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闻言也凑上前来,果然发现陷在凹槽里的那个木制牌位着实古怪,既无抬头又无落款,只在正当中以古文小篆字体竖着写着“封氏小妹灵位”几个鎏金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考虑到于家深宅大院,此处地穴又隐秘异常,绝无道理会为不相干的人设立牌坊,因此这个封小妹就算不是于家的先人,至少也是大有关系。然而另一方面,牌位被摆放在如此简陋且不显眼的地方,显然是已经被于家的后人所遗忘了,如此说来,这块木头烂在这里也是着实有些年代了。
于家虽是倒斗世家,但其发迹历史却好像并不长远,不但远不如发丘摸金之辈,甚至何时起源也无从考证,即便是深谙内情的行内人行家里手,也只能说出于家大约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才从关内搬到了东北,而在行内声誉鹊起,大抵是在民国之后的事了。以此看来,古语中的“南观山北望雨”中,竟然将于家和观山太保封师古相提并论,不免给旁人以附会之感了……
想到这里,正衡忽然灵机一动——牌位上的封小妹既然姓封,该不会跟封师古有些关系吧?
观山太保封师古生于明朝开国之时,曾经协助朱元璋广泛打击倒斗的手艺人,正因此举才被大多数同行视为仇敌,其中发丘夏后氏尤为对其深恶痛疾。直到现在正衡还记得在东陵中时,义父夏侯古临死前别的不说,单单将他们祖辈受害于封师古的事挂在嘴边,仇恨至此可见一斑。
然而封师古原本祖籍四川,后来在洪武朝中为官时,其实力范围也只限于江南,从未听闻他在北方有过行走,更何况“南封北于”发迹时间虽然不同,现时却是齐名于天下,如果说两大家族之间,真有这么个封姓的神秘女人的存在,虽说并非不可能,却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夏侯水见正衡对此有了兴趣,就又讲了些秘闻给正衡,说是据他所知,当年封师古为朱元璋营造好了帝陵后,就辞官回了四川巫山老家,在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修建了一处陵寝,等到陵寝完工后,封师古便带着全族的老幼妇孺遁入其中,不复再世上出现。
封师古是寻龙点穴的极顶高手,成名之时就曾被同行奉若神明,死后的归葬之所自然也为不少人心向往之,然而数百年过去了,仍旧没听说过谁能有所发现,坊间的传闻却是越传越神,其中不乏耸人听闻的说法,言之凿凿的称封师古早就借着他所营造出的风水龙脉,带着全族人都羽化升仙了。至于他所遗留在巫山间的陵寝,充盈着无数从发丘摸金那里搜罗来的奇珍异宝不说,更因为沾染着封师古遗留下来的仙气,甚至能够帮助身处其中的人也一并升腾。
正因如此,巫山那处所在吸引的可不只是倒斗的手艺人,更有不少的希望长生不老的野心家,所以对于有关封师古的事,很多都是夏侯古一开始并不知道,而是夏侯水通过其他渠道才了解和掌握的。
当然,这些传闻大抵都是捕风捉影,很难找出半点作证。夏侯氏对于封家的仇恨咬牙切齿,可也受限于年代久远,想要复仇却又无从着力,徒之奈何!更别说自从整个封氏家族隐匿在巫山当中后,就再没听说过有哪个旁系别枝打出观山太保的旗号,因此,即便眼前这个灵位的主人姓封,应该也跟与封师古没有太大的关系,十有**只是巧合吧!
正衡点点头,却转而又道:话虽如此,可原本毫无关联的几件事碰在一起,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义父临死前的交代还在耳边,一转身我们就在于家碰上这么一出怪事,不由得我心中打鼓。你看会不会是早在东陵中时,义父就对于家和封师古的关联有所察觉,可又因隔墙有耳而不好明言,所以才会用暗语提醒我们小心提防啊?
夏侯水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便和着正衡一起又合计了一阵,待到整根蜡烛都快燃尽,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眼见着石洞里除了牌位和那副无名骸骨外,别无更多的线索,两个人便索性沿着石阶,重又回到了地面上。
这事虽然古怪,毕竟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过去也就算了,可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忽然回到地面,立刻就眼见着前院方向似是有火光腾起,还夹杂着喧哗之声,正衡心想莫不是于文已经捉到了丧尸,赶紧叫上夏侯水就往院前赶去。
待到两个人都疾奔到了地方,这才发现喧闹并不像是由丧尸引起。不知何时在于家的大宅前聚集了数十个壮汉,全都凶神恶煞一般,叫嚷着讨要说法,看架势绝对都是来者不善。好在于家的家丁不少,横在正门门廊前,才算勉强阻住了对方,没让他们一股脑冲进前院……
见正衡来了,一脸焦躁的于文立刻就舒了口气,可又好像别有顾忌,支吾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由正衡问他,是不是丧尸跑到院外伤了别人,以至于他们都上门来吵闹了?
没想到于文立刻就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可一时间欲言又止,几经挣扎,最后才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将正衡拉到一旁僻静处,悄声告诉他说,闹事的都来自城里的几大家族,这几日先后有几个长辈过世,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妖言,竟然怪罪到俺们于家头上来了,非说是俺们藏了妖孽,害得他们家人不得善终,这次犯了众怒,非得一把火把俺家老宅一把火烧了——老弟你见多识广,倒说说这不是扯犊子么,你放心,俺已经找人去报官了,等下就把这群刁民全都抓起了事,看谁还敢在咱家闹事……
初闻此言,正衡还琢磨着于文肯定是在推脱责任,明明是从他家跑出去的僵尸伤人,不想着如何尽快善后,却硬是要与闲人纠缠,假作镇定,其实是想将自己作为靠山,以防门外的人真的冲进院来难以抵挡吧。
可他转念又一想,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如果仅是丧尸作乱,似乎并不足惧,更何况这事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下午才刚刚发生,而那些死掉的城中大户们,按照寿材店的掌柜所言,早在于文归来前就已经开始相继死亡,如此说来,倒也的确如于文所言,与那个丧尸士兵无关。可是,即便是死因成疑,无凭无据的谁会将其怪罪在别家头上?什么藏匿妖孽、不得善终之类的都是含混之言,不疼不痒的让人难辨是非,于文既在人前表现得如此心虚,几乎可以肯定他还另有隐瞒了。
于文显然也知道瞒不过正衡,被他盯得颇有些悻悻然,只好越发压低着声音说:
“这是说来话长,俺们于家自从扎根本地,从来不做为富不仁的事情,跟城中富贾大户更是交情甚好。想来这长春大城,个把人急病暴毙并不稀奇,只不过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就难免有闲人胡扯六拉的,加之咱们于家的营生原本就有些特殊,偶尔遭人污蔑,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俺还记得早些年曾有种说法,说是俺们于家老宅正建在长春城的‘龙眼’上,能把人家的钱财都聚敛到自己的手上,惹得不少人家的记恨。这些年谣言更是越传越离谱,这几日城中一连死了几个有头有脸的老爷,几家人听风是雨胡乱撺掇,竟然就这么一窝蜂的跑上门来,说是俺们于家给全城下了符咒,非要放火烧光老宅才能破解——这也就是俺才刚当家,若是俺爹还在,借他们几个狗胆也不敢这样胡闹……”
正衡大体上听明白了,虽然心知于文肯定还隐瞒了不少细节,可仍旧认为旁人对于家的指责毫无道理可言。现时于家全由于文一人把持,其余的老的老小的小,这么大的一份家业,难免招人觊觎,闹事的人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在于三刀死后,要说不是另有企图,任谁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这事对正衡来说,比起僵尸还难处置——那些闹事的人则是仗着民怨群起攻之,正是所谓的“法不责众”,就算是地方官员也难从中调制,反之如果以暴制暴,局面只会更加失控,说来说去,没有别人能施以援手,唯一可行的办法,还在于于家自己愿意趋利避害,最不济也就是花钱买个泰平,有舍有得,这才是为人处世的上上之策……
话说到这个份上,正衡也顾不上再跟于文掰扯,相对无故找茬的暴民,他更加担心的还是那个不知藏在哪里的僵尸,如果拖得久了,那才是可能授人以话柄的实实在在的威胁。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哗,闹事的人被从外侧强行分到两边,随即两列荷枪实弹的士兵左右排开,隔出一条直通门廊的过道来。
正衡眼见着事有回旋,不由得感慨于家的财大势大,地方政府既然肯出面弹压,一切矛盾就都将迎刃而解,只不过区区小事而已,还不至于摆出如此阵势吧。正心下奇怪的时候,就见人丛中一身戎装的军人,径自走上前来,站立在于文和正衡的面前。
“韩四?”正衡惊讶的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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