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宣用模糊的视线环视着屋内的一切,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茶几上落满了灰尘,所有家具都褪去了颜色,变得暗淡无光。往日与珍玉如影随形的时光沥沥在目,如今形单影只,只留下痛苦的记忆。艺宣寻找着珍玉的痕迹,他来到珍玉的卧室,打开衣柜,望着她没来得及取走的衣物,睹物思人,将头深深埋在衣物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东坡写词绝妙,但又有谁愿意去悲,愿意接受分离的残酷。
被珍玉一直用心养育的花草似乎知道女主人已经抛弃它们,个个垂头丧气的失利凋谢。艺宣在阳台上找到喷水花壶,黄色的塑料花壶被珍玉搁置在花架下方,珍玉每次浇完水,都会将花壶里里外外清洗一遍,艺宣取笑:“一个用来盛水的壶还用得着清洗吗?”珍玉笑道:“爱屋及乌。”好一个“爱屋及乌,”字没学会几个,倒先学会成语了,艺宣指着珍玉的鼻子夸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珍玉又笑道,她的意思艺宣说话有时妙语连篇,每天耳闻目染,也跟着学会了。艺宣又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不幸投错了胎,如果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从小跟常人一样读书识字,注定会成为一个有名望的学者,就像大学里那些温尔文雅的教授一样。珍玉不悦,他们山里人最常说的一句话: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人抱怨什么也不能抱怨自己的出身,人忘什么也不能忘根。艺宣赞同的冲她竖起大拇指。
“是不能忘根”,艺宣拿着水壶心不在焉的给花浇水,珍玉不忘根是好事,但是代价也太大了,怎么能拿一生的幸福去报答。他实在想不通,难道山里人都重男轻女?如果是珍玉的两个弟弟去跟人家交换,她的那个爹会不会心甘情愿?她的那个爹干嘛不去坐牢?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嘛殃及无辜?不仅殃及了珍玉,还殃及了他林艺宣!艺宣从小无论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越想越恼,眼泪止不住的落在花叶上。
勉强的浇完花草,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沉重的敲门声唤起了他的知觉,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从黑暗的光线中认出是晓雯和亚东。
晓雯打开客厅的灯,艺宣的脸色苍白如纸令人惊讶,但她还是按奈不住心中的牢骚。
“老兄,这两天去哪里云游了,害得我和亚东到处找你。”
艺宣满脸悲伤,沉默不语,晓雯着急。
“你的病好了吗?怎么没到医务室继续输液。”
艺宣仍是不语,但眼泪代表了一切。
亚东感到事态严重,男儿流血不流泪,到底发生什么重大事情,值得如此伤心,有失男子汉的气概。
艺宣哽咽的道出原委。
为了节省时间,亚东花高价租了一辆车。他才不会像艺宣一样为了寻找珍玉,笨到去爬山的地步,现在交通发达,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管它是山路还是平地。司机熟路,将三人一路带到黄乡长家的门口。
那天是珍玉结婚的第五天,按照当地风俗,结婚五天要回娘家住几天。一大早,珍玉便收拾东西着急回家,她担心父亲的身体,父亲从看守所里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虚寒问暖,接新娘子的车就到了门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珍玉的婆家吗?”晓雯一下车东张西望环视左右,她见识过艺宣家的金壁辉煌,对黄乡长家的门槛打心眼里鄙视。
大门是敞开的,出于礼貌,晓雯敲门等人回应,乡长太太从屋里出来,见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拜访,很是诧异。三人说明来意,乡长太太用敌视的态度回拒。
“你把珍玉藏哪儿了?”晓雯两手叉腰愤愤不平。
乡长太太见晓雯不仅肢体还有语言都透着泼辣劲,知道不是个善茬,她犯不着跟这些年轻人生气,进一步解释。
“珍玉确实回了娘家,屋里只有我的傻瓜儿子,也就是珍玉的丈夫,他怕见陌生人。”
“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肯放过珍玉?”亚东的话激起乡长太太的火气。
“你这是故调重弹,跟珍玉一样只想用钱来息事宁人,可我却偏偏不喜欢钱,我们家也不缺钱。如果在这个社会上,人们犯了错,都想用钱来赎罪,那么杀人的,也可以不偿命,抢劫的、偷盗的,也不用去坐牢,花钱后仍肆无忌惮的去偷、去抢,那这个社会岂不乱了套!”
晓雯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么多的论调,得了便宜还卖乖,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想再跟让人讨厌的“珍玉的婆婆”废话,拉着艺宣和亚东的手离开。
乡长太太巴不得三个年轻人知难而退,她回屋第一件事,拿起乡长专属的座机接通珍玉村里的电话,她要给珍玉施加压力,省得到最后鸡飞蛋打。
艺宣用颤抖的手接过大强传递的纸条,只有简单的八个字:此生无缘、望君珍重。他认得是珍玉的字迹,一笔一画透着娟秀,不太规范的正楷体。每一个字,包括所用的标点符号,都是他曾经手把手教的,回想起他教她写字识字的那些日子,是想弥补缺陷跟遗憾,让她变成一个完壁无暇的人,绝不是为了日后写绝交信的。想到这里,艺宣的心被撕得粉碎,他绝望的朝天仰望。
晓雯的观点:此行见不到珍玉太窝囊,相交一场,连最后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这不是她认识的乔珍玉啊!亚东劝她不要强人所难,偌大个乔家村,珍玉不想见客,就是挖地三尺也无济于事。三人失望的离开,只有大强跟小强在门口相送。
珍玉躲在槐树背后,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尤其是艺宣伤心绝望的离开,她的心像插满了锋利无比的快刀,痛入心脾,眼泪再一次倾泻而出。
亚东坐在后座拍着艺宣的肩膀安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要体谅珍玉的难处。一边是有着养育之恩的父亲,一边是情深义重的恋人,同在一个天秤上,你能秤出谁轻谁重吗?问题是即使相互矛盾,也必须壮着胆量去衡量,无论秤出哪一边轻,都是非常痛苦的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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