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黑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那天在咖啡店对面的阴暗角落里，举着相机偷偷抓拍的那人。
就算不是那个人，也应该是他受的指示。
逐次看过那些照片后，方程式将目光收回来，不急不絮叨：“看来还不错，一切都很顺利，鱼儿应该上钩了······”
听见方程式的话，黑衣人沉默了数秒，然后吐露道：“你这招很高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打入了他们内部，埋下了这颗棋子，以后将有大用处······”
黑衣人的声音很别扭，不男也不女，分不出性别，但却很有磁性，让人听着很舒服，仿佛在低声吟唱，有着特别的韵律。
以至于给人的感觉，仿佛能勾引人的魂魄，让人沉浸在其中。
可是他的声音，却对方程式毫无影响，反而把头抬起来，跟他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目光对视。
片刻后，方程式淡漠道：“你都看出来了么······”
黑衣人抬起头，却躲过方程式的目光，看向天际已经消失的夕阳，以及那片璀璨的晚霞，轻声道：“如果你要欢欢去卧底，以叶然他们的本事，肯定会被他们识破······“
“可你却用了欲擒故纵这招，当卧底都不知道自己是卧底，叶然又怎会知道她是卧底呢？自然是毫无破绽······”
“只要你掌握欢欢，就相当于掌握了叶然，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将水到渠成，你的计划也能顺利实行······”
黑衣人的话中，流露出太多信息，换成旁人在这里，必然会大惊失色，也会对方程式的身份，做出相当肯定的猜测。
但作为当事人，方程式对黑衣人的话，却抱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反而逐渐移动目光，也看向天际的晚霞，不动声色道：“你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么······”
很显然，他对黑衣人自作聪明，感到非常的不满意，隐约有怒火氤氲，只是没有爆发出来。
又或者说，黑衣人的身份特殊，对他还有相当的利用价值，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面对方程式的敲打，隐藏在高领风衣下的黑衣人，突然传出低沉笑声：“呵呵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杨修太聪明了，而且是自作聪明，可我不是杨修，不是吗······”
方程式还是不置可否，只侃侃而谈道：“我看过一个故事：庄子在山上看到一棵树，树干粗大枝叶繁茂，有樵夫在旁边休息，却并没有砍这棵树······”
“所以庄子很好奇，就跑去问那个樵夫，为什么不砍这棵树？樵夫告诉他说，这棵树的材质太好，现在砍了浪费，等留着今后再用······”
“后来庄子又来到农户家，主人对他很热情，决定杀鹅招待他，主人的儿子很疑惑，因为他们家有两只鹅，有一只会叫，有一只不会叫，应该先杀哪一只？主人说，先杀不会叫的那一只······”
“这件事告诉我们，有时候太优秀、太聪明并不好，可是有的时候，太愚蠢太、傻笨也不好，你明白么······”
方程式借物喻人，用古人的两个故事，来敲打黑衣人的自作聪明，以及他的恃才傲物，而且毫不掩饰警告意味，以及无情决绝的杀机。
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黑衣人还有用处，却也不是非他莫属，如果黑衣人不受控制，他并不介意辣手摧花，亲手毁了这颗棋子。
真到那个时候，他绝不会手软。
黑衣人能见到方程式，证明他必有过人之处，绝不会是蠢笨之人，就算他恃才傲物，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分量，自然听得懂方程式的敲打。
所以他陷入了沉默，再不敢像刚才那样高傲，并将目光收了回来，头也更低了两分，不敢跟方程式对视。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方程式，知道方程式说的每句话，都绝对没有开玩笑，说不定在刚才那个瞬间，真的已经动了杀机。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让他改变了主意。
以至于黑人心中凛然，再不敢有丝毫放肆，而是毕恭毕敬道：“最近我还收到消息，其余几家已经联合起来，好像还要召开族会，反对咱们自立门户······”
许是早有所料，方程式依旧从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却语气不屑道：“区区老弱残兵，能成什么气候？跳梁小丑而已，用不着太在意······”
虽然方程式说的在理，可黑人却不这么认为，并分析道：“按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应该明争暗斗，为了各自浅薄的利益，恨不得把对方逼上绝路······”
“可是他们这一次，却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我们不得不防啊，就算他们难成气候，但也不能信小觑······”
“我是这么想的，要不自立门户的事情，往后面缓缓再说吧，先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方程式知道黑衣人的担忧，所以没有立即否决，却又讲起了故事：“元朝末年，天下白莲教起义，以明教最为势大，陈友谅、张士诚和朱元璋，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很快，陈友谅和张士诚立国称王，唯有朱元璋听从谋士建议，实行‘广积粮、缓称王、高筑墙’的战略······”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元朝只打陈友谅和张士诚，给了朱元璋发展的机会，才有后来朱元璋成了气候，把他们三个都收拾了，最后一统江山君临天下，开创赫赫大明王朝，成为华夏千古一帝······”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两秒，伸手抬起黑衣人的帽檐，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又继续道：“我们忍了这么多年，粮已经积足够了，也是时候该称王了，至于最后的高筑墙，那是称王以后的事情，现在还用不着你担心······”
远处天际晚霞如血，照应了大片天空，可是如墨般的黑暗，却在从更远处袭来，渐渐的吞噬大地，吞噬这座城市，直到吞噬所有人。
最后黑夜来临。
黑衣人很清楚，在方程式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是极度疯狂的，一旦他决定的事情，绝没有更改可能，就是他也不能劝说。
不过话说回来，方程式说得也没错，他们积累这么多年，的确底蕴已经足够，足以跟其余几家分庭抗礼，甚至能稳压他们一头。
只是他现在更担心的，并不是其余几家的阻力，而是来自外部的威胁，他低头犹豫便宜，终于还是忍不住担忧，轻声道：“问题的关键，我们不仅要对付其他几家，还要预防叶然他们，毕竟那件东西还没找到，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见黑衣人的话，方程式出现短暂迟疑，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冷淡道：“那件东西，迟早都能找到，不过有些东西，比那件东西更重要······”
黑衣人疑惑，有些不明所以，茫然道：“比那件东西更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
方程式目光闪烁，却没有刻意隐瞒，反而坦然道：“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过我觉得，那东西和那件东西，其实本就是一件东西，只要我们找到那件东西，也就找到了那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似乎想起什么，再次看向黑衣人的眼睛，认真问道：“你盯了叶然这么久，只看欢欢跟他们交手，是不是手也痒了······”
高领风衣下的黑衣人，听见方程式这句话，竟忽的露出笑容，且是自信的笑容，并毫不掩饰情绪，自信道：“叶然不同寻常，算是那个人的徒弟，我很想会会他们，看看那个人的手段······”
却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出来，就被无情的浇灭，方程式冰冷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学会隐忍，我们做的这件事，是天大的事情，不能因为你的任性，坏了我布下的大局，你自己想想就好，但绝不可以出手，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黑人不甘心，目光中闪过失落，声音再变得低沉：“好的，我明白了，可是我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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