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摇摇头道:“这事也真是奇怪,照你说刚才那个黑衣人既然是搬山道人,为何只是溜进房间,却没把张克易就此带走呢?他们既然口口声声称呼张克易为师叔,并且一早就向段连祥表明了来意,现如今既然无法拿到铠甲,也只有暗中救人这一条出路了,如此大好的机会,若是我,岂有不加以把握的道理?”
夏侯水笑笑说:“你的说法乍看上去是不错,可建立在两个错误的假设基础之上:其一,那两个搬山道人意图解救张克易,但这未必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你也知道搬山一脉擅长生克制化之术,行踪隐秘难寻,许多年来很少与外人相通,但他们所做只为求取‘丹朱’,淡泊名利,不为钱财。所谓‘丹朱’者,长生之药也,据传搬山一支世代都受一种疾病的困扰,族人都极其短寿,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如此热衷于寻找长生之术,然而历朝历代以来,还真没听说有谁成功过,如果老洋人和那个少姓男人真是搬山道人的话,想来他们也逃脱不掉这个命数,离死不远了……”
正衡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夏侯水到底想说什么,搬山一脉所受的诅咒,行内之人大多清楚,可这又与两个人此行的目的何干?
夏侯水做了个手势,让正衡先不要打岔,然后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段连祥曾经说过,要据十三副铠甲建立金甲十三堂,堂主一旦获取了一副金甲,就可以凭其得到永生之躯?”
正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们求‘丹’不成,转而另谋出路,想用铠甲来治愈全族的疾病?”
见夏侯水点头称是,正衡不由得暗想,所谓的“长生之术”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掌握?更何况关于前朝的那十三副铠甲是否真如段连祥所说能够助人永驻青春,尚且不知真假,如果搬山道人只因这些空穴之风就如此舟车劳顿大动干戈,到头来恐怕十有**要以失望来收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生一世,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求生,纵使希望渺茫,可搬山一脉毕竟是在求取死中得脱的方法,就算明知不可为,但为了哪怕一线生机而奔走驱驰,也总比坐以待毙混吃等死的强……
想到这里,正衡不由得开始为搬山道人的前程担起忧来,暗自感伤了一会儿后,才问夏侯水,自己的第二个错误假设是什么?
夏侯水砸吧着嘴说:“白天在横沙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但我猜你未必领会了其中的深意——搬山道人对于最后一副铠甲志在必得,动用搬山填海之术中的分山掘子甲,一下就解决了令段连祥束手无措的难题。然而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仍旧棋差一招,盗门竟然忽然横插一杠,中途劫掠走了那副铠甲,想来当时在场的人里除了你我之外,人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怒不可遏了。然而搬山道人既然尽显本领,段连祥自然不会加以苛责,更何况他肯定还心有不甘,指望着搬山道人能够再次出手,帮他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呢……”
正衡又糊涂了,伸出两个手指道:“我有两个问题:第一,盗门是如何将那副铠甲中途劫走的?第二,既然段连祥还要利用搬山道人,为何又说要放我们离开?”
夏侯水打了个哈哈道:“老弟啊老弟,亏你还自称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这都没看出来?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搬山道人使出分山掘子甲,如果没有旁人插手,那副铠甲早就手到擒来了,然而功败垂成不说,更加连掘子甲都陷入泥沙当中不复得,足可见看似平静的地表之下,必定是发生了不小的曲折,想来能够让搬山道人都束手无措的情况,除了盗门所为外,还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正衡摇摇头道:“不对吧,凭此就下断言,称是盗门所为,这既不符合常理,也不是你的一贯作风,除非,除非你知道更多关于盗门的内情,别卖关子,快点说说……”
夏侯水一脸无辜:“盗门的事我知道的真不多,到现在连我未来媳妇都还不曾见过一面呢,只是之前多少听咱家老头子谈起过,说是盗门由七个绝世女子组建,每个人都以战国时一个国家为姓,分别为齐楚燕韩赵魏秦,其中一人唤作齐莎莎的,最是擅长奇门遁甲之术,比起搬山道人的搬山填海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某个帝王陵寝被掘,是谁干的还真不好说,可能在横沙这种特殊的地质条件下,如此轻易就将铠甲弄到手的,除了搬山道人外,我估计也就只有她才有这个本事了……”
夏侯水说得玄而又玄,正衡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懒得在细节上与其争辩,只是换个口吻揶揄道:“盗门既然那么厉害,那七个女人即便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纪,至少也是三四十岁的少妇了,面都没有见过,你也敢应承下来这门亲事,就不怕老爷子给你找的是个黄脸的童养媳妇?”
夏侯水一撇嘴道:“少妇就少妇吧,哥哥我在香港这些年,虽然生意场上颇为成功,可也受了不少当权者的气,等着有了盗门这个靠山,看谁还敢给我气受。不瞒你说,我给我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夏侯武,孔武有力之意,怎么样,不错吧?”
正衡见夏侯水说得兴起,也不好再打击他了,只是暗暗觉得,他就算真的攀上了盗门这个“高枝”,也未必见得就是好事,别的不说,如果那最后一副铠甲真是被什么齐莎莎半路劫走的,那盗门和军统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夏侯水这笔买卖究竟是亏是赚,犹未可知啊!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阵,对于明天又会发生什都,都有些心中没底,只是隐约觉得,事情只会朝向越加复杂的程度发展,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下能做的,也就只有随遇而安随机应变。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心态也转为泰然,正衡若无其事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去了……
一夜无话,一干人等天一亮就都齐聚在了前厅当中,唯独缺少了段连祥,韩四推说他昨天多喝了几杯,宿醉未醒,由他招待大家用过早餐后,竟然吩咐手下准备车船,说是要送他们离岛。
正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脱口而出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但见那两个搬山道人面无表情,只好强压着好奇之心,任由夏侯水从旁对韩四唯唯诺诺了一番。
原本做了千万种的打算,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能离开,可让正衡更感意外的还在后面——偏门中闪出一个人影,兀自走到了老洋人的身边,看来是要跟他们一起走了,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克易……
一行人乘着吉普车,转眼间就到了横沙临江的码头边,一艘小船早就奉命等在那里,载着他们朝向辽东的大陆驶去。
船山的所有人都好似各怀心事一般,唯有送行的韩四客套了几句,并说船一到岸,他就要折返回到岛上去了,未来的半年时间里,他仍旧要驻守在岛上,如果有人找他,可以再来这里云云……
正衡眼见着张克易和那两个搬山道人坐在一处闭目不语,心知只要船一到岸,他们三人肯定就要继续去追寻那最后一幅铠甲的下落了,可连日来困扰自己的诸多谜题,也必将无从解答,不如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再试着从张克易那里套出些话来。
当然,是敌是友仍旧无法确认的时候,套磁也便需要些技巧,至少要找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开头。正衡眼睛一转,开口便奉承张克易说:“先生博学多识,精通易理,早前在北平的时候,都怪学生有眼不识,未能蒙受教诲,如今分别在即,如蒙不弃,但请赐卜问前程之签,迷途指路,学生大幸……”
张克易微微睁开双眼,略略点头道:“天命反恻,何佑何罚,世上卜巫祷祠,故疾病愈来,老朽道行浅薄,尤未敢妄自而尊大……”
见张克易并不吐口,夏侯水连忙劝道:“先生言重了,天下谁人不知您从令尊那里承袭了易数之术的精华,更何况我们兄弟俩并非是真的要窥探天机,只是简单的占卜前程而已,不会连累您招惹了天降神罚的……”
张克易经受不住怂恿,勉强同意下来,便让他写个字来测。
正衡稍一沉吟的时候,夏侯水却先伸手在河水里沾了沾,然后再船帮上写下了个“武”字。正衡眼见着他的举动,心底窃笑不已,心想夏侯水连媳妇还没讨定,竟然先关心起儿子来了,不过也好,倒要看看只凭着寥寥数笔一个字,能测出个什么上下东西。
没想到张克易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字无好坏之别,时运前程之体现而已,少侠选定的这个‘武’字,依照字体结构,可以解释为‘一代无人’之困,乃是大凶中的大凶,下签中的下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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