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客厅僵持了近十分钟,珍玉思想开了小差,回忆着与艺宣同甘共苦、朝夕相处的时光,她现在正行走在人生艰难的道路上,艺宣什么时候能过来跟她共苦啊?乡长太太在思考着用什么方法为心爱的儿子“报仇”最为妥当。墙上的钟表忽然发出悦耳的敲打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在钟表盘上,时针分针重合在一起指向最上方,时间证明,她已经在乡长家耗费了三个小时,就这么一事无成走掉吗?她有些不甘心,不走又有什么好下场,她陷入矛盾,左思右想,人要吃饭!
“阿姨,现在到了午饭时间,让我为你们做顿饭吧。”
乡长太太凭着本性想拒绝,大概是钟表声吵醒了黄乡长,内屋随即又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想着新一轮的麻烦又要来临了,她扔下“随便”两字跑到内屋伺候。
珍玉摸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料,凭着经验及娴熟的技艺,利用为数不多的菜料及青菜,很快做出两菜一汤,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饭桌。珍玉请乡长太太用餐,乡长不方便下床,她将饭菜端到床前的小柜上,想亲自一勺勺喂给他,乡长哪受得了这般款待,强打起精神,起身走到餐桌跟家人一起吃饭。珍玉在旁边站着,乡长拉她坐下,态度跟他女人截然不同。乡长太太望着速成的饭菜,一盘香菇油菜,一盘炒芹菜,她都记不清是哪一天买的蔬菜,自从儿子遇难,他们家最好的伙食不过是面条充饥,没再吃过如此丰富的饭菜。
珍玉挨着虎子坐下,虎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着珍玉傻笑,他饿到极点,这些天父母只顾着为哥哥的事情伤心难过,忽略了他这个只顾吃喝、不屑世事的傻瓜。
珍玉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饭菜便被一扫而光,黄乡长夫妇虽然不像儿子狼狈,但也经受不住饥饿多时,各自照顾着自己的肚子,吃罢,乡长太太察觉到珍玉没有动筷,总算说了句道歉的话,珍玉好不自在,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努力像一团热火正在一点点融化乡长太太冰冷的心。
“妈、我想以后每天都吃这么好吃的饭,”虎子饭足,拍着肚子央求母亲。
乡长太太将目光射向珍玉,珍玉满口答应虎子的请求,她将他视为幼稚的孩童。
珍玉收拾完碗筷,拿拖把仔细擦了一遍脏乱不堪的地面,这恰好衬了乡长太太的心意,她也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这些天她无心思顾及家务劳动,而这一切,珍玉居然替她做了,而且做得称心如意,挑不出半点毛病。如果她能每天为他们服务,照顾一老一少,就算哪一天她随大儿子去了,也可以瞑目了,乡长太太为自己的突发奇想不仅打了一个冷颤,大儿子的死促使她不得不想到全家人的未来。
“姑娘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乡长太太情不自禁的问道,语气委婉平和。
“我在城里打工,给一位大学生当保姆。”珍玉一边用湿毛巾给乡长擦手一边回答问话。
乡长太太皱了一下眉头,“噢,怪不得……”好像对珍玉的职业早有察觉。
太阳落山之前,珍玉洒完水将院子清扫一遍,来了近一天,她几乎一刻没有空闲,将乡长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利落,因为没有进食,她忍受着饥肠辘辘,坚持干完最后一件工作,才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推着破旧的自行车离开。
居住环境焕然一新,黄乡长夫妇沉痛的心情有所缓解,珍玉跟他们约定以后每天都会来服务,乡长太太没有吱声,但心里显然默许。
黄乡长在珍玉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很快痊愈,并且打起精神上了班。乡长身体康复,乡长太太彻底喜欢上这位仇人的女儿,就连虎子也表现出喜欢的神态,两人时常玩捉迷藏、过家家的游戏。他把珍玉当成玩伴,珍玉则哄着不懂事的小孩,他的智商充其量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童心不可欺,她不想伤害他,尽全力满足他的玩心,时常变着法哄他开心,每当这一刻,乡长太太便会在一旁偷着高兴,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高兴,在旁人看来,珍玉跟虎子
交往,没有什么值得思议的地方,但在这个女人心里,她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与目的。
听说乡长走出悲痛上了班,乡长太太的姐姐闻讯赶来。大外甥刚出车祸时,乡长太太的娘家人全体赶来安慰,被乡长一一轰出门。他还在为十年前的事生气,大连襟仗着跟他的裙带关系,横行村里,酒后将村里的一位老汉打残。老汉是个独门绝户,知道大连襟跟乡长的关系,拖着残躯的身体硬是不敢伸张。此事传到乡长的耳朵,他大发雷霆,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调查此事,绝不姑息养奸。最终的处理结果,大连襟坐了一年监狱,还赔偿了对方所有医药费,从此两家结怨。乡长太太是何等强势之人,为此事跟丈夫闹了好几年情绪。大外甥一出事,娘家人放下恩怨,但黄乡长显然不领情。
毕竟是一家人,不牵挂黄乡长,还牵挂亲妹妹呢。乡长太太的姐姐为妹妹带来一大堆食物,她料想妹妹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定会削瘦的不成人样。结果出人意料,妹妹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黄乡长能上班,也得益于这位姑娘的照料。乡长太太的姐姐上下打量着珍玉,啧啧称奇,是山里哪户人家养出的花?乡长太太没敢说是肇事者的女儿,不管是谁的女儿,听着姐姐的夸奖,她大胆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一天做完工时间尚早,乡长太太微笑的将珍玉叫到里屋,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上班,她已经跟李所长打了招呼,去派出所,珍玉没直接问结局,但看乡长太太的表情,她心里有了美好的期盼。她没要乡长太太给的500元钱劳务费。
想到可能即将告别义工的日子,跟艺宣团聚,珍玉心里格外敞亮、舒畅,两边道路上的白杨树高俊挺拔,翠绿欲滴,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好像知道她内心的喜悦,争着抢着为她高兴,动物都通人性,懂得感恩,更何况于人。珍玉做义工31天,从最开始的排斥到最后亲如一家,苦心总算没白费。不管怎么说,她在乡长夫妇面前争得了面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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