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在北平租住的那片四合院并不繁华,就算白天也只是偶有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过,正衡和韩四在此住了半年有余,极少与外人见面,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以至于正衡认为自己就要闲得发了霉,好在终于等到这次东陵之行,可以出来透口气了。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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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衡先前并不知道这张《河洛映照图》有多重要,所以在离开北平前,他只是随意地将它压在床铺的底下,筹划着从马家峪回来后,再来取也不迟。他和韩四分别住在东西两间厢房里,虽然在临行前又多了几个工兵加入,可正衡仍旧是独享一个房间,所以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将《河图》藏在铺盖地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个旁人在场。
如果只是张占卜问卦的图也就算了,可按照金不二的说法,那个张姓的算命先生来历不凡,而由他赠与的《河图》,还有可能是某件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正衡之前听到金不二这样说时,其实并没太当回事,只觉得自己与那张克易本是萍水相逢,就算他真是张三链子的后人,又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在手,也断没将其送给自己的道理,想来想去,或许只是因为他见金不二索要宝物,不好直接驳他面子,这才会借故搪塞,告诉对方说他已经把东西送给了别人,以此断了金不二的念想罢了,没想到金不二竟会如此执着,一路跟到马家峪不说,还不顾危险地下到地宫中,为的只是那张不知真假的《河图》,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正衡既然一直这样想着,所以并未把《河图》之事看得太重,再说此时受困于东陵而不得脱,而被存放在百里之外的《河图》,无论怎么看都与现在的境遇毫无关联,正衡只当其是段可有可无的插曲,又哪闲心在它上面多花半点工夫?
然而就是这个东西,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地从韩四的身上掉了出来,令得正衡禁不住心下生疑,直接问韩四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四刚被正衡质问的时候也是一愣,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般地解释道:
“这张破图原来是兄弟你的啊,我说他刘大头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刘大头,你不记得了?就是工兵蛋子里脑袋最大的那个。这事不提也就算了,要说起来真他妈晦气,先前我们不是撞见鬼了吗,吓得只顾着撒开腿来玩命的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停在墓道里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独独少了大帅。想到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好硬着头皮,原路折返回来寻找大帅的下落。可还没等走回到墓门,就在墓道里被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女鬼围上了,好在我够机灵,一直躲在暗处不动,那几个工兵蛋子可就惨啦,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没多一会儿,他们就都被女鬼啃咬而死了……
“兄弟我也算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了,比谁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憋着气、闭着眼,硬是多撑了几分钟,待到那几个女鬼都蹦跳着走远,这才敢走出来。可见到那几个工兵大多身首异处,血肉模糊脑浆满地时,我就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没想到刚吐了一半,冷不丁地被只手抓住了衣领……
“不怕老弟笑话,我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哭爹喊娘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拽住我的不是女鬼,而是只剩一口气的工兵刘大头。要说起来这小子也真是有种,一条大腿都不知哪里去了,竟然还能硬撑着不死,从衣服里摸出个包裹来递给我,嘱咐我把东西带给他的老家的媳妇……
“等他终于闭上眼睛,我就打开包裹看了看,除了发现十几个银币外,就是这张破图了。当时我还奇怪,琢磨着刘大头什么时候也读书认字了,没想到这孙子原来长了三只手,伸到老弟你的头上来了,如果一早被我发现,不用女鬼动手,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正衡实在记不起工兵中有叫刘大头的,不过想想自己与他们接触本就不多,也就不足为怪了。按照韩四的说法,该是那个刘大头本就是见财起意的人,肯定是临行前摸到了他的房间,将《河图》偷走并一直带在身上的,若不是在定陵墓道里遭遇行尸死于非命的话,恐怕到最后都不会被人发现。
说来说去,不管这张《河图》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毕竟是别人馈赠之物,如果因为保管不善而被人偷走的话,正衡也会心存内疚,如今它几经辗转,重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不得不说是某种天意,当然,同时也要感谢韩四帮了大忙……
正衡将《河图》展开来,借着微光从头到尾仔细地瞧了几遍,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它不过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洛图而已,若是外行见到,或许还会被上面的图画和数字迷惑,从而当它是个宝贝,可正衡自小研习易数,对所谓的河洛之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推演出来,至于这图,实在是毫无稀奇之处。
可正衡由《河图》上联想起自己怀里的《清明上河图》,以及最开始是被用作它的轴芯的卷轴。他把卷轴取了出来,用《河图》包裹在其上,然后重又小心地放回到了口袋里,做完折返动作后这才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韩四从旁看得莫名其妙,问正衡除了这幅破图外,是否还遗失了其它物品,又或者那些银币也原本就是归他所有?
正衡摇摇头,本想跟韩四解释一下《河图》的来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很多事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就拿他经手过的这几样东西来说,无论是外表普通的《河图》,还是毫不起眼的卷轴,都一直难逃被人争来抢去的命运,倒是《清明上河图》以及九龙宝剑这类价值连城的宝物,反而一直遭人冷落,令得正衡禁不住发出疑惑,到底是旁人的价值观出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不能领会这个世界的变化?
正衡在心中发了一通感慨,继而想到这些其实都并不重要,当务之急,仍旧是如何处理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即继续在这里等待夏侯水,还是转而去追踪夏侯古的下落?
一想到义父的状况,正衡就又陷入了担忧之中。联想起先前自己的遭遇,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那个曾经袭击他和于武的怪物,就是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虽然刚才没有看清他遁逃的方向,不过只要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是选择的是通往景陵的墓道,因此要从后跟上并不十分困难,可问题是义父显然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绝不会再顾念与自己之间原本不是亲情却又胜似亲情的关系,景陵墓室中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令得正衡心有余悸的同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另一方面,自打他从裕陵出发,虽然很多经历都从侧面验证了他先前的一些猜测,不过有些事仍旧让他困惑不已,对于自己回到了数个时辰前,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这点,尤为难以理解。就好像这次和夏侯古碰面后,虽然都被卷轴发出的强光照到,可他却不同于义父的尸化,反而到现在仍旧毫发无损,这到底是龙尾石的作用,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呢?
义父在尸化前,曾经数次表露说他此行是带着特殊的目的来的,并且听他的意思,好像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一般,言语中颇多深意。正衡当时就想问个清楚,可因为并没料到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以至于错失了了解真相的最佳时机,如今义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侯水的身上,如此说来,待在原地等待应该是最为理智的选择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看到自墓道深处闪过一个人影,还没等到正衡辨认清楚,人影已经小跑着到了近前,猛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气喘吁吁地道:“我说你——急什么,等等我啊……”
正衡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这才记起自己身上早就没了武器,好在他随即看清了来人并无敌意,而且不是旁人,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夏侯水,这才安下心来道了句:“怎么才来啊?”
正衡有很多话想要跟夏侯水倾吐,可又知道这个义兄虽然出身自发丘夏侯氏,却生性极其胆小,如果上来就告诉他义父尸化成丧尸的消息,恐怕会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因此只能将此事缓缓再提了。
正衡向着夏侯水的身后望了一眼,原本满怀期待,以为能够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可却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好转而问夏侯水,跟他一起的那人在哪里?
夏侯水终于喘匀了气息,可却又被正衡问得一愣,满脸疑惑地回答说:“你是说那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它不是被你幻想出来的干尸缠住了吗,不然咱们哪能这么容易脱身?我还没说你呢,逃命的速度竟然比我还快,要不是看到这里有点亮光的话,我怕是要被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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