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仙人!”
杭忠泉三首叩过,抬起头来,面上迷茫凄惨,狰狞痛苦之色尽数去了,余下的只是温润如水,再回头,见裴卿蓉,却是微微一笑。
他那身周,刹那之间阴风阴光尽数去了,一道金光从眉心之中显化,护住全身,把他托起,如同仙道神圣。
那手拂过裴卿蓉的脸颊,却不得触及,只是擦着过去,与方才大是不同。
“相公!”
裴卿蓉心中忽的一突,连忙伸手去捉,却根本摸不得半点,直穿了过去,如虚幻之镜,水中倒影一般,更如烟雨迷蒙,只是雾气蒙眼,本无此人。
这般神异情景看的游道行诶哟一声怪叫,真个是瞪大了眼睛,连对李辟尘道:“上仙,上仙你看,这鬼现在碰不得那女子了!”
“自然,大愿已明,心中已净,阴体早去,如今真正成灵。”
李辟尘一笑,手中金鞭收起,只是伸出掌来,道:“大彻大悟,已见真性,可随贫道去了。”
杭忠泉笑起,转过身去,对李辟尘深深抱拳,而后又回头去,对裴卿蓉道:“卿蓉,我已明悟,原来我的大愿,便是让你一世无忧,我本不该再来,这样一见,又让你心中凄苦。”
“我既已死,便不该再拖累于你,若我真爱你深切,早当放手而去。”
裴卿蓉听那声音,只见杭忠泉面带笑容,如将得道登仙而去,又闻那话语意思,顿时哭的梨花带雨,忙道:“我不怨你,你莫要离我而去!”
“你不怨我,但我怨我自身,卿蓉,你不该哭泣,若是你我真有夫妻之缘,如今我随仙人入冥海之内,我之执念当留存我意,待百年之后,你同入幽冥,当可再见我身。”
“若是有缘,若是有缘,来世.......我在幽黎之海.....等着你。”
杭忠泉伸手,虚幻之影擦过裴卿蓉双眸,似要为她拂过泪水,然终究如水中捞月,缓缓穿过,碰不得半分。
裴卿蓉泪花涌动,但听见杭忠泉的话语,这个看上去阴柔羸弱的女子终于是擦去了泪水,那双眸子如璀璨星辰,对着杭忠泉言语:“相公,我会去找你。”
“百年之后,你一定要在幽黎海中等我寻你。”
杭忠泉笑着点头,那容颜不老,如降世谪仙,此时回头,忽的想起什么,再看窗外,却是又转身,对李辟尘道:“仙人,可否等我盏茶?”
李辟尘顺着他目光移动,顿时明白杭忠泉意思,哈哈一笑:“不消去,这般巫道,非道非巫,只懂皮毛,半点法力也无,你去捉弄他们,掀翻道场,也是无聊之举动。”
杭忠泉摇头:“仙人此言,忠泉不敢认同,此番去了,若我归仙人而去,那金光万道,化入幽黎,这楼之下方,那些个凡人不解,还真以为是这些巫道有甚么真正本事,届时不说可能害了卿蓉,更有可能连累许多平凡百姓。”
“而再言,我归仙去,本是仙人之功,这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如何敢抢这理?便是仙人不放心上,忠泉也决不能咽下这口气来。”
李辟尘洒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阻你,且去吧,我在此处等你归位。”
“多谢仙人。”
杭忠泉又是躬身,而后化一道金风遁下。
那女闺长楼之外,巷中门院之内,早已被搭起一座道台,那边上立着八杆大旗,迎风摇动,呼呼猎猎,黄澄澄,用红线刺上大字,曰:仙人除魔。
写的直白,让谁来也是一看便明。
那道台之上,有个老成道士,蓄着白胡,身着灰色道袍,然却又披着一件鸟羽马甲,那黑白之羽交错而动,其上挂着四个赤红血牙,也不知是什么异兽的齿。
这巫道咋呼,手里拿着个木剑,木剑上涂着朱砂线,另一只手里举着个兽碗,那碗上雕着异兽之头颅,看上去凶狠可怕,而那木剑之上串着三张黄符,此时他舞动木剑,下方那些带高冠的,手里拿着杨柳枝的诡谲人物便开始四处洒落银水,那东西沉重,如真银滚落,入地而不化。
后方四个拿扇子的,不断扇动,俱都对着那道人,而他木剑挥舞,不断擦着台边而过,似乎是在敲打什么,看上去还真有两分模样。
“麻麻呀呀.....卡卡喳喳.......”
巫道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喊些什么玩意,那下方边上,一群穿着得体的富贵人愣愣的看着这边作法,有人嘀咕:“这真的可行,怎么看像是骗人的玩意?”
“诶,休言语,这可是大仙人,不是我等凡人能胡乱揣测的。”
有老婆子神神叨叨,忙把那出言质疑之人训斥,后者皱眉,怼道:“不,如何看,这也不像是做甚么正紧法事,我闻道人中,所做水陆道场者,还不曾有撒过银水的。”
“你懂得甚么!要不你去驱鬼?!”
那老婆子怒言,而后面又有几个男女也是点头,其中一个高大汉子道:“我们还是莫要多言,此次能把卿蓉这宅邸中鬼物去了,日后也少的一分纷扰。”
“也莫管这道人如何作法,总之这般排场,想来不会假了去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而那巫道仍旧念念叨叨,神鬼一样,此时浑身乱颤,向天一指,直斥道:“风吹云飘,冥海滔滔;三山何处,白骨不消......”
“驱神降鬼,我升玉檀;大雷真性,太上镇妖......”
他这番一动,那木剑之上忽然燃起真火,只见得三道符篆升天,燃烧化灰,渐渐成就云雾之姿,晃晃荡荡,缓缓升入天阙。
这道人一把抄起边上一个木碗,其中盛水,此时向木剑一倒,真火俱消,而这道人却突然大喝:“区区小鬼,还不授首?!”
他木剑猛地再挥,此时不可思议之事再显,原本已灭之火居然又燃烧起来,熊熊不灭!
后方诸人顿时震惊,连那之前质疑之人也哑口无言,只道这人原来真有本事,于是心中立刻便信了七分去。
“真个请来了神仙!”
那大汉面色欢喜,此时后方一阵嘈杂,有人过来,正是裴卿蓉之父,这中年男人面色威严,蓄着黑胡,头顶铁冠,见此时情景,心中也不由得一震,暗道真个是有道行的修行人物?
地上凡人看的惊骇,只道这假的夯货是有道真士,却哪里晓得,天上真仙就在前方,正以羲和观世,见他们那丑陋模样!
李辟尘看了看,哈哈笑起,已经知晓其中关窍,而游道行则是愣愣一看,古怪道:“咦,此人明明没有法力,便是连我也不如,就是个凡夫俗子,怎么真能使出道火来?”
“你个愚笨家伙,那哪里是甚么道火,再看看。”
李辟尘摇头大笑:“他那木剑之上本有白物,此物唤作白磷,遇气则燃,见风则长,水少则不得灭,遇气再燃,之前他拿木剑敲打道台,正是在去木剑外之朱砂,朱砂一落,白磷自显,可不得见气便燃咯。”
“那地上的银水有着剧毒,迎风去了,让人头昏,但量少几乎不可计,故只是止步于此,不得显化真毒之威,而那扇子,既是助白磷燃烧,又是让银水挥气,那些个持杨柳枝的人为何蒙面,你还不晓得么?这一套一套,看上去玄乎的很,实际上,嘿!”
“再说那云雾,火烧纸,不起云烟,难不成起水吗?”
李辟尘笑起,游道行这才恍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这样,且看这杭忠泉手段,在这法事之上,搅闹他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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