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易不愧是张三链子的后人,无论外表抑或还是内在的气质,无不显露出有异于常人的仙骨来,正因如此,正衡虽然明知他与韩四等人实为一丘之貉,正在合力筹划着一个很大的阴谋,可在与他的交谈中,却无法像先前那般极尽能事地挖苦和讽刺,反而处处都谨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触了他的霉头。【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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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那幅《河洛映照图》本就是张克易的东西,既然是他要索回,虽然情理上有些说不过去,可总好过韩四明火执仗的行为。
正衡原本就没太把那幅图当一回事,也不关心什么所谓的“天书”,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早就超出了他所能够掌控的范畴,如果能早点脱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失为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最好结局了……
然而张克易的一句话又将正衡的心思重又拉了回来,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明白过来,心想原来张克易也跟自己一样,是被韩四囚禁在这里的。
如此这般,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当初在北平参加聚会的六队人马,除了已死的金不二外,尽数都落入了韩四的掌握,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正衡一早就觉得事有蹊跷,只不过更多的只是基于线索所作出的怀疑,可张克易的出现,无疑从一个侧面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即从那次聚会开始,他们就已经陷入了一个被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当中了。
石原龙泰和孙殿英之所以会被韩四放走,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再无利用的价值,原本正衡也跟他们一样,可他偏偏选择在这样一个并不恰当的时机,与韩四较真于《河图》的归属,惹得对方一怒之下将他带到后殿来见张克易,此举无异于向他摊牌,这下再想离开,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在人前,他可不愿表露得太过怯懦,虽然对于自己堪忧的处境仍旧心存忐忑,可他还是出言安慰张克易,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寻到机会,就会带上她一起逃离此地。
没想到张克易对此却毫不领情,连连摇头道:“年轻人,你不懂,老夫之所以在这里,虽然有被挟持的原因,可大地上还是出于自愿,在达成目的之前,我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正衡听张克易既然这样说,立刻就有所领悟——细想下来,他也算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如果真心想要逃走,哪还需要借助别人的能力?之所以还委身于此,必定是知道许多人所不知的秘密,继而想要要凭他的一己之力,试图去挫败那个暗中潜藏着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正衡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将先前的种种顾虑全都抛诸脑后,忙向张克易打听,自己是否也能参与其中?
张克易自始至终都是一脸严峻的表情,好在他的外貌还算慈眉善目,不会让人产生难以接近的感觉,只是刚一听到正衡的请求,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道:
“你我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各自肩负着的责任亦不相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自为战的好……”
正衡颇感费解,又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朋友的敌人是敌人,既然咱们的处境相同,就该互相扶持,同心同德地对付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倒不是我怀疑前辈您的能力,只是多个帮手多份力,总好过您凡事都亲力亲为吧?”
听正衡说到这里,张克易略微睁大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河图》送给你吗?”
这事正衡一早就想要了解,只是一直没得空闲,此时既然被张克易先提了出来,他便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就等着对方道出原委了。
然而张克易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要答复的意思,反而又紧接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你会参与进到东陵的行动中吗?知道为什么死的是金不二,而不是你吗?知道你所肩负的任务和责任到底是什么吗?”
正衡被张克易问得心下发毛,可又不想给他以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灵机一动,开口便道:“命中注定?”
正衡本是胡乱说的一句,却没想到立刻就让张克易刮目相看起来,只见他一边捻着下巴上雪白的胡须,一边赞许地连连点点头,说:“一切都是天数,之所以选择了你,只因为本就该是你,想争的争不来,想躲的躲不掉,天理循环,命数如斯……”
正衡得了张克易的赞扬,私底下却并没感到半点高兴,反而越发觉得他如此故弄玄虚,简直就无视于当下处境的凶险。什么“天数”、“命理”的,全都是算命先生的无聊说辞而已,平日里拿出来与人讲道也就算了,可到现在还要执着于此,难不成是要说明,只凭着无所作为就可以白白等来事成的时刻?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家都没必要再继续劳心劳力下去了,全都大眼瞪着小眼,各安天命、静待其变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正衡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了张克易——虽说已经知道他是张三链子的儿子,可毕竟只是从金不二那里得知到他的名号,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的事例不胜枚举,可也不能就此排除了他实无太大本事,只是借着他父亲的余威,才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声的可能。如今既然被囚禁在这里,却还不肯放低姿态,唧唧歪歪地胡乱扯了一通,无非是想向正衡证明他化外高人的身份罢了,为了那些虚头巴脑的名望,甚至宁愿将自己至于险境,到拖来十有**都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这类人正衡见得多了,只觉得毫无同情他们的必要,张克易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就只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他独自等待所谓的“天数”的到来了。
产生这样的怀疑,正衡立即就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致,只想着随便应付几句,然后就与他告别,离开这个房间,可还没等开口,张克易却话锋一转,忽然问他,对于《河图》中隐藏的秘密,已经知道多少了?
正衡一怔,直言说自己全然没有概念,一直以来都当它是张普通的卦图而已,直到金不二的出现,这才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传闻,不过到现在也就仅限于知道这张图关系到一部什么古书的下落而已,至于细节,金不二都没办法说得清楚,自己也就更是无从探究了……
正衡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什么,可又一时间拿捏不准。这就好像是源起于某件事情一直都被他所忽视,直到此时才重又寻到了蛛丝马迹一样。待到他循着那些彼此关联线索,试着慢慢缕清了思路,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禁在心中恨恨地骂了几句,全都冲着已死的金不二而去……
人死为大,正衡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刚刚明白过来,金不二原来在《河洛映照图》一事上,并没有像他表面上显示得那样坦诚。他虽然曾告诉过正衡,《河图》事关一部古书,可除此之外,表现得全然不知更多的细节一般,伪装的虽然堪称高明,却完全经不起推敲。
正衡只怪自己当时并未细想,此时经张克易的提醒这才恍然觉察——金不二这个久在江湖行走的老油条,不该为了一件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东西,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他既然会毫无顾虑地进入东陵,势必一早就做过了权衡,既然潜在的巨大危险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足可见《河图》在他心中的价值非比寻常。
如此看来,金不二对这张图的了解,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么浅显和简单,更有可能的是,他在北平与张克易的会面时,甚至比那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对所有的细节都了然于心了,只是在东陵地宫中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对包括正衡在内的外人表露罢了。
金不二之所以还要留这一手,大概是他当时相信了正衡并未将《河图》带在身上的说法,因此不得不暂时收敛住了凌人的气势,只在暗中筹划着等到从东陵离开后,再找机会向正衡讨要吧!
虽然只是推测,可极有可能就是事实。正衡只怪自己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还与金不二称兄道弟,殊不知人家背地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若不是最后死在了地宫当中,恐怕此时自己的人头早就已经不在项上了呢……
正衡沉浸在巨大的挫败感中,一时间难以自拔。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这本就是件难以抉择的事情,尤其是在面对这类深不可测的人时,似乎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会对自身的生死存亡加以左右,让人不得不生出一种时刻都如履薄冰的危机感来。
正是有了这层感觉,正衡对张克易的为人究竟是善还是恶,越发不敢妄下论断了,只好权且抱着怀疑一切的心思,听他继续说:
“其实《河洛映照图》中隐藏的秘密,不止事关一部古书,实则两部——我看你年轻,但颇多见识,对于《连山》《归藏》,该不会还像先前一样,只当它们是个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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