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雪中那里回来,陈长水把种菜的事情给忘。这本就不是事儿,哪有大冬天种菜的?就当是个玩笑了……陈初六回到家里,父子相见,其乐融融,也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第二天一大早,陈初六就起床了,先给周氏、陈父请安,再去赵雅房间看看母子俩,随后王雨溪、盼儿、巧儿也雨露均沾,最后吃了一现成的早饭。
吃了早饭,坐在一边剔牙,看着桌上没一点绿色蔬菜,陈初六就把种菜的事情又想了起来,嚷嚷道:“来人呐,去帮我把锄头拿来,我要开荒种菜!”
家下人瞅瞅窗户外面寒风凛冽,就把陈初六的话当耳边风了,这不是少爷在说胡话,而是少爷在故事哩!平日里,陈初六嘴里四不对六的话也不少,大家早习惯了。
陈初六一瞧这还了得,少爷发话,竟然没人听见,便拍桌子道:“来人呐,怎么没人理我,快去帮我把锄头拿来!”
旁边家下人一听,咦了一声,问道:“少爷,你要锄头做什么?”
陈初六剔好了牙,站起来道:“没听见么?早说了,我要开荒种菜,速速去取锄头来,晚了一步小心讨打。”
家下人们面面相觑,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看法,嘴里应了两声,走出去转头就告诉了周氏和陈父,以及家里一干管事的,如陈长水和高阳、刘沆等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远处瞧了瞧陈初六,还在那里指使下人拿锄头、挑水、挑粪、架篱笆,心中都是产生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少爷喜疯了!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个是数千年的生活规律和习惯,这个顺序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推之万世而不悖的真理。就跟脱裤子才能拉屎、穿上裤子才能上街、闭上眼睛才能睡觉、张开嘴巴才能吃饭一样是绝对不容置疑的事情,平常而又决不可动摇。
试想谁要是不穿裤子上街,穿上裤子拉屎,那不就成了疯子吗?陈初六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等同于是同样的疯子。
这可一下子急坏了周氏,嘴上说着亲儿子不如亲孙子,但哪块不是心头肉?不能来了小的,损了大的啊。周氏急得抹眼泪问道:“我这儿子福大命大,偏偏有了后竟错乱了神思,造了哪门子孽啊!你们几位倒是出出主意啊,这事儿可怎么办呦!”
“大奶奶,先不用着急。”高阳回到:“现在看来,少爷他别的方面,还没有出现疯乱,只是分不清时令而已。”
陈守仁也是开口道:“老婆子你别着急,咱儿福大命大,不会真喜疯了,该是一时的事情。也许他脑袋里哪一根筋搭错了,我去揍他一顿,就会好了。”
“可别介,打不得啊老爷。”刘沆劝阻道:“少爷现在还只是分不清时令,要是再受到什么刺激,指不定连爹娘都分不清了!”
“呀?会这样?”
“呸呸呸,你这刘沆退士,别乌鸦嘴了。”陈长水斥道,又转过头来道:“这乌鸦嘴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现在万不可再刺激少爷。现在咱们不如先顺着少爷的意思来,暗中观察一下。”
“就不能找大夫看一下?”
“万万不可!且不说极少有大夫能治疗疯病,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生出多大乱子。”陈长水摇头道:“老爷、夫人,听我的,连几位少奶奶也不能告诉,由着少爷去做,指不定哪天他一扭头,又明白过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先观察观察了。陈守仁吩咐下人:“少爷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不过得看住了,他要是拿锄头往自己脑袋上挖,或者是拿堆肥往自己嘴巴里塞,你们可得拦住喽!这事决不可外传!”
下人们一头雾水,都答应下来了。陈家待他们不错,他们虽是下人,但这收入比外头站柜的还要多。陈家人吩咐什么,这些人自然是照办了。
陈初六在一旁,不知道背后有人这么议论他。他在院子里找了块荒地,不到半亩地。陈家人口多,粮食储存也多,容易受潮,还有鱼虾桂圆等干货,也需要经常搁这里晒。
拿着锄头,一旁跟着警惕性十分强的下人,陈初六举起锄头,疑惑了半天:“你们谁种过地呢?”
下人们都是答道:“小的祖祖辈辈都是在田里干活的,有幸陈老爷赏饭吃。”
“哦~这么说,你们都会开荒了?”陈初六大喜道:“你们每人去拿一把锄头来,把这一块地锄松了,再去找个泥瓦匠,把这里围起来。围墙要厚实,能住人那种,这顶上放上木架,但不要盖瓦。这底下,还要挖一条火炕,明白了吗?”
“不明白……”下人们都是摇头,这叫他们哪里明白得了?
开荒那就开荒吧,种菜嘛,可围个围墙做什么,这是要养鸡?行,养鸡就养鸡,少爷您说什么是什么,可养鸡也用不着埋火炕啊,难道还住进去不成?
少爷又在这里穿裤子拉屎。
疯了,果然是喜疯了。
去禀报了陈守仁周氏,这下好了,提心吊胆变成了茶饭不思。周氏除了抱孙子的时候还能挤出一丝笑容,其余时候都是唉声叹气。陈守仁躲在暗处观察着陈初六,他还是觉得揍一顿更有效果。
但眼看着陈初六锄松了地,地上铺了一层掺了肥料的土壤,又命人拿砖块围着菜地砌起来,砌起来的围墙得有一人来高,上面又架上了顶。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众人都在有意无意观察陈初六。只见他吃饭还是吃的人食,喜欢吃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一点撒尿自饮的迹象,说白了是生活尚能自理。
说话也不糊涂,爹娘没有搞混,下人也使唤得明白,就是偶尔说出那么一两句话,大家觉得奇怪得很,什么温室啊,二氧化碳增肥啊,反季节蔬菜啊。
谁能明白?
谁也明白不了……
但大家也是微微放心下来了,因为陈初六这局部发疯,大部分尚处正常,勉强还可算作是名士多怪癖。
大英雄真本色,真名士自“疯”流嘛。众人想着,等晚上睡一觉,也许久没事了,就没阻拦。
到了擦黑的时候,温室已经是搭建好了,毕竟才五分地。陈初六看着仅剩下顶棚的温室,心里头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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