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官话,一点口音都没得。啊啊……手别抖,让我想想,我正在想……对了,她喜欢吃云片干,就是那种很干的,白白的云片糕。有一回我去算命的时候,在天灵寺附近的那家卖云片糕的门口见过她。”
谢景衣垂了垂眸,“上次你们任务失败,她没有给你们说好的报酬。你此番来东京,就是为了讨债。你如何找到她讨债,别说你靠算命算她在哪个方位。”
赵绝拼命的摇了摇头,鼻尖上的汗,顺着脖子,流到了胸膛里。
“好汉,道爷,你的手不要哆嗦了,万一……”
感受到了谢景衣的眼神,赵绝把心一横,说道,“我是听了大哥的命令来的,他说同那嬷嬷约好了,后日在杏花巷的屋子里见。现在我被抓了,我不知道那婆子还会不会去。”
“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景衣看着他的眼睛,将匕首松了开来。
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同关慧知一道儿啃起肉干来。
赵绝听着她咬得嘎吱嘎吱的声音,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何生了一对招风耳。
他觉得,这一辈子,他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做一个正直的好人了。
谢景衣咬了一口肉干,踢了踢关慧知的二郎腿,“咋还不把他揍晕了,看着我手痒痒,想片。”
关慧知叼着肉干,点了点头,“我早想打了,生得太丑,看得我眼睛疼,要不拿棺材盖子盖起来吧,不然肉干都吃不下去了。”
赵绝听着,险些没有气绝,你丫的都吃了一盘子了,还说吃不下去。
然而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来不及骂,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说谢三,开始算命的时候,你怎么知道那个叫松芝的小媳妇儿有孕了的?万一人家刚好来了葵水呢?岂不是要当场穿帮?”
谢景衣摆了摆手,“小本事小本事。我不是给她把脉了么?我虽然不大通医术,但一个滑脉还是把得出来的。”
在宫中那么多年的老嬷嬷,可不是白当的。
每年都有那作死的小妖精,装有孕装落胎的,烦不胜烦。
“这你都会?我咋没有听说你学过?咱们可是在杭州就认识了。”
谢景衣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我师父抱土散人……”
关慧知皱了皱眉头,“不是抱水散人么?”
“哦,我师父乃是方外之人,比较随性,金木水火土,今天哪个吉利,就叫抱哪个散人……”
关慧知嘴角抽了抽,天底下有这种奇葩?
“我师父抱土散人,略教过我一二,但我在此道之上,实在是没有天分,随便学学,就作罢了。我看手相是假,把脉才是真……”
关慧知有些叹为观止,“那万一来的,不是问孕事的,你还能真算不成?”
谢景衣眯了眯眼,“天机不可泄露,算命全靠忽悠。老赵,你为何一动不动的,当自己个是入定的金蝉子不成?”
赵掌柜僵硬的扭动了一下脖子,惊恐的看了一眼谢景衣随手扔在桌子上的匕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那个什么鱼生……”
谢景衣嘿嘿一笑,“你喜欢吃啊!我真的会啊,如今鱼正是肥美的时候,等后日咱们抓了那婆子,我给你们两小露一手。”
关慧知眼睛一亮,“我准备香料,我家老多了,家里烤全羊的时候用的。”
赵掌柜缩了缩脖子,夹紧了双腿,艰难的说道,“不……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鱼生。”
关慧知有些失望,“那太可惜了,三囡,到时候去你家吃,正好和景音一道儿吃。”
谢景衣看了赵掌柜的一眼,心中笑开了花儿。
“如此,咱们后日再见。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可要打起精神来。”
赵掌柜的听着任务,这才放松了几分,“没问题。那这个赵绝怎么办?”
“先塞棺材里,别让他死了。给他吃点药,让他睡着别醒,等咱们有了功绩,再把他一并交出去。不然的话,万一上头收了人,转头把任务给了别的小队,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掌柜认真的点了点头,“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谢景衣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赵绝有一句话说得倒是没有错,那嬷嬷既然是办大事的人,指不定会觉察到什么,后日不去那杏花巷。咱们得做两手打算。”
“以前咱们只知道红点儿,那叫大海里捞针。如今知道这么多了,那叫大海里捞船,并非不可能的事。还是那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同宫中有关系,还有这么多特征,他们要找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除非这婆子,她能够飞天遁地,或者是,已经成为一个死人了。
“没问题,对付婆子我在行。”赵掌柜说着,快速的走到那小桌子前,大身子一挡,将那匕首完全挡住了。
谢老三不看到那匕首,大概就想不起那么恐怖的事情了吧!
谢景衣摆了摆手,拽上关慧知,便上了地面。
赵掌柜一见,忙跟了上去,将这地窖锁好了。做戏做全套,他如今是送货的车夫,送完了货,也该离开了……
……
“谢三,上来吧,我带你跑马!”关慧知刚做了一件“保家卫国”的大事,心情舒畅得很,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来了。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什么谢三,不是谢三叔么?”
关慧知脸一红,“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谢景衣佯装害怕的样子,“不了不了,我家青厥还等着我呢,我得去一趟铺子里。”
“那行吧,那我去跑马了,后日去你家吃鱼生。”她说着,马鞭子一扬,飞奔而去。
谢景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骑上了小毛驴,哼起了小曲儿。
她可是要去一衣坊,若是让关慧知晓得那铺子是她开的,那她日后还怎么赚双份的钱?
青厥高兴的摇晃着脑袋,脖子上的铃铛玲玲作响。
春日的东京城,阳光明媚,温暖得让人忍不住高呼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若是赵绝在这里,那是万万不敢认,眼前这个笑得像花儿一般的人,同刚刚那个在黑暗之中,说出那么残忍话的人,乃是同一个。
谢景衣晃着脚丫子,看着不远处大大的一衣坊三个字,从驴背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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