可怕的，他们会记得上一辈子的很多事情，说不定会出现人间动荡的局面。
我想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神仙害怕人类承载了太多记忆，就会……用自己的力量，摧毁神仙的统治。神仙也是自私的，在帮助人类的同时，也是自私的。自从我认清这一点之后，我想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处于无私的爱了……所以我心里就很难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直不得升迁啊。”
东溟说到这里还悲伤的叹了口气。
“有的神仙骗着骗着自己就相信了，觉得自己是多么伟大啊为了人类处处考虑。他从来不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能对人类好。我……也是热爱人类的，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么热爱，我终究骗不了我自己……神仙太虚伪了，真的。”
“人更虚伪。”我说，“你见过很多的人吧？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啊。”
“我知道，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东溟说，“我们可是高贵的神灵啊……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用要求凡人的要求去要求我们自己！我们应该有更高的准则，而不是……得过且过！”
你应该成为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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