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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华岛?”
袁督师眯起眼睛看向了李元庆。
时至今日,李元庆已经很了解袁督师的性子,忙笑道:“大人,觉华岛虽孤悬海外,但此时天寒地冻,海面冰封,卑职担心,鞑子很可能会对觉华岛起心思啊!”
眼见袁督师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李元庆忙又道:“大人,觉华岛不仅是我大明水师营地,承担着运送物资的重任,更是我大明此时在辽西的粮仓,但此时觉华岛方面,却兵少将寡,不可不防啊!”
“哼。”
袁督师忽然冷哼一声,不悦的看向李元庆,“李军门,此时鞑子大军正集结宁远城下,你休要危言耸听。可是你觉得在宁远没有立功机会,便想要去觉华岛寻风头?”
也幸得是这些时日,李元庆已经取得了袁督师的部分信赖,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否则,迎接李元庆的,怕只是袁督师的小冷脸儿了。
“大人,卑职这可是不是出风头,卑职这是完全在为您着想啊!大人,您想,宁远城此时固若金汤,大人已经是盖世之功,但~~~,若万一觉华岛方面,出现了瑕疵。纵然是有宁远城的大捷,那……”
“李军门,你是在威胁本官?”
看着袁督师竖起的小眼,李元庆简直恨不得要骂娘了,但面上,他还强自保持着镇定,忙笑道:“大人,卑职怎敢威胁大人?是此时事态紧急,卑职这边与大人之间,便再无缓冲余地。大人已经在辽西坐镇多年,卑职又怎的可能会抢夺大人的功绩?卑职又怎的敢抢夺大人的功绩?卑职只是想确保此次宁远战事稳定,尽可能有个完美的结局啊!”
袁督师看了李元庆一眼,却久久不说话。
李元庆这时也不再多言,恭敬侍立一旁,等待着袁督师的思虑。
某种程度上,袁督师虽然孤傲,执拗的令人烦躁、发指,但他的战略眼光,起码在此时,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宁远此役,是他‘鲤鱼跃龙门’的垫脚石,他也绝不想觉华岛方面,出现瑕疵,从而动摇整个大局。
在历史上,宁远虽是守住了城池,但觉华岛却是一败涂地,甚至,一直到大明亡国,觉华岛方面,也再没有缓过气来。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大明对辽西的供给,基本多半都是由陆路来走,也使得辽西的将门集团们,彻底忘记了海路这条路。
所谓的‘宁远大捷’,在觉华岛万余军民的鲜血面前,实在是有些刺眼啊!
可恨的是,后世那些所谓的‘砖家’、‘叫兽’,还一个劲的为宁远大捷叫好,简直是恬不知耻。
退一万步说。
即便觉华岛之殇,并不足以对整个辽西的大局,产生巨大的波动性的影响,但~~,觉华岛的失利,断绝了海路,也让明军在辽西,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主动权。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明军只能依靠宁远、锦州这种‘龟壳子’,据地防守,耗材耗力不说,却基本没有任何有效的防御性效果。
就像是传说中的‘马奇诺防线’。
在崇祯年,皇太极数次绕过了明军重兵囤积的龟壳子辽西,而选择了从蒙古境内入关劫掠,引得关内毗邻之地,简直民不聊生!
可笑的是,自始至终,坚守在辽西龟壳子里的将门们,没有哪怕一丝动作,依然在牢牢的坚守着他们的职责,不肯离开龟壳子半步……
此时,李元庆已经将利弊对袁督师陈述完毕,若是他袁蛮子还不应允,那~~~,也怪不得他李元庆了。
虽然与袁督师正面硬罡,并不符合李元庆的利益,但~~~,为了觉华岛的数万军民,为了觉华岛的两千多艘船只,为了觉华岛的仓储物资,更为了明军在整个辽西的主动权,也由不得李元庆,再在袁督师面前隐忍了!
只要能阻止后金军侵袭觉华岛,有军功在手,就算是袁督师,又能耐他何?
甚至,依照李元庆此时的圣眷和人脉,就算是将袁督师拉下马来,也未必不可能!
袁督师这时抬起头,仔细的盯着李元庆的脸。
在李元庆谦卑而恭敬的笑意背后,他明显感觉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似是有一股气在升腾。
明白人说明白话,糊涂人办糊涂事。
一穷二白、毫无背~景的袁督师能走到今天,他可绝不是傻子。
当年,科举及第之后,并非他不想留在京师里当京官、享清福,是实在是没有人脉,根本没有‘缺儿’留给他。
若不来辽东搏一搏,他只能回去东莞老家赋闲,等待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的上的缺口。
此时,经过这些天与李元庆的接触,袁督师也了解了一些李元庆的性子。
这个年轻人,是个相当明白的明白人啊!
跨海‘千里救援’,虽是被他安排在了‘冷板凳’上,但李元庆却并未有太多怨言,反而在各方面,帮助他袁督师良多。
若是说为了功绩,这明显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李元庆立下的功绩,他袁督师根本拍马难及。
若是说为了私心,可到现在,李元庆有宁远城的功绩不取,却要到天寒地冻、鸟都不拉屎的觉华岛,他又图的是什么私心呢?
“李军门,你~,您真的想好了?要去觉华岛?”袁督师忽然冷声道。
李元庆忙道:“回大人,卑职已经想好。若大人应允,卑职想连夜便启程。最好在明早之前,便能抵达觉华岛粮仓。”
“呵呵。很好。本官可以答应你。不过------”
袁督师说着,脸色却突然一寒,“李军门,你要出城,又该如何出城?若我现在开城门,被后金主力钻了空子,又该如何是好?”
李元庆心底里不由大骂:“这狗日的。后金主力明明都在北面和西面。东门这边,冰霜都快有三尺厚了,又有个鸟毛的鞑子?”
不过,袁督师既然在大势上松了口,已经算是给了李元庆天大的面子,李元庆忙道:“若大人担忧宁远城的安危,卑职可不必开城门,卑职的儿郎们,只需从城头上放下绳索,从城头上滑下去便可。”
袁督师闻言不由一愣,用力睁大了眼睛,想从李元庆的脸上找出异样。
可惜,李元庆恭敬的垂下了头,根本让他找不出丝毫的异样。
袁督师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到了这时,他基本上已经可以判断,李元庆或许,或许真的只是为了大局啊。
而之所以松这个口,倒并不是袁督师真的想给李元庆这个面子,而是有着他的私心。
若是李元庆在宁远城内,即便此役他取得了胜利,恐怕,有阉党的助阵,朝廷的风向,也会将此次的风头,更多的归功到他李元庆的身上。
毕竟,在战事方面,他袁督师,又怎的能与李元庆相比呢?
但~~~,若是将李元庆放走了……
“即是如此,李军门已经有了决断,本官又岂能来做这个拦路的坏人?那~~,便依李军门此言吧!不过,从现在开始,本官只给你两个时辰!寅时之前,你们必须全部撤离!”
“两个时辰?”
李元庆一愣,片刻,却是一笑:“多谢大人厚爱!”
…………
李元庆要走,袁督师自是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亲自来到了东门这边,观看李元庆的撤退。
长生营的儿郎们这边,虽没有太多准备,但李元庆一声令下,各部儿郎在军官们的指挥下,迅速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长生营本身携带的绳索就不少,加之吴襄也通过他的门道,又为李元庆找来了不少绳索。
六七百根绳索一起从城头上放下去,长生营儿郎们的动作也是飞快。
宁远城是纯粹的军城,完全是以防御为主,城墙的高度,也比普通的城池高一些,李元庆目测,至少要在十二、三米以上,而且非常陡峭。
加之此时是寒冬,室外温度怕是得在零下二十度以上,手都很难伸出来,更不要提是翻墙而下了。
但长生营纪律极其严厉,加之李元庆对儿郎们的装备毫不吝啬,皮袄、棉袄、皮棉帽、皮手套,一样都不缺。
这种翻墙的训练,在平时虽然鲜有,但工兵们,却早已经是经验丰富。
有着他们在一边做着指导,加之此时大家都穿的极厚,就算是身体摩擦到城墙,也不会有太多感觉。
很快,儿郎们便已经找到了感觉,不到半个小时,已经下去了三四千人。
但这却是苦了小莲、小荷和张蝶、赵梅几个李元庆的宠妾,她们身娇体弱的,又怎的能承受这种强度?
好在工兵们经验丰富,用小箩筐,将她们安置在箩筐里,飞速顺下去。
袁督师给李元庆两个时辰的时间撤离,但长生营战兵、辅兵加在一起,全部撤离到城下时,不过刚刚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距离子时,还要一刻钟多。
袁督师不由也有些目瞪口呆啊。
他早就知道,李元庆和他的长生营,是天下强军,更是公认的天下强军,原本,他以为,这里面的情形,肯定是以讹传讹,夸张的成分很大,水分很多。
但此时,亲眼目睹了长生营儿郎们简直如同‘飞人’一般的撤离,他这才意识到,他错的有多离谱。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些长生营的士兵们,居然都能做到如此,那~~,若让他们准备充分……
这时,看到李元庆也快要下去,吴襄忙挑了个间隙,快步来到了李元庆身前,低声道:“李帅,一路保重啊!恕卑职不能远送了。”
李元庆一笑:“无妨。吴兄的情谊,元庆记在这里了。对了,这百多匹战马,元庆可是要拜托吴兄了。”
此时,长生营的儿郎们自是可以顺墙而下,但战马却不行了。
好在,李元庆对此早有准备,进城的战马并不多,余下的战马此时都游弋在船队、海边一线,也算是李元庆提前留好的后手。
吴襄忙低声笑道:“李帅放心,包在卑职身上。养马,卑职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李元庆一笑,也不再多言,一拱手,对吴襄告别,快步来到了袁督师面前,“大人,卑职告退了!”
袁督师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忙笑道:“李军门,一路顺风啊!”
李元庆一笑,“大人,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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