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上司是侯叔献,负责水利,是职事官,技术性官员。有了这两层关系,都水监和陈初六的关系还不错。稍有异议的,就是觉得陈初六光说不练假把式,但不管怎样,大多都承认,陈初六事功之学,为他们正了名。若是以前,他们在朝堂之上,和吏员待在一鄙视链上差不多的位置。
很明显,这两个都水监的人,是侯叔献挑选过一番的干将,决堤泄洪的大部分事情,陈初六都放心交给了他们,这两人忙前忙后,倒也妥当。
这俩人进了书房,拱手道:“禀陈大人,水势已经退去,依我二人所观天色,一月之内,无涨洪之忧。此番决堤,水排了三天三夜,水褪去之后,能造淤田两万三千亩,还有大小水塘三十余处。离河岸远的地方,尚有可用的盐场。”
“两万三千亩……”陈初六脸上似乎有些不满意,都水监的两人,只好又解释道:“陈大人,这淤田多少,还得看天。汾水不比黄河,泥沙少,水劲也小,故而所淤之田,不过是两万多亩。”
又走上前,献上一图道:“这里是我二人仔细勘察出的地形,清源、阳曲、榆次三县的煤场,可依已有的小河以及涂水、洞过水、漂河这些水系,稍加改变,即可成运河,只是这挖掘、修堤的钱,所耗甚大,还望陈大人三思。”
这时陈初六才笑了:“不愧是侯大人手底下练出来的兵,二位辛苦了,这图本官收下了。二位这是要回汴京?”
“不错,决堤之后,河水不会再涨。陈大人只需派人将决口堵起来修好即可,注意了,这修补决口,要比别的河堤修得更宽一些,外堤要用圆拱支撑起来,入冬之后,再重新修缮,这才稳妥。这些事情,太原府的人自然会,卑职回京复命了。”
“哦……稍等。”陈初六拿出两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这两张纸,一张是可以拿给侯大人看,夸你们的。另外一张,你们可拿着陈家,两人各取五百贯,就当本官的一点心意。”
“这……”
“别忙着拒绝。”陈初六笑道:“还得麻烦两件事,你们回京的时候,顺道将这一季的石炭押往汴京,交到陈家的人手里。回京之后,能否帮本官物色物色人才,方便到太原来帮忙。”
二人连忙拱手称谢,随后又有数人前来书房,有道谢的,太原府决堤泄洪,帮了他们大忙。陈初六也清楚,这些人就是那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便也没要求他们多少。只是太原府今后的商队,恐怕走水路的多。他们作为沿岸的州县,能行与方便,自是要行与方便。
本府之内,安置盐民,又要把运河的路线敲定下来。陈初六把都水监的图,交给司户,让他去仔细探索。府学、县学的学子来府衙,这已经是常事了。等这些人都接见了之后,等在门外,坐也不能坐的几个士绅,以及等得快要尿失禁了。
这些人年纪可不小,作为百姓,吏员并未给他们设座,还不断上茶水。他们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进去了,就连八九岁的小孩子,也比他们先进去,心里便紧张万分,不断喝水。喝了水,又不好意思问恭房在哪里,只能在原地跺脚。
“诸位乡老。”吏员的声音传来,这几日好似听到了天籁之音,都凑过脸来,期待地问到:“能进去面见陈大人了吗?”
“呵呵,陈大人丰富了,诸位乡老都是士绅先贤。此时天色已晚,诸位想必也乏了,这个时候……”
“不乏,不乏,我们精神得很!”
“恐怕您误会了,陈大人的意思是,设了宴席,请几位喝一杯茶,稍解困乏,有什么事情,在宴上交谈便是。”
“茶?”这几人下意识捂着肚子。
“酒。”吏员回到:“诸位不必紧张,宴席还要准备半个时辰,诸位可在这院子里随意逛。从这扇门绕进去,便能找到恭房。”
“多谢!”这几个士绅一溜烟的便跑了,暗中观察着的陈初六,笑了一声,又吩咐底下人,去将马思远、刘沆、高阳这些人,请到了宴席之中。
这些士绅,便是管理惠农商行的几个家族。来的这些人,并非是家族掌控者,而是家族事务的管理者。陈初六去了一趟惠农商行,敲山震虎,便将这些人震来了府衙。刚才故意不接见他们,也是敲打一番。
半个时辰,宴席才开始,这几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到了宴席上,见了陈初六只好,这几人便也不饿不困,开始诉苦求饶了:“陈大人,我等都是薄利小本的买卖,实在是经不住这亏损。”
“这惠农商行,本是不赚钱的,而这粮食生意,不赚就是亏了。若是收了散户的,就是不给利息,也会亏得更多。还请陈大人看在我等有心为善的份上,收回成命,不要小人等再收散户小百姓的存粮,否则就要血本无回了。”
这些话,陈初六早有预料,便申斥道:“每年用役雇工,你们赚了多少工钱,每年修建,你们又赚了多少料钱?这惠农商行,给你们行了多少便利,你们不谈,等要让你们让出一分利的时候,就都吵起来了。”
士绅低下了头,确实靠着惠农商行赚了钱的,就拿去年,百姓故意借粮,然后用工期抵偿。官府的役夫钱,全都给了他们,而百姓的工期,能抵多少钱,还不是他们说的?这上上下下赚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现在让出一分利,只是少赚了而已,骂完了之后,陈初六便占据了道德高地,紧接着又道:“瞧你们那抠门的样子,这也是做大生意的?哼,本打算让你们赚点大钱,没想到这么不中用。那这许多盐引,只能让外地人拿去了。”
“什么?盐引?”几个士绅,沮丧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看着陈初六笑着问道:“大人可卖盐引给我们?只是,只是,现在盐迟迟未出,哪里来的盐引?”
“盐场被淹了一个,太原府的盐引,本就紧俏。陈大人的意思是,这些盐引,只能让我等买下?这,这太好了……”
“你们说对了一点。”陈初六微微颔首,指着桌上两盆汤,道:“你们先尝尝这两碗汤,这两碗汤,用的食材一样,只有盐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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